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子十七歲的時候投身軍旅,成為了一名軍醫。這一干,就是四十五年,直到六十二歲才從軍隊光榮退役。
張老爺子在處理刀傷箭傷方面,那技術堪稱一絕,從診斷病情、開具藥方,到親自上山采藥、細心熬藥,所有環節他都能一手操辦,堪稱全能。呂永受傷后,在張老爺子的精心照料下,還不到十天就能下床走路了。
呂永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可把他憋壞了。他早就想出去活動活動筋骨。這天,趁著老爺子和老婆婆都不在家,呂永趕緊穿上衣服,腳步蹣跚地朝門外走去。
一推開那扇木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眼前一亮。天空湛藍如寶石,沒有一絲雜質。燦爛的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松針縫隙,灑下一道道粗細不一的光柱,把彌漫著輕紗般薄霧的林蔭小道照得亮堂堂的。這里簡直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美得讓人陶醉。
呂永完全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以至于老爺子走到他身邊,他都毫無察覺。
“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啊?!崩蠣斪有χf道。
“啊!嚇我一跳,老爺子,您能不能別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經過小半個月的相處,呂永和老爺子已經很熟絡了,說話也沒那么多顧忌。
“呵呵,是你太專注于這眼前的景色了吧?”老爺子調侃道。
“嗯。這里真的是太美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地方。”呂永由衷地感嘆。
“五年前我從軍隊退役后,就帶著老婆子還有孫子孫女來到了這里,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安靜的五年了??!”老爺子說著,望向遠方,眼神有些出神,似乎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之中。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即便呂永對醫術一竅不通,也能明顯感覺到老爺子的醫術非常高超,絕對是醫學領域的高人。
當聽到老爺子曾是軍營里的軍醫時,呂永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您以前……是在軍隊當軍醫嗎?”
看到呂永說話都不利索了,老爺子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小呂啊,當初我第一眼看到你背上的傷口,就知道你身上的箭傷來歷不簡單。普通的箭頭和軍隊用的箭可大不一樣。聽說現在還有人懸賞你的人頭呢,足足500兩黃金,而且不管是死是活。”
呂永聽了這話,心里一驚,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爺子見狀,又是一陣大笑,說道:“放心吧!要是我真打算拿你的腦袋去換錢,你覺得你還能站在這兒嗎?”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呂永還是不敢放松警惕。眼前這位看上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說不定之前根本沒看出自己的箭傷,現在只是在訛詐自己罷了。為了保命,呂永寧愿相信自己的判斷。
隨著內心的緊張,呂永體內的魔力漸漸蘇醒,在他的操控下,四周的風系魔法元素變得躁動不安。呂永一直把自身安全放在首位,他深知如果自己的信息被泄露出去,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老爺子卻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靜靜地站在那里,任由呂永積聚魔力。這讓呂永更加堅信自己的想法,這個老爺子不過是個普通醫生,要殺人滅口簡直輕而易舉……可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難道為了自己的安全就要做出這種沒人性的事?想到這兒,呂永內心一陣掙扎,四周躁動的風系元素也慢慢安靜下來,最終完全回歸自然。
呂永看著老爺子,誠懇地說:“老爺子,我……我絕對不想傷害您,希望您就當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發生,可以嗎?”
聽到這話,老爺子終于有了反應,但他說出來的話卻和呂永預想的大相徑庭。
“哼!如此優柔寡斷,難成大事。你走吧!”老爺子不僅沒有感激呂永手下留情,反而帶著責怪的語氣說出這句話,話里還帶著毫不留情的諷刺。
說完,老爺子頭也不回地轉身回屋,“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木門。
過了好一會兒,呂永都還沒回過神來。他抬頭看看天空,原本覺得舒服愜意的陽光,此刻卻變得異常刺眼。呂永看著緊閉的房門,無奈地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小鬼!往西走五公里有個小港口,到那兒報我的名字,你就能回艾澤大陸了!歐斯大陸,你最好這輩子都別再回來?!眳斡缆牭竭@話,身形一頓。
“再回來?”呂永反復琢磨這幾個字,又突然想起阿紫之前叫自己“叛族者”,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回家的心情愈發急切了。
就在呂永離開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一大隊人馬聲勢浩大地開到了老爺子的住處。這些人二話不說,就把老爺子住的地方圍了個水泄不通。仔細一看,竟然是正規軍隊!
“老張!老張!出來!”村長站在士兵后面大聲喊道。
“又出什么事了啊,村長?”老爺子好像完全沒察覺到之前大隊人馬到來引起的動靜,語氣和平常一樣淡定。
不一會兒,老爺子打開了門??吹竭@么多士兵,他依然面不改色,直接無視了村長身前的士兵,徑直走到村長面前,問道:“村長,這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數百名軍士就站在眼前,老爺子卻好像看不見一樣,這在士兵們看來,簡直就是對他們的極大挑釁。老爺子話音剛落,一名小隊長就按捺不住性子,拔出長刀,準備上去給這個不知好歹的老頭子一點教訓。可他剛邁出一步,就被一名騎馬的軍官攔住了。只見那名軍官眼睛直直地盯著老爺子,一動不動。
“這……這不是張神醫嗎?!”軍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下馬,撥開人群,來到老爺子面前,神色十分恭敬。
老爺子上下打量了軍官一會兒,拱手說道:“恕老朽眼拙,請問這位大人是……”
“張神醫!我是小王?。《昵埃谒劳錾矫}那場戰役里,您救了一個被獸人弓箭射穿心臟的士兵!您還記得嗎?!”軍官激動地抓住老爺子的手,大聲說道。
這話喚起了老爺子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在與獸人交戰的那些年,老爺子每天都要救治數百人,這么多人他確實很難一一記住。老爺子思索了一陣,臉上突然露出想起的神情,驚喜地說:“你可不就是那個小王嘛!你居然還活著?哎喲,當年那場大戰可慘烈了,我給你做完手術就忙著去救其他人了,把你交給別人照顧。謝天謝地,你活下來了!”
一聽老爺子記起了自己,軍官更激動了,拉著老爺子的手,一邊夸贊老爺子醫術高超,一邊和老爺子往屋里走去,只留下數百名軍士面面相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陳!看你干的好事!”就在這時,村長突然嚴厲地斥責起身邊的一名村民。
那村民被村長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直低著頭。等村長說完,他才小聲嘟囔道:“我哪知道會這樣啊,本來就是跟隔壁村的王麻子聊天時,順口說了句老張最近老是上山采藥,誰知道王麻子這混蛋居然跑去官府告發,說老張私藏刺客,我……我……”
“算了算了!別說了!都到這地步了,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要不是你被那五百兩黃金迷了心竅,當時知府大人問話的時候,你怎么不把這些話講清楚?現在上面都派親衛隊下來了,你……”
五天后,港口……
呂永已經在這個小港口藏了五天了,老爺子最后說的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縈繞。
據呂永觀察,這小港口每天能有一艘小船??烤秃懿诲e了,他實在想不明白,老爺子為啥說在這里能回艾澤大陸。對于老爺子這話,呂永一直將信將疑。
就在呂永等得不耐煩,快要忍不住想冒險行事的時候,一支由二十多輛馬車組成的大商隊來到了港口。呂永見狀,心里暗嘆諸神保佑,二話不說就悄悄朝著小港摸了過去。
商隊抵達小港后,就開始從馬車上卸貨。貨物太多,時間又緊,人手明顯不夠。趁著他們不注意,呂永偷偷鉆進了一個大木箱里藏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
“喂!刀疤!帶幾個弟兄去點點貨物,看看有沒有丟的??蓜e等都裝上船了,讓那幫家伙發現少貨,到時候又得被他們敲一筆。與其把錢給那些混蛋,還不如咱們自己花呢。今晚裝完貨,我請大家去城里好好樂呵樂呵!”一個聲音響起,話音剛落,四周立刻響起一片叫好聲。
“面粉二十箱、大米四十箱、熏肉十箱、麥酒四十桶,嗯,都對。再去后面看看,那些要托運到艾澤大陸的貨物,可不能出岔子。”
“是?!?
說著,呂永就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外面兩人對著賬本,一件一件地清點貨物,呂永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很快,清點貨物的人就來到了呂永藏身的大木箱前??蛇@次和之前不一樣,他們沒有直接清點就走,而是停了下來。呂永心里暗叫不好,難道被發現了?
“這個……嗯,我找找……哦,這個箱子是直接運到第三海軍的,里面裝的是一整箱水果?!?
聽到這話,呂永的心涼了半截。這么多箱子是要運到艾澤大陸的,自己卻偏偏鉆進了運給海軍的箱子,這不是自尋死路嘛!就在呂永不知所措的時候,頭頂的蓋子突然被人揭開了。
“嘿嘿嘿!小家伙,躲在里面舒服不?!”
話音剛落,呂永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衣領,像抓小雞一樣被拎了出來,摔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呂永腦袋還暈乎乎的,又有人抓住他胸前的衣領,把他一把提起來按在墻上,勒得他喘不過氣。這時呂永才看清,抓住自己的是個彪形大漢,左眼到右嘴角有一道丑陋的刀疤,模樣十分猙獰可怕。
“好小子!竟敢到我們流沙商隊來偷東西。道上的人聽到我刀疤所在的流沙商隊,哪個不敬畏三分?!你這是來找死啊!”說著,刀疤臉手上又加了把勁,呂永感覺自己都快被掐死了。
“放……放開……我……老張……叫我……”呂永此時清楚地感覺到死神正拿著鐮刀一步步靠近。慌亂之中,老爺子的話突然在他腦海里冒了出來。
“嘭!”
刀疤臉松開手,呂永癱倒在地上。
“你說……你是張神醫叫你來的?”呂永因為剛才差點窒息,一時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那你要去哪?”刀疤臉急忙問道。
呂永大口喘著氣,緩了一會兒才說:“艾澤大陸。我要回去。張老爺子說,到這兒報他的名號就能回去?!?
“嗚?。。?!”
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船鳴聲傳來,震得呂永耳膜生疼。他順著聲音望去,一艘巨大的輪船正緩緩靠近港口。
刀疤臉二話不說,打開旁邊一個大木箱,把呂永像塞貨物一樣塞了進去。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呂永還沒來得及抱怨,刀疤臉就說:“這個箱子是去艾澤大陸的,里面裝的是魔獸皮毛,剛從魔獸身上扒下來曬干就裝進來了,有臭味很正常。你想回艾澤大陸就得忍著,用皮毛把自己埋起來,要是被海軍發現,你就死定了?!?
呂永顧不上這臭味了,對著刀疤臉點點頭。刀疤臉明白了,抓起一大把魔獸皮毛,把呂永嚴嚴實實地埋了起來。
“怎么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團長!剛收到張老爺子拜托運到艾澤大陸的貨。”說完,刀疤臉敲了敲呂永藏身的木箱,示意人就在這兒。
團長沉默了一會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語氣平淡地說:“好了好了。趕緊去裝貨。時間不多了,還有一百多個箱子呢。真見鬼?!?
“是!”
隨后,貨物一箱一箱被運上大船。不過,每只箱子上船前,海軍都要打開,用專門訓練的獵狗檢查一遍。像裝面粉、大麥的箱子,海軍還要用刀槍往箱子里戳幾下。這么嚴格的檢查,刀疤臉他們還是頭一回遇到。
“呵呵,將軍,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流沙商團的團長走到一名海軍軍官面前問道,看這情形,他們倆應該挺熟。
那軍官笑了笑說:“沒什么。上頭要求捉拿刺客罷了。”
“刺客?!怎么,你還信不過我?咱們都打了七八年交道了吧?這幾年我可從沒給你惹過麻煩?!甭犃塑姽俚脑挘瑘F長似乎有點生氣。
“呵呵,別生氣嘛。又不是針對你一家。為了抓刺客,這段時間,只要是離境的貨物,不管陸運還是海運,都得嚴格檢查??啥即蟀雮€月了,還沒抓到那刺客,我看那刺客早跑沒影了。但上頭下了命令,我也沒辦法,老哥多擔待啊?!?
“哦。這樣啊。那我也不為難你了,隨便你們怎么查,別弄壞貨物就行……喂喂!說你們呢!住手!”正說著,輪到檢查呂永藏身的大木箱了。
箱子里魔獸皮毛的臭味太大,獵狗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人工檢查,所謂人工檢查,就是用刀槍戳幾下。
“喂!你們眼瞎啦?沒看到上面標著是魔獸皮毛嗎?還用刀槍戳,戳出洞來誰負責?!這里隨便一張毛皮,你們倆窮鬼,就是賠十年工資都賠不起!”
被團長這么一罵,那兩名海軍也沒表現出反感,看來他們以前確實沒少打交道,連小兵都知道流沙團長的脾氣,所以也沒當回事。
這時,那名海軍軍官開口了:“好了好了。這箱貨不用檢查了,運上去吧?!?
“是!長官!”
箱子被運走后,團長一臉嚴肅地盯著那軍官,說:“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把話放這兒了,里面的東西都登記過的,要是少了任何一件毛皮,艾澤大陸的商團可不會善罷甘休?!?
軍官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像是自己的打算被看穿了一般,尷尬地笑笑,接著又說道:“這點我很清楚。不過有一點我也得提醒你,私藏通緝犯可是犯了天條,一旦發現所有涉案人員全部同通緝犯一樣的罪名論處,財產全部充公。”
聞言團長的臉色已冷若冰霜,厲聲道:“你什么意思?!威脅我?!”
見團長真的生氣了,軍官也不敢再多說什么,說了句“今晚夜色真美啊”就回船上去了……
半個小時后,所有貨物交接完畢,大船緩緩駛出小港,向著艾澤大陸進發了。
但是離開港口沒一會,船上……
“來人!把那箱子給我打開,捉拿刺客!他敢反抗就直接擊殺!”
“是!”
最終,看著滿地魔獸的皮毛以及被拆成了一無數小塊的木箱,那位軍官頭疼了。除了魔獸的毛皮外其他的東西什么都沒有,哪怕一顆小石子都找不到。
“見鬼!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軍官不甘心地想到。
從七年前開始,這艘船上的食品及生活必需品就都由流沙商團供給,流沙商團能玩出來的詭計軍團他可是一清二楚,只是很多時候對于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偷運違禁藥品偷運軍火什么的,這些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了,可是這次的事情上級已經下了死命令,誰放走此刻誰就提頭來見。任何一點小疏忽都是他所無法承擔的。
突然一陣海風吹過,七八塊較小的魔獸毛皮因為沒有固定住就被海風吹落大海了。見狀甲板上的水手們可嚇壞了,他們可記得清清楚楚之前那位流沙團長說了什么,眾人急忙七手八腳地收拾起來。
“見鬼!慌什么!隨便再找個箱子把這些發臭的毛皮裝起來。”說罷軍官頭也不回地走了。對于那團長的話,他只會一笑而過。說什么破壞任何一塊毛皮都是天大的麻煩,鬼才信他的話。
現在軍官也只能寄希望于一切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