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從山上下來已經兩點了。李嫂在屋子前把剛挖出來的茶樹栽到花盆里。不遠處,幾個工人正把栽好的花盆搬到一個車上。見到林子皓,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的打完招呼,又接著忙碌起來。李嫂見二人走過來,趕忙站起來。
“少爺,許是餓了吧?我去熱一下飯。”李嫂拿圍裙蹭了蹭手,正要向里屋走去。
“不用了。李嫂,我自己來吧,你忙吧。今天大家就都回去了嗎?”
“嗯,裝好車就走了,董事長吩咐了,這邊花開的正盛,不需要太多人手,所以就把工人都辭了。只留了幾個有經驗的過幾天過來打理一次。”
“這樣也好。你們收拾完直接走就行了,大門我來鎖。”
“哎,好嘞。”李嫂應著,坐下去繼續整理她的花。顧靈巖微笑著朝李嫂點了頭,就隨著林子皓向屋里走去。
“餓了吧?我先去看李嫂做了什么吃的。你先隨便逛逛。”得到了主人的許可,顧靈巖才開始四處打量這房子的結構。
很干凈的房子,定是有人按時打掃,才會這般不染一塵。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新的,大大的落地窗晶瑩剔透,從里面望出去,恰好是那片荷塘,顧靈巖還是頭一次這么真實的見到荷花,“可遠觀不可褻玩”,此句一浮現在腦海中,她立馬打消了跑出去細看的念頭。
白色的窗簾整齊的碼在兩邊,仿佛連那褶皺都是數過的。白色的紗輕輕地籠罩著整扇窗戶,微風襲來,隨風擺動,仿佛古裝美人翩翩起舞的裙擺。
窗戶的一側是一家乳白色的鋼琴,罩著一個黑色的袋子,顧靈巖仿佛能想象出某個初夏的午后,林子皓在窗前創作音樂的樣子。
在往里邊是幾間客房,推開一扇精致的木門,一股陽光的問道撲面而來。顧靈巖這才想起剛才晾在外面的被子。這家主人真是暖心,就算是長久沒有人居住,也把這里打理的充滿著生命的氣息。
關上門,顧靈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茶幾的下層,她看到一沓本子。隨手翻開其中一本,打開第一頁,雋秀的大字剛勁有力。“清荷孤傲,隱居山水間,卻也盡招搖。雪瀟瀟,萬里河山遍渺茫。如此美景,卻獨賞。尋尋覓覓,怎料知音少。弦斷無人聽——林子皓”
“原來還是文藝青年呢。“顧靈巖心里暗暗地笑道。
再往里翻,全是鉛筆寫的曲子,前面幾頁很凌亂,像是在亂七八糟的劃著,但隔幾頁就會有一篇整整齊齊的曲子呈現在眼前,想必是林子皓的作品了。顧靈巖不是專業的音樂學生,讀起那些五線譜有點吃力。
“吃飯了。”林子皓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哦。”顧靈巖趕緊把本子放回原處,跟著他來到餐桌前。
“這個地方沒有備太多的東西,所以就湊合一下,填飽肚子吧,給,筷子。”
“謝謝。”顧靈巖也真是餓了,狼吞虎咽的吃起來。林子皓看著她笑了笑,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飯。
不一會,李嫂跟著貨車回城了,小木屋里只剩下兩個年輕人。
“來,靈巖,聽聽這首曲子。”林子皓從那一沓本子中翻出一個系著紅繩的本子,翻了幾頁,擺在鋼琴前面。顧靈巖依靠在窗戶上,靜靜地看著他掀掉鋼琴罩,優雅的坐下來,十指開始在鋼琴上跳動。
悠揚的音樂從鋼琴的全身散發出來,那種感覺是輕松,是溫暖,是祥和。
林子皓雙手在鋼琴上跳動著,修長的手指靈活極了,俊朗的外表被鋼琴襯托的更加的完美,陽光的鋒芒漸漸收起,透過落地窗輕輕地打在林子皓的臉上。
音樂,美景,人。
顧靈巖看的如癡如醉,聽得如癡如醉。
音樂漸漸地收尾,干凈利落,也不突兀。
“怎么樣?”林子皓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窗前。
“啊?”顧靈巖回過神來。
“這是我今年夏天寫的曲子,就是站在這里,看著池塘來的靈感,所以曲子里傳達出來的是···”林子皓停頓了幾秒,眼光在顧靈巖臉上迅速的掃了一圈,仿佛是等待著聽者的發言。
“是卸下一身疲勞的輕松,是陽光打在臉上的溫暖,是雨后初晴的干凈空靈,還有一種渴望在里面,說不清是什么,想刻意的去掩飾這種渴望,所以它的分量太小,聽不出作曲人真正渴望的東西,是什么呢?”顧靈巖問道。
林子皓詫異的看著顧靈巖,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知音,是知音。”林子皓動情的說道。
“弦斷無人聽。”顧靈巖突然間想到剛才那本筆記本扉頁上的詩,瞬間明白了那首曲子里隱藏著的東西。
“那恭喜你咯。”顧靈巖笑著說道。
“確實值得恭喜。靈巖,這首曲子還沒有填詞,你可不可以來做這件事情?”
“我?”顧靈巖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你能聽得出這首曲子里所以的感情,仿佛親自經歷過這些一樣,你知道哪些詞適合這首歌,所以,你得替我把關,更何況,這首曲子要由你來唱,你必須得感同身受的去領悟那種感情,才唱的出來。”
“嗯,那我試試看。”
“不過這個不著急。下個月的比賽用這首曲子有點大材小用。更何況時間也來不及,所以,今天我先幫你選另外一首歌,這首歌,留在最終決賽的時候。”林子皓信心十足的說道。
“你對我這么有信心啊?”顧靈巖笑的非常燦爛。
“當然!”
“這是我給你選的幾首歌,適合的你風格,你過來看看,有沒有特別中意的?”顧靈巖看了看林子皓列的歌單。她發現林子皓了解人的本領超強。短短幾個周的接觸,他居然對自己拿手的曲風掌握的一清二楚,她不得不佩服他的情商。
好在二人在選歌這個問題上沒有產生太大的分歧。
“靈巖,雖然練了一下午,但是有的地方的感情仍是拿捏的不太準確,我畫圈的地方你得注意一下。回去再好好練練。”林子皓把本子遞給顧靈巖。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子皓哥,今天下午我可是賺了。謝謝你。”顧靈巖把筆記本緊緊地抱在懷里,開心的說道。
“咱們是雙贏,我也得謝謝你。”他看了一眼表。“不早了,我們該回城了,回去請你吃大餐。走吧。”他從沙發上拿起外套,系好扣子,二人并排走出去。
“坐好沒?要出發了。”
“OK。”顧靈巖系好安全帶,比了個OK的手勢。
車子發動起來,沿著來時的路開去。剛一拐上大路,林子皓的手機就響起來。林子皓一只手戴上耳機,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松了松油門,車子立馬慢了下來。
“喂,亞西,怎么了?”
“亞西?辛亞西?”顧靈巖心里咯噔一聲,原本昏昏欲睡的她,兩只耳朵立即豎了起來,像夜里的貓咪。
“林總,明天有沒有騰出我的時間啊?”辛亞西懶洋洋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過來。
“亞西,目前沒什么事情,明天什么時候去你家?”
“下午。”
“那我用不用過去接你?”林子皓說。
“用,她們一見我騎摩托車就老是念叨我,不安全,危險。好煩吶,所以,你還是來接我吧,我可不想讓明天的回家之行,變成到法庭受審。”辛亞西無奈的說道。
“好,那明天打給你。先不說了,信號不好。”林子皓掛了電話。
“怎么了?”林子皓這才發現顧靈巖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確切的說,是盯著自己的手機。
“哦,沒什么。”顧靈巖別過腦袋,看著窗外。“子皓哥,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是叫亞西嗎?是我第一次去你辦公室的時候遇到的那個辛亞西嗎?”
“對,是他。你好像對他特別感興趣。你認識他嗎?”
“只是有點像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可是我朋友不叫那個名字。你們是從小就認識的嗎?”
“不是,到現在就七八年而已。亞西從小在國外長大。十幾歲的時候辛伯伯才把他接回來。你小的時候在國外呆過嗎?”林子皓問道。
“沒有。那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只是長得比較像而已。”
看來是自己認錯人了,顧靈巖心里一陣沮喪。也不知道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云舒阿姨好像不太想讓別人打擾蕭陽哥哥的生活,也不能去問她,難道還要一直等下去嗎?真的累了呢。
“唉···”
“嘆什么氣?”林子皓問道。
“啊?沒。”顧靈巖慌亂的看了他一眼,他并沒有看她,所以,也沒有看到她眼神里的慌張和失落,自然也沒有在意。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七點了,夕陽也沉不住氣了,一個勁兒的向天邊趕去,想必是急著回家。
林子皓把顧靈巖送到校門口。
“林總,謝謝你。”
“聽你喊了一天的子皓哥,現在喊林總反而別扭了。”林子皓搖下玻璃窗。“就送你到這了。下周六見。記得好好練習,不懂得地方電話聯系。”
“嗯。開車小心,拜拜。”
顧靈巖站在那里,一直到他的車子離開視線,她不知道,同樣的,林子皓一直通過后視鏡看著她,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