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到你宿舍樓下來,有事找你!”雨燕的短信殘忍地破壞我與周公的纏綿。
“大媽!我在午睡耶!”咬牙切齒地回復完,拉過被子繼續春眠。
“午你個頭,現在都五點多了!”
嗯?我扯開蚊帳,瞇著雙眼望向窗口,夕陽無限好,恰好近黃昏!無奈,垂頭喪氣穿上衣服,緩步下樓,一眼看見雨燕正用她黑色絲襪寫意地包裹著的修長美腿蹂躪著樹下的花花草草。
“美女,有何指教?”
“豈敢指教,只是前來討教討教,我——那——頓——飯——呢?”小妮子的面色不善。
“客氣客氣,哎呀,你瞧我這記性,忙著忙著就給忘了,作為祖國的棟梁,我感到壓力很大。”
“壓力?看來你還欠缺一些暴力。”雨燕揉著拳頭,指關節劈啪作響,頗有幾分武林高手的神色。
“啊!正好今天有空!但是太可惜了,前段時間打牌,錢都貢獻給小葛了,我現在是頓頓吃泡面,餐餐喝涼水。”
“哼哼!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既然沒錢就只有出賣你的廉價勞動力了!”她的笑容頓時邪惡起來,“還記得小鈴嗎?”
“小鈴?不認識?”印象中債主里確實沒這號人物。
“就是上次你去做家教,教的那個小女孩!有印象吧?”她沖我呶呶嘴。
“哎呀!是那個出賣我的死……”我話還沒說完,胳膊就慘遭秦氏白骨爪的襲擊。
“她一直念叨著你呢!”
“啊?念叨我?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再陪我去她家一趟,小家伙喜歡著你呢!”
“真的?”我盯著她的眼睛,“就為了見我一面?我覺得這事不靠譜。”
“那是你覺得,不要用污濁的思維去揣度小女生!”雨燕的鼻頭開始皺起來。
“那……我有拒絕的權力嗎?OK,當我沒說,走吧。”
“看不出你還挺識相的!哼哼!”
“為人所迫……”。
“你在嘀咕什么?”
“我說……公車進站了!”
……
再次來到小鈴的家里,還是只有她們母女倆在家,后來我才得知這是個單親家庭,男主人早早地就離開了,但眼前的母女倆,純樸的臉上察覺不到任何的負面情緒,一個偉大的母親,我由衷的感慨。
正因為如此,雨燕才一直免費給小鈴做家教,意外的答案,讓我重新審視這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孩,那張揚的笑臉下,感性的一面。
瓷壺中新沏的鐵觀音飄逸著清香,年代久遠的電視正播放著新上檔的動畫片,桌案擺放著剛切開尚彌留著水珠的蘋果,整個客廳收拾得素雅大方,簡單而清新,女主人系著圍裙,在廚房忙著張羅,推辭不過主人的熱情和小鈴期盼的眼神,雨燕和我決定吃過晚飯回去。
細品著彌漫的油香,陣陣的歡笑聲洋溢,讓剛求學離家的我,找到幾分熟悉的溫馨。然后在贊不絕口中享受完這頓家味十足的晚飯,沒有人愿意離開飯桌,小小的四方桌,承載著滿屋濃濃的幸福氛圍。
雨燕和小鈴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當小家伙帶著認真的表情向女主人介紹,我是雨燕的男朋友時,我甚至不忍心去解釋什么,倒是讓一旁雨燕窘迫不已,神情慌張并著手忙腳亂地和我劃清界限,蕩漾在她艷麗的臉上的紅潮,竟讓我怦然心動。
……
夜色如水,深邃而純粹。
辭別的盛情的母女,我們踏上返校的汽車,通過斑駁的玻璃窗,望著窗外略顯模糊的夜景,雨燕和我格外默契地沉默著。
“喂,小鈴誤會我們的關系時,你為什么不解釋?”當我送她到宿舍樓下時,她回頭用意外的溫柔語氣問道。
“因為我知道某人會比我更著急去解釋。”
“你……好吧,無論如何,今天,謝謝你!”雨燕的語氣有些低落,“我上去了,晚安。”她轉身徑直上樓。
“晚安。”我有些訝異她的情緒,撓著頭回到宿舍。
……
如果當時的我能停留下腳步,回頭再望向雨燕,一定會發現她在二樓的欄桿那注視著我的背影,許久,眼神如月光般溫柔。
……
雅娟離開這些天,我在酒精與尼古丁中沉淪,宿舍幾個勸我無果,索性狠狠地陪我醉上幾次,但心里充斥的,仍是那無盡的空虛。
雨燕幾乎天天都來看我,從開始的規勸,然后是生氣,再到最后的沉默。為我付出許多,總是讓我備受感動,但也僅僅是感動,她始終無法代替她。
甚至很多次,在陪我喝得爛醉之后,她就趴在我的電腦桌上沉沉睡去,醒來后沖進廁所吐得一塌糊涂……
雨燕,這個讓我傷了無數次的女孩。
……
“你們沒聽說?剛才二班有個女生給送進醫院了。”小葛一回宿舍就開始八卦著。
“據說是那個班花哦!”見宿舍無人理會,他趕緊添油加醋。
“哦?二班有班花?”阿博隨口問著,腳下踩著一桶衣服,美其名曰,洗衣并足浴。
“好象是那個叫黃雅娟的,挺漂亮的。”
“什么?”我離座而起,一個箭步沖到小葛的面前,抓著他的肩膀,“你剛才說誰進醫院了?”情緒有些失控。
“喂,你干嗎?”小葛對我的反應非常意外,“二班的班花黃雅娟,你不會不認識吧?”
“你知不知道她傷的怎么樣?不,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家醫院嗎?”下意識地加重著手上的力道。
“我哪知道,你想知道自己去問!”小葛的臉突然漲紅,顯然生氣了。
“不好意思,回頭跟你道歉!”我隨手拉過床頭的衣服,沖出門口,直接奔向隔壁二班的宿舍。
在得知雅娟已經被送往市人民醫院后,我連忙截下輛的士趕了過去。阿博見我神色不對,也跟著上了的士。
一路上,彼此都沉默著,心急如焚的我已經無暇顧及他那疑惑的眼神。
四十分鐘后,我們出現在雅娟的病房里,她右手打著厚厚的石膏,臉色有些憔悴,安靜地平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旁邊忙活著兩個女生,是小敏和雨燕,打過招呼以后,雨燕簡單地說明完雅娟的情況——體育課上跳鞍馬時不慎摔下,右手骨折。
看著雅娟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心里突然有種刺痛感,像是被扎進一枚長錐。或許是我們的聲響太大,雅娟慢慢地睜開雙眼,醒轉過來,看見床邊的我,有些驚訝,然后又略帶歉意地微笑著。
“很難看,是嗎?”雅娟的聲音輕輕的,在空靈的病房里卻格外的清晰,“真沒用,跳個鞍馬弄成這樣。”她喃喃地說著,把頭別向一邊。
“不,沒事的,你很快就會痊愈的!”心里有種釋放不出的壓抑,我走到她的床邊,伸手拉住她的左手,“只是一個小意外。”
“這下可得要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了。”她環顧著周圍,皺了皺眉,“好討厭這里。”
“我陪你,我會陪你!”我咬咬嘴唇,用低緩的語氣承諾著,順著她的目光,才發現不知何時,病房里只剩我們兩個。
“不行,你還要上課呢。你下午還有課吧?”雅娟的神色突然有些焦躁。
“沒事,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課程,上不上都一樣。”看她掙扎著想要起來,連忙扶著,讓她靠著枕頭坐起。
“不行,你可是問題學生,再給點名可是要記大過的!”
“啊?你怎么知道……”印象在她面前我一直是個模范學生代表,“我不想你獨自守著空寂的病房。”
“雨燕已經幫我給父母去了電話,一會我爸媽就會過來,你別擔心。”提到父母,雅娟的語氣有些沉重,“趕緊回去吧,我沒事的!”
“那……等你父母來了我再走,好嗎?”我想了想,無奈讓步。
“嗯,不過……”雅娟突然打住話語,開始上下端詳著我,表情有些奇怪。
“不過什么?”
“在我爸媽來之前,你最好把你的襯衣扣子給系好。”她有些忍俊不禁。
“哎呀!”我滿是疑惑低頭打量自己,才發現襯衣扣子走的是非主流路線,上紐下扣,不倫不類,頗顯幾分坦胸露乳豪氣,忙不迭轉身,手忙腳亂地整理著。
“那么急著出門?”她的臉色稍微紅潤一些。
“咳咳,當時一聽你……我就趕來了,早知道穿件沒扣子的!”下意識地撓著頭。
“不用撓了,你的頭發已經夠亂啦。”雅娟忍不住笑開了。
……
不久,病房里逐漸熱鬧起來,陸續進來幾位陌生人,介紹完得知他們就是雅娟的父母和弟弟,這次輪到我向他們說明著雅娟的情況,盡量使用平和的語調,因為從雅娟的不安的神情中讀懂,她擔心著父母的情緒。
一陣噓寒問暖,話題逐漸打開。
“你是小娟的同學吧?”雅娟的母親坐在床頭,輕撫著女兒的秀發,“我們孩子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不麻煩。”眼前這對樸實的中年夫婦便是雅娟的父母,念及一些不著邊際的事,心臟變得不安分起來,有種血氣上涌的感覺,“我是雅娟的同學,阿姨,你可以叫我小風。”
“小風,那你姓什么呢?”雅娟的父親也開口了,帶著欣慰的神情。
“伯父,我姓肖,肖風。”
“小風?難道你姓‘小’?”弟弟一下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
“呃……不是那個‘小’,是‘肖’,沒有口的‘哨’字!”天知道我說的是些什么傻話,窘迫的神色逗的滿屋的人都笑了,氣氛頓時輕松許多。
“好啦!別讓肖風難堪了,人家多不好意思!”還是雅娟替我解圍,“肖風,你先回去學校,這里有我爸媽看著呢,還有雨燕、小敏和阿博,也謝謝你們。”她向其他三人傳遞著略帶歉意的微笑。
看來我這非家庭成員是時候退場了,正猶豫是否應該再叮囑幾句,卻被阿博一把拉走。
“瘋子,你的名字挺有意思嘛!”雨燕一上車就逮著機會刺激我,“你說我是叫你哨子好還是瘋子?”
“嘴臉!”我把頭轉向窗外,作事不關己狀。
“我覺得哨子好聽點,瘋子多難聽呀!”一邊的小敏也不甘寂寞,加入前俯后仰的討論。
“我就喜歡瘋子,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個性!”連阿博都瞎摻和,還用手肘捅著我的胸口,交友不慎之惡果。
“一邊涼快去,煩著呢……”
……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幾乎每天都有一通電話給雅娟,問著她的情況,說著周遭的趣事,不知不覺間,突然發現彼此的距離蕩然無存,沒有過去相處時的拘束,我開始有些口若懸河。
她總是不讓我去醫院陪她,總嫌麻煩,而且有她母親陪著,一切安好。
其實她的顧慮,我懂。
經過這次的意外,種種表現使我對雅娟的感情逐漸明朗,更是在阿博的添油加醋下開始眾所周知,對于之前沒有向宿舍的幾位領導主動坦白的行為,因此被那幫禽獸逼上蓮香幾次,席間更是少不了語重心長地對我進行思想教育和戀愛技巧的傳授,不恥下問他們是做不到,但不恥下教倒是樂此不疲,經過我事后的痛定思痛,總結出,阿博強調“浪漫”二十一次,小葛則突出“約她吃飯”十五次,不過配合他放射出異樣光芒的雙眼,更像是暗示“請我吃飯”,浩哥卻沉默許多,只是在散席之際拍拍我的肩膀說,無論是真愛還是錯愛,都堅持下去,別讓自己后悔就行。
或許,這話他是在對自己說。
三天之后,雅娟可以出院了,這次我不顧她的反對,執意去醫院接她。她的臉色已經紅潤許多,精神狀態也不錯,協同雅娟的母親處理完煩瑣的出院手續,在阿姨的贊許眼神中,陪著雅娟回到學校。
“你知道嗎?我媽很喜歡你哦!”車上,雅娟在我的耳畔輕輕地說到。
“呵呵,多謝雅娟大人的美言。只是,不知道當事人是否也是這般想法?”壯著膽,我試探性地問道,心跳聲瞬間充斥耳膜。
“嗯?”雅娟有些錯愕,幾秒的沉默猶如世紀般漫長,“基本滿意,尚待考核!”
“尚待考核?這話怎么聽著像某些領導的臺詞。”雖然有些不著邊際,但是這略帶曖昧色彩的答案,足以讓我欣喜若狂。
“不錯,挺聰明的,本來就是領導臺詞。”她沖我晃著手中的報紙。
回到學校,雅娟的母親叮囑著一些事情,然后向我道過謝,便獨自回去了。而我則理所當然地攙扶著雅娟回到宿舍,故地重游,這次的待遇對比上次慘無人道的圍觀,頓有種物是人非的感慨,眾佳麗居然封我個“護花使者”的雅號。當是時,再觀眾女之容貌,雖不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也皆是姿態萬千,別有一番韻味。
詢問過雅娟的傷勢,關切之意溢于言表,潛移默化間,眾人的話題開始向我與雅娟的關系轉移。招架不住各色美女的生理和心理攻勢,我的窘迫和雅娟的憤慨將整個氛圍渲染成為粉紅色——曖昧的顏色,最終,借著“宿舍著火”的悲壯理由落荒而逃,落下桌案上那杯還沒潤過嘴唇的涼“開水”和滿屋的鶯歌燕舞。
……
紅色玫瑰:代表熱情可嘉,也代表熱戀。
……
從前幾周開始,阿博的行為就逐漸有些異常,每天的早出晚歸,然后總是莫名其妙地患得患失,甚至連他平時必看的湖人隊比賽都不為所動,前段時間,CCTV大篇幅報道社會上非法傳銷正發展的空前壯大,目睹著阿博的反常行為,不得不讓群眾將其聯系起來,都為一名社會良好青年的墮落捶胸頓足,扼腕嘆息,正當眾人研究是不是對他進行反洗腦式教育思想道德教育時,那小子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壓力,終于道出了原委,他解釋說準備參加一項比賽,最近天天都忙著彩排,但卻不肯透露具體細節,賣起關子。
“啥比賽需要彩排?”集三人智慧,我們決定自行探索答案。
“學校最近有舉辦一些大型比賽?”屏氣凝神,開始回憶,不過像我們這樣迫于現實的殘酷性而把電腦當女朋友的宅男們來說,學校活動信息的匱乏近似于普通人對外星文明的仰止。
“對!想起來了!”小葛猛地拍下大腿,尖聲呼出:“超級女聲校園選拔賽!”
“超你個頭!”浩哥直接掄過去一拳。
“電視上不都是在宣傳那個……”小葛一臉委屈。
討論無果,眾人明智地放棄花時間在遲早會明朗的事情上,繼續回歸偉大的游戲事業中,直到昨天:
“明天晚上穿得漂亮一些,呃,或者說正式點,有場好戲!”阿博推開宿舍大門,嚷嚷著。
“正式點?有連誼晚會?跟哪里的女生?”小葛從床上跳下來,身手甚為敏捷。
“也算是吧,有很多女生會出場!”花癡的表情很配合地浮現在阿博臉上。
“什么活動?管不管吃的?”浩哥也放下鼠標,將頭艱難地從顯示器閃爍的屏幕上挪開。
“我可能去不了。今天雅娟的手臂可以拆石膏,明天晚上我打算陪她吃飯。”這幾天沒少往她的宿舍趕,連那宿舍樓的宿管大媽都認識我了。
“叫上雅娟一起吧!我都已經叫上小敏和雨燕了,你不準缺席哦!”自從上次醫院回來,阿博和她們的親密度急劇攀升,特別是平時沉默寡言的小敏,群眾多次發現他倆在學校周遭出雙入對,談笑風生,續寫著干柴與烈火的故事,“到時比賽完,我請大家吃飯!”
“我靠,早說嘛!”秉承403宿舍的優良傳統,有飯不蹭非君子,我連忙改口,“兄弟比賽,我作為左膀右臂哪能缺席,十級地震都得赴約!”特義氣地拍著胸脯,并第一時間打通電話給雅娟,約上了她。
“你效率還真高……”浩哥有感而發。
“那是,有免費的……無兄弟,不比賽!怎么都要捧場嘛,對吧!”我沖著阿博擠眉弄眼,“咱哥倆Whoandwho?”
“……”眼瞼下垂,目光游離,看得出,他們的神情表達的是鄙夷。
雨燕也會去?想起來那丫頭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
翻箱倒柜尋覓著所謂的正式衣服,寂寞許久的鏡子重新找回“照妖”的感覺,渾濁的空氣中充斥著陌生的定型水香味,整個下午,宿舍都在為今晚的飯局而忙活著。
簡單地帶過晚飯,眾人早早地來到籃球場——今晚的比賽場地,不見往日稀拉的球友,取而代之的是場中攢動的人頭,謂之人山人海亦不為過,洶涌的人潮從側面反映出當代大學生課余生活的匱乏和精神生活的空虛。場中是木板筑起的舞臺,嬌艷的鮮花鋪圍在四周,濃艷的色彩倒是貼合現場的氛圍,找到幾個臨近舞臺的座位,浩哥彪悍的體型此刻彰顯得淋漓盡致,獨自霸占用兩個位置,而且方圓五米內還形成詭異的真空地帶。
未待坐穩,三位佳麗也應邀而至,美女效應可謂是立竿見影,所過之處,眾男皆行注目禮,諂媚的讓坐聲更是此起彼伏。焦灼著絕大多數男性的帶強烈放射性的仇視目光,我起身招呼著她們過來,及至眼前,方有機會仔細打量眼前的幾位佳人:米黃色的蝙蝠衫配上養眼的超短裙,流氓兔頭像的大號挎包,朱紅色的長筒靴,再掛上可愛和野蠻有機結合出的笑容,雨燕這一身清涼而又大方的打扮著實讓我驚艷許久;身旁的雅娟,一套純白色的連衣裙,肩膀上的黃絲披肩帶著些許靈動,一只鮮艷的蝴蝶栩栩如生,齊肩的秀發系成短短的發結,恬靜中流露出小小的活潑,依舊是那樣清新怡人;而讓人目瞪口呆的卻是一直被眾人忽略的小敏,平日里厚重的黑邊眼鏡卸下,深邃而水靈的雙眸楚楚動人,一簇烏黑的馬尾辮更讓她陽光許多,粉紅的T恤與及膝的淺色短裙的組合,毫無保留地襯托出玲瓏的身段,震撼之余,如何能將她和昔日的那位不修邊幅的標準書呆女聯系上,而宿舍其他幾個禽獸,也猛地吞咽著口水。
“喂喂!這里還有兩個美女好不好!”雨燕看著我們的癡呆狀,強忍著笑意,一把摟住旁邊的小敏,“怎么樣,這打扮的效果不錯吧,迷倒一片色狼!”
“呵呵,好象真的是不錯,就是這樣給人盯著真不習慣。”她被雨燕的行為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下拉著裙子,“還有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點……”
“這已經是我最長的裙子了!”雨燕警惕地監視著我們的目光與地平線的夾角,威脅意味濃烈。
“再短一點就好了!”小葛一臉癡呆,可以明顯地發現他嘴角的口水痕跡。
“啊?”小敏的臉頓時紅潤許多。
“雅娟,你今天真漂亮!”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連忙轉移話題。
“是嗎?可是我怎么感覺給人忽視很久。”
“咳咳!你的手,怎么樣了?”提到病情,聲音溫柔許多。
“呵呵,已經沒問題了,謝謝!”
這個時候,一股振聾發聵的重金屬音樂聲冒出,周圍的霓虹燈高頻率地閃爍著,我們的對話瞬間被人群的歡呼聲打斷,注意力集中回舞臺上——比賽開始,整個球場的氣氛頓時被點燃。
“有條件要上,沒條件也要上。”
或許引用主觀唯心主義的名言來概括此時的場景并不貼切,理論上來說,提起足夠勇氣來參加這種比賽大都是校花校草,再不濟也得班際領先水平,但臺上頻繁出現的路人甲乙丙丁,不禁讓我對唯心主義的受眾面產生動搖,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企圖魚目混珠的同志基本都在稀拉掌聲中垂頭落場,在這個先天優勢起決定性作用的舞臺,或許他們更適合虎目含淚,呢喃著《命中注定》聊以自慰。
基于學校男女比例的極度懸殊——農業院校專業的通病,只要臺上的是個對得起四個現代化建設的女人,掌聲便完全蓋過其歌聲,我們自然時刻緊貼群眾,尤其是小葛,一張小臉激動得跟羊癲瘋發作似的,完全沉浸在幻想的世界中,全然沒發現眾人有意識地與其保持距離,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即便是這種隨波逐流的行為,還是慘遭身旁諸位美女的強烈鄙夷,雨燕所翻白眼次數應該大于或等于眾人鼓掌次數,眼部神經可謂是相當發達。
夜色漸濃,明月懸空,群眾洶涌的激情逐漸如潮水般退去,在幾片形式般的掌聲中,阿博登場,不知出處的一身白色西裝,略顯斯文,寸長的頭發在有限的空間上漂移成成放射狀,估計又是定型水的奇妙功用,徐徐來到場中,站定、舉麥、亮嗓,舉手投足間似乎都散發出藝術的氣息,一曲《愛如潮水》婉轉唱出,時而頓挫,時而激昂,深情的歌聲縈繞在生科院的夜空,略帶磁性的嗓音竟醉了臺下眾人,或許連流星都止下隕落的步伐,駐足凝聽……
曲散歌盡,俯首躬身,短暫的沉默后,爆發的掌聲如潮涌至,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仿佛置身巨星的演唱現場,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眾人此刻的震撼,那必須得是雨燕脫口而出的,“Jesus!”
深藏不露?民間高手?世外高人?幾乎是肉眼可見,阿博的周遭頓時泛起神秘的色彩,成功實現從偶像派到實力派的轉變,身邊的小敏更是卯足了勁,似乎只有鼓掌才能宣泄那股亢奮,一副非你不嫁的表情。
最終,比賽結果出爐,眾望所歸,阿博以壓倒性的分數包攬冠軍,當然,這巨大的優勢跟今晚的評審團都是女性同胞有千絲萬縷的干系。
風頭出了,獎品拿了,豬養肥了,是時候宰了。臺下見面,未待我們的草根明星開口,宿舍左右護法就架著他殺向蓮香,細心的眾人當然不會忘記陪他先去提款機那補充軍糧,人生得意須盡歡,更何況這得意有人買單,此刻阿博臉上的表情可以形象地詮釋某句名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沒人知道地上有多少的空酒瓶,也沒人知道上菜的服務員換過幾批,甚至沒人知道最后到底是誰掏錢買單,因為該買單的人早已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事后眾人一度懷疑那小子是刻意為之,從他一進餐廳那份決然,便可以看出些端倪,小葛和浩哥踉蹌地扶著阿博先回去,而我重操舊業,再次下海擔當起“護花使者”,好不容易將喋喋不休的雨燕和興奮異常的小敏送回宿舍,空蕩的校園小道上只剩下雅娟和我,踏著月光,感受這夏夜的深沉。
“今天挺開心的!”雅娟笑著說,“好久都沒這樣瘋狂過了。”
“是啊,沒想到阿博居然是個人才,一直以為他只是個中老年婦女殺手,何其詭異!”
“哦?我怎么覺得這周圍的空氣酸酸的?”
“酸……好吧,或許是有那么一點嫉妒,受人追捧的感覺應該不錯,其實我也不賴嘛!”我摸著下巴,展現著陽剛的一面。
“我怎么沒發現。”雅娟轉過身,左右端詳著我,晃悠著腦袋。
“喂!”我努努嘴,“你看好了,就這臉蛋,這身段,這肌肉,這高度,放哪都是人中豪杰,哎,在茫茫人海中老是被人用熾熱的目光聚焦出來,我也很煩惱的!”
“嗯!我終于知道某人為什么管你叫‘瘋子’了!”雅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還特有深意地拍拍我的肩膀。
“該死的惡魔女……”念及這段時間雨燕的異常,我有些慌神,卻沒發現本想撥開雅娟的手卻下意識地握著,待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的唐突,連忙放開手,干咳幾聲,“你的手沒事了吧?”
“你拉著我的左手問我右手有沒有事?”很明顯,雅娟識破著拙劣的把戲,“沒事了,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的照顧,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呢!”她的臉上泛起幾許紅潮。
“呵,沒事就好,為美女服務是應該的嘛!本來今晚是想請你吃飯的,給你去去晦氣的,沒想到阿博的比賽打亂了我的計劃。”
“飯不一樣吃到了,你的心意我領啦!不過如果你堅持要請客的話,我就勉強奉陪!”
“行,只要你有時間!”我拍著胸口答應著,“夜還不深,不如,在這聊會天吧!”
雅娟看了看手表,點頭答應,于是在路邊找了一處比較干凈的草地坐下了,感受著周遭彌漫的芳草清晰氣息,柔和的月光自銀河傾瀉,輕輕地灑落在雅娟的肩上,宛如一段金色的霓裳,頓有幾分仙女般圣潔,空氣都似乎凝固,只有間或的幾聲蟋蟀清脆的鳴叫,證明時間和空間的存在,出神地身邊的佳人,那股愈來愈濃的驚艷,不禁讓我想起那首《月半彎》的氛圍,那夜真的好浪漫。
“今晚的夜色好美。”雅娟愜意的神著懶腰,平躺在草地上。
“嗯,但是和你相比,這夜色便遜色多了。”
“真的?不過你把我和夜色相比,好象很牽強哦!”雅娟側過身來,笑著望著我。
“美,是一種境界,經過時間的沉淀和理性的升華,世間的萬般美艷便有了可比性。”
“凈瞎說!再說我也只是一介凡人,可能達到你說的那種境界!”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一時激動,我脫口而出。
雅娟的臉色愈發紅潤,精致的五官似乎立體起來。
“佛曰:前世五百次回首,才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你說,我們前世會有怎樣的緣分。”我開始瞎扯,顧左右而言他。
“看不出你還是佛教徒!這個問題我可答不上來。”
“其實,如果……我要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女朋友,就死而……不,不枉此生了……”該死的,一到關鍵時候就開始結巴。
“你……”雅娟轉過身去,待我熬過人生中最漫長的幾秒鐘,回頭盯著我的眼睛,“你這算是表白嗎?”
“嗯……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嗯!”短暫卻足以讓我窒息沉默之后,雅娟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謝謝!”當感覺自己積蓄多年的幸福感覺,瞬間在體內爆炸的時候,我有點忘乎所以,用通俗點的語言來表達就是——好!開!心!啊!
“你……是認真的嗎?”極力平復下心情,我遲疑地求證,害怕這種突如其來幸福的感覺會是某種激素分泌過盛導致的錯覺,下意識地掐著大腿。
“呵,傻樣子!”雅娟笑了,笑的比任何時候都美。
“喔!就算是傻也值了!讓我當個全世界最幸福最快樂的傻子吧!”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情難自抑的定義,手舞足蹈著想要所有人見證這個時刻,一生銘記的時刻。
雅娟的笑意更濃了,濃得如同這無邊的夜色,恬靜而深情。我興奮地拉起她的手,十指緊扣,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然后用身體的所有細胞去記憶這份溫存。
“感覺就跟做夢一樣,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如果這真是個夢,那就讓我沉溺其中,萬劫不復吧!”用力地攥緊她的手,想讓她體會我的這份堅定。
“那……這樣會不會讓你覺得真實一點?”
雅娟側著頭,慢慢地靠近,墊起腳尖,然后在我的唇邊淺淺地留下一個溫潤的見證。我僵直地立在當場,唇間的溫柔轉瞬即逝,下意識地用手指觸摸著嘴唇,這一切來的太快,太突然了。
“喂,該不會,這是你的初吻吧?”
“當然……不是,怎么可、可能呢!”
“如果是初吻的話,我可要對你負責了哦!”
“負責?喂,這應該是我的臺詞吧……”我回過神來,深情地凝望著她,努力嚴肅著表情,“我會對你負責的,一輩子!”
“這又不是我的初……哈哈,你認真的樣子還真可愛!”雅娟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猶豫,然后很開心地捧起我的臉,肆意地蹂躪著。
“嗚……”我那標準的國字臉在那纖細的雙掌間不斷地變形。
話說被形容為“可愛”的男人,似乎很失敗。
……
“吻”!當我努力敲打出這個字時,食指不經意地抽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傳來一陣刺痛,無止盡蔓延的悲哀,再次充斥著我的胸膛,周圍的空氣突然被抽空,讓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用力關上閃爍的熒屏,走出宿舍,在空寂的過道上點燃一支煙,躍動的火星,蒼白的煙霧,連空氣都渲染上凄涼的色調,凌晨三點的宿舍樓,只有火焰強奸著煙絲的聲音。
夜風從我臉龐掠過,未留痕跡。
……
這幾天,鄰班的小敏整天都往我們宿舍跑,就算偶爾在路上遇見我們,也是格外的熱情,當然,我們不會傻到認為她會對我們幾個有非分之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從阿博那眉宇間洋溢的曖昧就可以察覺出他們的關系,愛,無處不在。
終于,在一個陽光羞愧地躲進云層的下午,他們手牽著手從眾人面前大方走過,塵埃可算是落定,浩哥和小葛又免不了一翻捶胸頓足,長吁短嘆,更是化悲痛為力量,以階級斗爭的名義,狠狠地坑了阿博一頓大餐,而我也從中受益匪淺,自從他倆那如膠似漆之后,我那該死的“哨子”雅號算是壽終正寢了。
自此,小敏成為了我們宿舍的常駐代表,當著我們三個電燈泡,兩口子親親我我,談笑風生,狀若無人,何其暢快!定時送飯,定點洗衣,將阿博床里床外打點的井井有條,間接導致宿舍空氣質量大有改善,以上種種,可謂羨煞旁人。現在浩哥整天聲歇力竭地推廣著“抵制宿舍愛情,還我清凈空間”的口號,企圖顛覆凄涼際遇,而小葛更讓我們瞠目結舌,直接在某某知名征婚網站上打出廣告,“跪求女友一名,能洗衣疊被即“,可此事偶經浩哥曝光后,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敢正視群眾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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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學校鋪天蓋地張帖著海報,一年一次的“百事可樂五人足球賽”拉開帷幕,從未參加過大型比賽的我更是充滿期待,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截止日期迫在眉睫,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隊伍,平日里踢球的那幫禽獸早已名“腳”有主,正當我仰天長嘆,感慨時運不濟、造化弄人之際,一條短信瞬間點燃了我的激情,“師弟,我們球隊缺一個守門員,你來不來?一起玩玩唄!”顯示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無暇考慮這些,先應承下來,后話再說。
第一場的比賽在這個星期六,賽前的興奮感讓我整夜輾轉難眠,凌晨六點不到,便穿著洗得發白球衣,嘴里叼著個隔夜的面包,正經危坐在賽場邊,眼前的這兩個臨時征用的籃球場連在一起,便是五人足球的舞臺,半個小時后,環衛清潔大叔提著掃把,遲疑地向我走來,在離我三米開外擺開架勢,高度警戒地對我進行全身掃描,半晌,搖著頭,小聲嘀咕著走開了——問人世間情為何物。
沐浴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眼神沖刷,守住意志崩潰的陣地,堅持到艷陽當空,正當我懷疑是否記錯比賽時日的時候,幾位衣裳襤褸,不修邊幅的人靠了過來,“師弟,那么早啊!精神可嘉!”一個吐著煙圈,上著巴西隊球衣,下搭阿根廷球褲的小個子沖我笑著。
“你誰啊?”詭異的熱情陌生人?我下意識運功護體。
“我靠!你不認識我?前段時間整天和你踢球呢!”他的表情很夸張,一排大黃牙在陽光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哦,你不是那,那誰嘛!”我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卻是毫無印象,“你也來參加這比賽?”
“喂,就是我發短信邀請你的好不好!”
“啊?”一股寒意自尾椎升起。
“這幾個都是我朋友,這次一起比賽的,來,都認識下。”他指著身后那幾個。
“兄弟,抽煙不?”一個體形更適合鉛球、相撲類運動的人向我遞來一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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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的隊伍名字定了沒有?”
“當然定了,沒名字怎么報名!”
“那隊名是什么?”我在場邊的比賽安排表上搜索著。
“四個男人和一個男生。”
“啊?我問的是隊名。”
“四個男人和一個男生!”
“這名字……實在是太有性格了!小弟斗膽問一句,這里面誰是男生?”
剎那間,四個人同時用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看著我。
殺了我吧……
看來真的只是“玩玩”,與他們輕松的神情成鮮明對比的是我那沉重的腳步,果不其然,第一場比賽我們就輸了。
“那啥,沒關系,那個隊伍是挺強的。”矮個師兄拍著我的肩膀說。
“哎……”我有氣無力,自顧著收拾衣物,準備告老還鄉,這一輸,反倒讓我有種解脫的感覺。
“你在干嗎?”胖子歪著頭對我說。
“收拾東西回去啊!沒心情在這當觀眾了。”我沒給他好臉色,剛才就是這小子防守失誤,送了一個點球給對手。
“觀眾?什么觀眾?”那家伙先是一陣沉思,然后笑得前俯后仰,“這比賽是循環賽,這才第一場,你急著回去干啥?”
“什么?循環賽?”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斜眼望著他,“這幾十個隊伍,還要打循環?”
“它就是循環賽!”周圍幾個都沖著我,一字一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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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女神的眷顧,第二場比賽我如此定義,對手的水準實在是難以恭維,錦上添花的是,他們秉承了國家隊的優良傳統,當我們奇跡般地進了一個球后,他們直接選擇了放棄比賽,而矮個師兄的表現讓我大跌眼鏡,整場比賽生龍活虎,左沖右突,盤球如入無人之境,那個神奇的進球就是他頂著一個體形彪悍的后衛射進的。
接下來的幾場比賽可謂是峰回路轉,在連續幾個一比零后,我們居然以小組第一的身份出線了,而第一場贏了我們的“強隊”,最后卻是以扔硬幣的方式淘汰了另一個與他們相同積分的隊伍,以第二的成績僥幸出線,生活真是一盒巧克力,當我拿著決賽的入場卷時,如是感慨。
決賽是在FS市的足球訓練場里舉行的,據說女足國家隊都曾經在這里訓練過,因為是“女足”,所以這里成為佛山最出名的比賽場館。
正規的比賽場地,對于我這從小就泥里來沙里去的鄉巴佬來說,簡直就是圣地,第一次躺在柔軟齊平的草地上,感受著陽光,青草,還有吶喊歡呼的人群,這不正是足球的魅力所在。
所謂撥亂返正,決賽是淘汰賽,從一開始,“來玩玩唄”的心態一直左右著我,出線就已經是不敢去畫的餅了,但是心路歷程卻總是一波三折的——“不是吧,這樣都能贏?”、“哈,運氣真不錯!”、“不會,有機會拿個名次?”、“我靠,說不定能拿個冠軍!”。比賽的結果一次次地顛覆著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在三個一比零的詭異比分之后,下一場儼然已是總決賽,這次,我們又碰上了老對手——第一場踐踏我們的“強隊”。而這一次,我們爭奪不再是出線權,而是冠軍!
“那啥,都到這份上了,不如就拿個冠軍吧!”矮個師兄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
總決賽開始了,不過這場比賽帶給觀眾的不是精彩,而是冗長,也許是一天四賽的高強度,又或是場邊高架的攝像機所滋生的緊張,再不然就是周圍黑壓壓一片的觀眾那高聲吶喊,疲憊不堪的兩隊人馬,掙扎著踢出個零比零之后,只剩我一個站在球門里,決定著比賽結果——點球決戰。
首先上場的是對方的隊長,繃緊的神經沒有幫我撲出他的射球,那家伙一臉得意地從我身邊走過,還特地讓我努努嘴,我很明顯的感覺到額頭的青筋開始浮現,而矮個師兄以進球平息了我的憤怒,暫時打平了。
第二個登場的是對手是和我同一屆的新生,看他唯唯諾諾和汗流滿面就可以知道壓力不小,眉頭一跳,忽然計上心來,當他助跑完準備起腳的那一瞬間,我平地一聲咆哮,只見他虎軀一震,略一遲疑,然后足球呼嘯著劃門而過,眾皆嘩然。
而我們這邊頂住壓力,順利地將球送進網窩,比分為二比一。
看著對手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黯然離場,我強忍著笑意,得意間又有一個想法在腦海浮現。第三輪上場的對手我認識,球踢的不錯,就是性格孤僻,生性多疑,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掛上輕松的笑容,我撿起地上的足球,在點球的位置替他擺正,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裂嘴一笑,“兄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好好踢!”,然后在滿場錯愕的表情中,健步回到球門線上,對著他豎起拇指,一副“我看好你”的神情。
那家伙緊繃著臉,看著我“善意”的舉動,想對我報以感激地微笑,但似乎又覺得不妥,嘴角抽搐了幾下,還是沒能笑出來。
起動,助跑,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就在他助跑完的那刻,我動作夸張地做了一個向右的撲救動作,只見他身形一頓,立馬改變射球的方向,無奈時間倉促,一個輕飄飄的球向中間飛來,我心下一喜,連忙收回重心,直接杵在球門中間,毫無疑問,在他痛苦地抱著頭的時候,球已經穩穩當當地躺在我的懷中。
三比一,在我們這邊射進第三個球時,勝利的天平已經向我們傾斜了。
當他們第四個隊員正要上場的時候,他們隊長連忙拉住他,在其耳邊叮囑,“別上那賤人的當!”我分明清楚地聽見這句,似乎是某部電影的臺詞。
對方倒也直接,低著頭完全不看我,掄起一腳就射,五人足球賽的點球位置實在是太近了,還沒來得及反應,足球已經在網中翻騰了。
無所謂,只要我們進多一個球就贏了。
安慰著自己,但是下一秒,我的心頓時“咯噔”一下,氣血直接上涌,站在罰球點的,是那個體形實在不適合踢球的,果然,在觀眾的嘆息聲中,他不負眾望,很爭氣地把球踢飛了。
比分現在是三比二,已經是最后一球,對方又是悶頭就射,而我,只能無奈地看著球從我撲救的反方向飛入網窩,三比三,比分拉回起跑線,而下一球,便是冠軍的歸屬。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連呼吸的頻率都似乎統一起來。
這次我不是站在球門線上,而是點球位置,在幾百道眼神的聚焦下,我邪惡地沖著對方守門員笑著,正如他知道的,我的腳力是出了名的恐怖,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能一腳貫穿全場,而現在,球門與我的距離是八米左右。
同學,信上帝不?
漫長的助跑之后,我將右腳掄成弓形,作為一個簡單的人,我射門很簡單,直接就往中間踢,而要球還是要命的抉擇便交由對方的守門員,曾經就有兩個英勇的門將在擋下我的球后,眼神空洞,面無表情,然后被人摻扶著離場,當然,他們是奮不顧身還是閃躲不及還有待考究,而這一次,我又要作惡了。
氣沉丹田,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腳上,一腳夾風雷之勢掄出,只見對方門將雙手捂頭,躬起身軀,而球,卻慢慢地從他腳邊滾過門線。
全場驚呆了。
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下,球進了,我們贏了。我一只手高舉過頭,另一只手捂著大腿——那用力過度卻沒吃正部位導致肌肉拉傷的大腿。然后一堆人的簇擁中,瘸著一條腿歡呼雀躍,交感神經傳來的慘絕人寰的刺痛感告訴我,惡有惡報,這便是報應。
……
在返校途中的某飯館,經歷過啤酒的洗禮后,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便是上床睡覺,拉傷的右腿如同遭遇電鋸,在我的交感神經線上瘋狂作業,翻騰著換了十幾種姿勢,終于在鴕鳥式中,睡意蓋過痛意,和著淚水和汗水,沉沉睡去,但上下眼皮間的膠水尚未粘合,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又殘忍地把我驚醒,疲倦的我甚至連憤怒的情緒都消失殆盡。
“風,在干嗎呢?”雅娟的甜美聲音立馬讓我睡意全無。
“在睡……咳咳,在看書呢!”掙扎著端坐起來,清清嗓子。
“你的聲音怎么怪怪的?對了,我看見你上電視了耶!”
“啊?”
“電視啊,你球賽不是得了冠軍嗎?電視都報導了。”
“不是吧?”
“怎么不是!我和宿舍幾個女生都看著呢!”
早知道比賽的時候就應該穿得體面一些,看著床頭掛著的那件將巴西洗成BJ國安的球衣,頓時有些英雄氣短。
“不過,你領獎時的表情好奇怪!”
“呃……可能、大概、或許是激動,你知道,我這人容易緊張。”
“哦,難怪,我好象看見你都哭了!”
“其實那是比較壯碩的汗水。”
“真的?怎么你有比賽都不告訴我,我還可以去幫你加油!”
“怕麻煩你嘛!”我發誓我是去玩玩的。
“哼!明顯是借口!是不是有其他女孩子代替我去了?”
“蒼天哪……”
“哼,那你請我吃飯當賠罪吧!”
“啊?行行,一定請你吃飯。”還好,冠軍的獎金每個人夠分兩百塊,一說到吃飯,立刻有幾道陰森的目光自斑駁的蚊帳外襲來。“喂,等等,我哪有罪要賠?”
“嘿嘿!不過你們的隊伍名字好像挺奇怪,‘四個男人和一個男生’,什么意思?”
“……”
我再次淚流滿面。
……
將思緒拉長。
彎如彈簧,
慢慢堆積,
在寂寞的單人房,
組裝出一張雙人床,
紀念空洞和彷徨,
奈何,
人走,茶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