快回到家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房東太太的電話。

“小客，在家嗎？”她問。

“快回到家了，紅姐什么事？”這房東太太很少打我電話的，平時有事總是親自去三樓找我。

“你回到的時候來我家一趟，幫我買點整腸丸，我肚子痛。”房東太太的語氣卻不似平時那般豪爽氣魄。

“哦，好的。”原來是小事一樁。

經過二天堂藥店的時候，我進去買了兩盒整腸丸。

我沒有回三樓，直接去了房東太太的家。

房東太太房間的門虛掩著的，猶豫了一會，我推開了她的門。

房東太太躺在沙發上，頭發亂亂的，衣衫不整，走近一看，還一手捂著肚子，汗流滿臉。

“紅姐，怎么了？這是怎么回事？”我有點吃驚的說。

“不知道是否吃錯了東西，我肚子痛得厲害，都走不動了，你幫我倒點開水過來。”房東太太撐著要坐起來。

從沒見過這么虛弱的房東太太，不再有調查我生活時的風情萬種，不再有打牌時的雷厲風行，也不再有偷情后的臉色紅潤。

生老病死，悲喜哀樂，每個人都無法逃避。

“紅姐，很嚴重吧？我帶你去醫院？”我趕緊扶起她問。

“不用，只是肚子痛無法行動而已。”房東太太搖搖頭說。

“你確定沒事？”

“真的沒事，你幫我買回來藥了吃了就好了。”

“好，你躺著，我倒水。”

我倒了一杯水，把藥拆開，遞給房東太太。

房東太太吃了藥，舒了口氣，說：“小客，謝謝你了，我先躺會。你先坐著，我等會有話跟你說。”

“好的。”房東太太現在是個病人，是需要人照顧的，就是她不說我也不會離開的。和小美這護士接觸了這么久后，我也已經被她耳濡目染了，所以，我不由自主的“照顧”起房東太太來，我先是洗了條毛巾給她凈凈臉，又幫她倒了杯開水放在茶幾上，然后，學著那丫頭開始給房東太太講起外面的新聞——就我剛才面試那事。

房東太太的臉色慢慢好轉，她說：“小客，我上趟洗手間。”

上完洗手間回來后，房東太太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衣衫整齊，頭發用發夾夾起，成熟，風韻，有女人味。

“小客，剛才那你學誰的呀？還蠻會照顧人的，還說什么新聞，要是我能大笑早笑死了。”房東太太說。

“這還不是學學小美的？她是個標準的護士。”

“呵，是個好女孩。小客，你平時是怎么看我的？”

“你啊，我挺羨慕你的，你又有房子又有房租收，平時又不用工作，打牌打到手抽筋，睡覺睡到自然醒，生活過得輕松，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竟然不自覺說了和小然差不多的話，看來人是不能比的，人比人氣死人。

“呵，我是說我這個人。”

“這，你呀，成熟有女人味，風韻猶存，生活過得很滋潤……”

“你就直接說我放蕩形骸得了唄。”房東太太打斷我的話，“我知道你們是這么看我的，我也不隱瞞，我知道我是在及時行樂，因為我的確已經活不多久了。”

“你這是開玩笑吧，好好的怎么這樣說？”

“這不是玩笑，最多我還可以活三個月，短的話，隨時都可能走了。”

“怎么了？什么病？”

“當然是絕癥。”

“為什么不去治療。”

“都說是絕癥了還治療？所有檢查過的醫院都下了死亡通知書，不過是時間不同罷了。”房東太太平靜的說，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這……”一個看上去好生生的人啊？

“這沒什么，我已經看透了，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那苦命的女兒。”

“你女兒？”從沒見過啊。

“嗯，我跟你說說我的事情吧，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故事的，不管精彩還是平凡。”

“嗯，說吧。”或許又是一個不錯的小說題材呢！

“我們曾經是這城市里最幸福的一對。”房東太太先說起她的丈夫。

“我讀高一那年和他好上的，他是我的第二個戀人，那年他給我爸開車送貨的，那時我覺得他好帥就毫不猶豫的喜歡上了他。但是家人都反對我們，辭了他的工作，不讓我去找他，有次我偷偷的見了他，我爸就打了我，我長這么大他都沒罵過我，那次卻打得好重，差點把我打得皮開肉綻。我傷透了心，書也不讀了，就跟了他在一起，他后來開出租車，然后幫我找了份工作。那時他很疼我很愛我，我要什么他就給我什么。兩年后，他賺了點錢，就跟一個朋友合伙搞房地產生意，只一年就賺了好幾十萬塊，然后我們就結婚了，我很幸福，很多同齡的女人都羨慕我，我丈夫能干，不愁吃不愁穿，一家子總是樂融融的，沒有比這更令人幸福的生活了。然而……”

房東太太頓了頓，嘆了口氣。

我點著頭，默默聽著，這個“然而”，或許就是她生活的轉折點。

“兩件事情改變了我的一生。第一，就是我女兒香香的出生，婆婆和丈夫都盼望著我生個兒子的，看到我生了個女兒后，他們的臉色都變了，婆婆總是冷言冷語，丈夫不再疼我，女兒更是成了個罪人；第二，女兒出生后的第二年，和我丈夫合伙的那個朋友發生車禍意外身亡。而他的妻子是個女強人，繼承了她丈夫生前的一切，和我丈夫共同管理房地產公司，從此他們出入成雙成對，流言蜚語開始散布在我的周圍。我也開始懷疑我丈夫的不忠，他卻罵我無聊，說我在家里無事悶慌了胡亂猜疑。第二天他就給我買了輛車，并配了個年輕并且很帥的司機，叫我多出去外面散散心。但我對丈夫的疑心更重了，車子買來后，我不是開去外面散散心而是天天去跟蹤他。但可惜的是，他是個厲害的角色，任何事情都做得天衣無縫，我始終捕捉不了他的蛛絲馬跡。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慢慢愛上了那個年輕的司機，愛得瘋狂愛得不可救藥，就象當年愛他那樣。我跟那個司機發生關系一個星期后，我丈夫把我和那司機的裸照還有離婚協議放到了我的桌面上，還有幾張存折，這個房子的房產轉讓證，一個酒樓的法人代表……這可是一場陰謀，陰謀啊。”房東太太說著，眼里已有淚花閃閃。

原來看似無憂無慮的房東太太也埋藏著一份沉重的感情。我想起了網絡上一段經典的流行語：男人永遠只知道射，女人的天空永遠是灰暗的，這就是射灰（社會）。受傷的永遠是女人。

這故事很讓人壓抑，人心莫測、世事無常。

“然后，他和那女人結婚了？”我問。

“當然，迫不及待的。”房東太太說到這，點了一支煙。

“還抽煙？你急著離開這人世了？”我一把奪過房東太太手里的煙，摔到垃圾桶里，那剛燃著的煙很快就滅了。

房東太太一愣，看著我好一會，突然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