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峽谷,山勢崢嶸,天窄地小。
路旁到處是巉巖岫石,長著奇松異柏,如傘如帚,郁郁芊芊。
亂石滿路,車輛顛簸,一陣子,馬如榛又吐又嘔,罵罵咧咧。
總管馬世豪說:“公子忍著點,出這山谷,八百里秦川,道路好著哩。”
馬如榛哭喪著臉叫道:“好,好,好個鳥。”
開峪驛偏將馬如椿領著二百兵勇扛戈執刀緊隨車后,聲勢浩大。
走進段山地界,群峰刺天,林木蕭瑟,山重水復怪石嶙峋,陰風怒號渭水嘩嘩,真如換了天日一般。
時到中午,這些人順水而下轉來繞去,不知過了幾十道山嘴,更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程。
口干舌燥,滿臉冷麻。
走出一道峽谷,姜維見面前路面較寬,便讓住馬停車,打尖休息。
冷風雙劍及眾家丁早已饑腸轆轆,便一齊下馬,就地吃喝。
二百兵士一停步,亂糟糟散了一路,在五尺寬官道上坐了個密密麻麻。
姜維一看,急喊:“不可如此。大家坐在路邊,別堵塞了官道。”
見眾人不理不睬,姜維急忙下馬,走向后邊。
剛將二百兵士疏散在路旁,讓開了道路,前面竟然生起事來。
車停馬住,路上擁擠,龍大風正從馬鞍上解水囊,不料溝道里飛來三騎快馬,收剎不住,將龍大風撞了一下,水囊倒起,冷水灌了他一脖子。
后邊兩匹快馬也險乎闖在了車轅上,嚇得馬世杰大叫一聲,跳在了路旁。
三匹馬直立回頭,馬上之人也險乎摔了下來。
龍大風脾氣火爆,反手就是一掌,這一掌打在剛剛立定的馬脖子上,那馬悶嘶一聲,大頭一甩,橫在當道。
馬上人也非等閑之輩,馬以甩頭,他揮手就是一刀!
叮當!要不是龍小風的劍快,龍大風的頭就掉了!
好氣!龍大風抽出寶劍,和來人酣斗起來。
山道狹窄,車擋馬橫,一個馬上,兩個地上,三人有招難使,同時氣得哇哇大叫。
有人剪徑?姜維心里一驚,拔劍在手,從后邊趕了上來。
上官子修站在車轅上,大吼一聲:“住手!”
他這一聲勇氣十足,聲震山河,喊得酣斗雙方同時一愣,收了攻勢,看了他一眼。
各退一步,這才看清了來者,馬上三人鐵鎧銀甲全身披掛,當中一人頭頂紅纓金盔,儼然一個帶刀校尉。
這個人豹頭環眼,聲如雷吼:“擋爺爺的道,打爺爺的馬,你小子誠心找死!”
話完,馬鞍上摘下一柄銅錘,足有斗大。
呸!冷風雙劍豈是饒人的對手?龍大風出口就罵:“操你祖宗!”一抹臉上的水珠,朝前就撲。姜維來到身前,呼喝一聲:“住手!”擋在了他的面前。
馬上人豹眼圓睜,哇哇大叫。
上官子修又喊一聲:“陸校尉且住,在下有言。”
那人歪頭看了他一眼,說:“我不認得你!”
上官子修急言:“你是陳總兵麾下鐵柄銅錘陸燦,大名鼎鼎。我們是天水馬太守的部下,同是一家,不可妄動。”
那人不理上官子修,咬牙切齒道:“我不管你馬太守牛太守,若惱老子就得死!”
冷風雙劍也不示弱,舉劍斜步,吼道:“看誰殺誰!”
忽然,峽谷內一聲驢叫,嗓門粗大,吼聲震天。
踢踢踏踏從后面跑來了一頭黑毛大叫驢,騎著個藍衫書生,搖搖欲墜,大叫:“借道,借道——”
書童緊隨其后,曳著驢尾巴,背著書籠,跑得氣喘吁吁。
雙方各退兩步,讓開了路面。
書生抱著驢脖子一跑而過,慌叫不迭,看也沒看眾人一眼。
姜維站在當路,回劍入鞘,哈哈一笑:“將軍息怒,小可賠禮了!”
那校尉理也不理,怒咻咻道:“誰要你賠禮?閃開!”
“閃開就閃開!”姜維言出掌到,雙手一推,將冷風雙劍推后一步,一個轉身,一掌拍在那校尉的馬屁股上,那馬便像箭一樣沿著剛才驢跑過來的道兒朝前跑了!
姜維又拍兩掌,這幾掌打得恰到好處,三匹馬就如相跟著一般沿著沿那路飛跑而去,一忽兒沒了影跡。
姜維驟然出手,驅馬上道快捷非凡,身旁眾人回過神時,那三人三騎早沒了影子。
上官子修哈哈大笑,冷風雙劍憤憤不平。
上官子修深恐陸燦勒馬回頭尋事,急叫:“大家快快上馬,火速前進!”
車輪軋軋,馬蹄得得,沒一個時辰,二百名兵士遠遠落在了后邊。
姜維對并轡同行的馬如椿說:“馬兄留步,弟兄們趨步相隨,走了七八十里,早已精疲力竭,你讓大家歇息一陣,早早回頭,路要我們自己走,你帶他們回去吧!”
馬如椿說:“送你們到了大散關,我們明天回來。”
姜維搖著頭說:“不必不必,來來往往徒勞無益,何苦勞累大家。”
馬如椿回頭見兵士們越落越遠,氣咻咻說:“這些孬種,我去攆他們跟上來!”
說著勒馬回頭,罵罵咧咧去了兵士后面。
前面一位家丁大聲說道:“哎喲,到飛云崖了!”
姜維聽言朝前看去,面前橫亙一座山峰,如刀削斧砍,官道開鑿在半山腰上,上面飛崖臨空,下面渭水喧囂,艱險非常!
見如此氣勢,姜維叮囑大家:“各位留神走好。”
走上飛云崖,宛如踏上天橋不由人膽戰心驚。
好在這山道并不長,一陣兒轉過了山嘴,眼前豁然開朗,山前的道路寬大平坦。突然,憑空掉下一捆柴禾,擋在了路上。
走在最前面的冷風雙劍住馬抬頭,看見山崖之上有個樵夫,騰騰騰,連著扔下了幾捆,一下子就把走過去的路給堵死了。
“狗賊找死!”龍小風氣憤以及,扯弓撘箭,就往上射。
車停馬住,姜維心知有異,急叫:“不要射!”
抬起頭時,山頭上冒出二三十條大漢,面前擺著柴捆石頭,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樵夫手執火把,朝下喊道:“此地無銀三百兩,飛云崖上鳥難飛!”
說時,馬車后邊山崖上山塌一般滾下來幾十捆冒煙的干柴,將退路也堵死了!
接著,濃煙滾滾,火勢洶洶,剛跟上來的兵卒阻在了后邊,見這樣陣勢,嚇得屁滾尿流回頭就跑,連大話揚天的馬如椿也不例外。
姜維趕到前頭,朝上面叫道:“上面的好漢聽著,我等是小縣差役去雍州公干沒有錢財,你們莫要枉費心機!”
那樵夫道:“不和你娃娃家說話,叫車里的出來說話!”
上官子修從車里鉆了出來,站在車轅上朝上說道:“我等是去雍州接家眷的,真的沒帶財物,望好漢開恩,放我們過去。”
龍小風將弓箭交給姜維,翻身下馬,伸手就去扳那柴禾。
山頭上有人高叫:“不需挪動!”隨著聲音,呼——扔下來一塊大石頭,險乎砸在了龍小風的頭上!
馬如榛從車里探出頭來,被這石頭嚇得急忙縮回了頭。
樵夫在上面兇狠狠說道:“誰敢不聽話,我們就放火燒死你們!”
進退不得,賊人居高臨下,路下也是懸崖峭壁,無路可逃,只有任人宰割。
沒有銀子,死路一條!
只有買路而過了。上官子修朝上面說:“既是我有銀子,如何交到你們手里呀!”
“少廢話,拿銀子出來,我們自有辦法。”
“破財破財,”上官子修無可奈何鉆進車里,端出了一紅木匣子,往地上一倒,叮當叮當,白花花的銀子倒了一地。足有二三百兩。
“哈哈,知道是個大財主。”那樵夫狂笑一聲,腰身上解下爬山索,一抖墜下,叫道:“脫了你的衣衫,將銀子包好,給我綁在上面。”
上官子修只好照辦,遲遲疑疑脫了長衫,包起了銀子。
姜維一使眼色,冷風雙劍下馬上前,搬起柴捆,往山澗就扔。
上官子修包好了銀子,綁在了爬山索上,賊人就往上吊。
姜維用大弓勾住了上吊的繩索,叫道:“且慢!”
“你娃娃不想活了!”賊人吼道。
姜維說:“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們有的是,我怕爾等得了錢財不放人,所以得等一會。”說著話,連使眼色,眾人會意,一齊上馬進車,蓄勢待發。
這時候,冷風雙劍已將最后一捆柴禾搬下了山崖。
“不放手,砸死你!“賊人說著就扔下了一塊石頭,嚇得姜維的馬突的一跳。
姜維臨危不懼,依然沒有放手。
“快放手!”上面許多人一起叫喊。
冷風雙劍飛身上馬,打馬就走。
姜維高聲說:“等車馬過了山嘴,我就松手。”
馬車啟動,飛速向前。
姜維看著后一輛車過了山嘴,這才扯了大弓,勒馬退了兩步,說:“給你們!”
賊人往上就曳,銀包懸在空中,滴溜溜旋轉上升。
姜維見眾人過了飛云崖,打馬退步,抬手一箭,嗖——射在了爬山索上,那銀包就直落了下來!
好姜維,打馬前沖,順手接了銀包,一閃而逝。
山頭上亂石滾落,可官道上早沒了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