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是一個多義詞。
它可以是告別,也可以是重逢。
它可以是短暫,也可以是永遠。
它可以代表不舍,也可以代表拋棄。
桑風出神的望著車窗外,有人牽著牛,慢悠悠地走在田間的路上,稻草人立在田壟里,風掀起它破爛的衣角,微微搖曳著,美得像幅畫。
被收割干凈的稻田、枯萎的植物、蜿蜒的山和在野地里撒著歡兒的小狗。
所有的一切一幀一幀地往后退,而她,只是匆匆一瞥的過客,連再見的資格也沒有。
這兩個家,隔著不遠,坐火車2個多小時就到了。
但實際又隔得很遠,心與心之離,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高墻,讓他們這些年都選擇了避而不見。
以為這樣,被分裂開的兩個家庭便可以重新開始,歸于平靜和幸福。
而如今,這道高墻,在歲月的侵蝕中崩塌了。
當年的她,是那么的恨,恨爸爸為什么會愛上除了媽媽以外的別的女人,還為了這個女人,拆散了他們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
耳邊回響起曾經對爸爸說過的氣話:“桑宇豪,從今天開始,我與你斷絕父女關系,從此以后,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永遠不要再見了!”
可隨著時間的流淌,當初那些咬牙切齒的恨意在時光里慢慢被消磨掉了。
如今,她卻坐在去見爸爸的火車上,看起來多么的諷刺。
原來‘時間可以淡忘一切’的這句話,是真的。
又或者說,是她已經長大了,學會了體諒。
也可能,是她已經麻木了。
畢竟擺在面前的選擇題,如果在爸爸和秦易之間作選擇的話,她當然毫無疑問的選擇前者。
退而求其次,已經到了這種委曲求全的地步。
越臨近終點,桑風越有些緊張,畢竟當年那個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的小三,早已和爸爸組建了新的家庭。
這一次見面,接觸無可避免,她有些擔心自己和她見面后,會忍不住發飆失控。
當年把菜湯淋在她頭上的鏡頭,仿佛就在昨天。
她便開始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她試著努力地揚起嘴角,卻發現,這笑比哭還難看。
算了,何必為了應承她人委屈自己,我還是順其自然吧。
她合上了鏡子,微微一笑,笑得甜美。
火車停了。
窗外的車站很陌生,桑風提著小小的行李袋走上走道,被人潮往前推,硬是被擠下了車。
此時艷陽高照,溫暖頃刻籠罩了全身。
她瞇縫著眼,四下尋找,終于看著一個高高的,扎著馬尾的女孩,揮著手沖她跑過來。
鼻子酸酸,眼淚就涌了出來。
“小雨。”
大大的熊抱。
“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是啊,姐姐看看,啊!小雨高了,瘦了,身材好好啊,漂亮的姐姐都要認不出來了。”桑風捏著桑雨嫩白的臉蛋,微微仰起頭,“你是吃了什么長大的呀,居然比姐姐還高了?”
桑雨吸吸鼻子,撒嬌的嘟起嘴:“我吃豬飼料長大的啦。”
“哈哈……小笨豬,吃什么牌子的豬飼料,還能把你養得這么漂亮呢。”
“我可不告訴你。“
兩個孩子在一旁嬉笑著,有一種幸福和愧疚感交錯在桑宇豪的心里蕩漾著。
桑風其實一早就瞥見他站在那邊,但此刻在她的眼里,他就是空氣。
“風兒。”桑宇豪叫了她,順手拿過她放在身邊的行李袋,說完就微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局促的笑著。
桑風似乎沒有聽見。
兩姐妹親昵的挽著手,高高興興的邊說話邊往前走,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