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覃的那個未接來電,紀海滔等到了第二天下班才看到。
他站在廠里的圍墻邊上,遠遠望著下班的同事高高興興的往廠外走,然后將電話回撥了過去。
姚覃很快接了電話,沒等紀海滔解釋,直接單刀直入地問:“紀先生,還有不到兩個月就到暑假了,給紀誠轉學的事,你想好沒有?”
“我覺得不如……”
“紀誠上大學的費用,我決定贊助五萬!”聽出了紀海滔的遲疑,姚覃先丟出了自己的誠意,“另外學校那邊我都聯系好了,只要你答應,下學期一開學紀誠就能轉過去?!?
“一定要這樣嗎?”
“我知道你上班忙,所以我不讓你多操心,可能你不知道,兩孩子現在瞞著老師和我們,還在繼續交往著,我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不如你給我出個主意?”
紀海滔沉默了,心里的話在嘴邊猶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其實我不太明白你有什么為難的?只是給你兒子換個學校而已,你們沒有任何損失呀,而且你們還能得到一筆錢,如果是我,肯定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唉……”紀海滔嘆了口氣,五萬塊錢確實極具誘惑,但他有男人的尊嚴和面子要顧。如果因為拿了五萬塊錢就讓孩子轉學,先不管外人的看法,他自己就有一種被人踩到腳底下的感覺。
如果不拿錢就轉學的話,他又心有不甘。
在硬氣一些干脆不轉學,萬一這個姚覃糾纏起來,對紀誠的學業也很不利。
他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唉,這樣吧,現在離開學還很早,給我一點時間吧。”
“你這是……答應了?”紀海滔說得模棱兩可,姚覃不太確定地問道。
“畢竟讀書的人是紀誠,怎么也得等到他本人的同意?!?
“好,有你這個態度我就放心了。”
“好,先這樣?!?
紀海滔剛準備掛掉電話,姚覃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大聲說道:“對了,我聽說你們廠子現在要升一個生產部經理,你現在好像是主管吧!”
紀海滔緊蹙著眉頭,對這個話題有些敏感:“不好意思覃女士,我覺得你打聽我工作的事對我不是很尊重?!?
“哦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是因為我工作上的關系,認識你們廠的老板,如果你對那個職位有興趣的話,那……”
“好了覃女士,就先這樣吧,孩子的事我會慎重考慮的,不要扯到其他事情上?!?
聽到紀海滔的語氣不對,姚覃還想挽回一下,沒想到對方直接切斷了電話。
不過紀海滔的這個反應,其實在她意料之中。越是在底層的人,面子越是薄。
不管怎樣,她對自己提的條件還是相當有自信的,她有著勢在必行的信心和把握。
……
“紀誠,不如我們走吧?!?
“好啊,你想去哪里?”
“真的?”桑風跳起來,有些反常的扯著紀誠的袖子,滿臉期待,“你真的愿意帶我走。”
紀誠奇怪的看著她:“是啊,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啊,只要我趕在我爸下班前到家就可以了?!?
桑風失望的垂下手。
“怎么了?”
“沒有啊。”
“哦?!奔o誠笑道。
但是桑風怎樣努力,都笑不出來。
此刻的平靜,定是暴風雨來到之前的前兆,遲早有一天,姚覃或是紀海滔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趾高氣揚的指著紀誠的鼻子叫他離開,她實在不知道那一刻她應該做些什么。
“在想什么呢?”紀誠摸摸桑風的頭,溺愛的將她擁在自己的懷里,“別想太多了,再艱難我們不都是走過來了?!?
“嗯?!?
桑風點點頭。
只要那一天還沒有到來,就可以當作什么事都不會發生開心的活著,這樣才是最主要的事。
但學校人多眼雜,免不了還是被人撞見。
“諾,你看,真是惡心。”
“是啊,老師怎么不管!”
“一個成績好,一個家里有錢。老師管得只有我們這種人。”
“切,看他們能好多久?!?
這種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聽多了就習慣了,她才不管。桑風聽在耳朵里,反而刺激她更加用力的抱緊紀誠的胳膊,大搖大擺的摟著他走進食堂。
她要證明全世界的人,他就是我男朋友,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沒有人管得著。
紀誠有些不自在的要抽出手來,桑風瞪著他,就是不準。
“你這樣抱著我,我怎么去打飯啊?!?
她這才幸福的笑著松開手。
“學校組織去旅游,你會去的吧?”
“旅游?今年去哪里?”桑風懶洋洋的嚼著飯,對這個話題沒有多少熱忱。
“好像去城頭山。”
“城頭山?那里去過了,不好玩?!?
……
紀海滔在學校門口,出現得豪無征兆。
紀誠推著單車和桑風說說笑笑地去買烤紅薯,走到烤紅薯攤前,才看見紀海滔黑著臉出現在面前,兩人頓時被嚇得呆如木雞。
這一天終于來了,居然還這么快。
出乎意料的是,紀海滔沒有發火,也沒有辱罵,只是冷冷地盯著他們倆,似乎在想著什么。
良久紀誠才心虛的問:“爸,你怎么在這呢?我們其實……”
黑得發亮的右手擋在他面前,現出粗壯手掌上白色的老繭。
“別解釋,跟我回去。”
“伯父……”桑風生怕紀誠回去被毒打,連忙上前要護著他。
“你也回去?!甭曇魪娪玻蝗菥芙^
“伯父……”桑風還想哀求,紀誠連連對她搖頭。
“別說了,你放心我沒事的,你快回去吧”
兩人一前一后的離去,身邊又有人開始嘰嘰喳喳了。
“哈哈哈,你看到沒有……”
“你笑什么?”
“還不明白,這兩人被‘抓奸’了?!?
“噓,小聲點,她聽見了……”
桑風獨自迎著風,昂起頭笑了。
不管怎樣,我們自己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