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俏立窗前,外面暮色朦朧,天又黑了,忽聽簾珠撩響,她猛然回頭,卻是那位白衫男子,心下暗驚:此人武功卓越,這樣進來我竟沒有察覺。見她受驚,白衫男子俸拳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驚擾姑娘了。”楚嫣纖手輕舒,柔聲道:“無礙,公子請坐。”
待白衫男子在桌旁坐下,楚嫣臨對而坐,隨手取過茶盞,為他沏上一杯茶,似乎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公子必是富豪子弟吧。”抬眸輕笑著對上他那不解的眼神,接道:“能讓柳姨同意上我‘風云閣’的,都是出了大手筆的,想必公子亦如此吧?”白衫男子含笑頜首:“在下姓云,名嘯,感慕楚姑娘卓絕琴藝,特來暢訪。”楚嫣笑道:“云大俠?”云嘯微微一怔:“姑娘懂武?”“略知一二。”見他驚疑,又補道:“我一個江湖藝人,懂些武技也不足為怪吧。”
云嘯微笑著支手拿起茶杯,心想:此女子果真非凡之人。隨及他凝視她的眼睛,真摯誠情:“姑娘傾城之貌,為何流落青樓賣藝為生呢?”楚嫣起身離桌,移身至窗前,不知為何,看進他那雙熱切的眼眸時,心里沒來由的升起一股酸意,甚至有想把一切敘述與他的沖動。她抬頭望著天上那彎明月,良久才緩緩道:“皓月當空朗星伴,風起云涌猶擾月。從今不許乘月舞,月落孤星獨行寂。”
云嘯僅是微怔一會,便頓悟了她的意思。自小在江湖上闖蕩的他對這種慘遭滅門的事早已司空見慣,可是今天為何為她的一席話卻心感如此強烈不安,她那句句中都帶的月可以感受到她失去至親的那種痛苦。
他試探著問,生怕觸傷了她的情緒:“楚姑娘,江湖人心險惡,明里暗里,刀劍血證,恩怨是非又豈是你一個女子所能左右,切莫太過傷懷,需珍重自己,只是……真的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楚嫣苦笑:“除楚嫣之外,再無親人。”月光映照在她臉上,側面看去,好似月光下的仙子,美!美到令他心碎,只為她那哀婉凄怨的神情。
“楚姑娘,想必形形色色的人你都見過,你……相信感情嗎?”忽然他有種強烈的想法,想把這位伊人擁進懷中溫暖她。楚嫣明眸輕笑,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只是那笑太過凄楚,“感情?”她盈盈步向他,凝視那張俊美的臉,隨道:“孟姜女哭長城,灑盡血淚城墻倒,卻也只見丈夫皚皚白骨。白娘子修得千年化人形,卻為許仙永鎮雷峰塔。梁祝兩情依依相惜別,到頭來終化成蝶漂浮世。”轉頭又看窗外景,緩語:“愛若如此,情何以堪?”
云嘯只覺心頭一陣顫抖,不由跟念:“愛若如此,情何以堪……原來,在楚姑娘心里,愛亦是如此之輕,與在下同感啊。”楚嫣不語,心中苦笑:不是么?當年在華山,我也以為那個師兄對我癡心不悔,就在我即將相信他時,卻發現他心里一直藏的是別人,接近我,只為絕凌。
云嘯雙手奉拳,道:“楚姑娘,今日在下打擾了,時間不早,你請歇息吧,在下告辭,他日定當再訪。”說罷退身離去,楚嫣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愁離。她暗罵自己:難道還要再傻一回嗎?
出‘逍遙居’,侍從早已備馬等候,云嘯跨上馬,侍從詢問:“主上,現在何往?”“回暗月門!”馬嘯一聲,乘風而去。
楚嫣和衣而眠,今夜必將有人造訪。
夜深時,窗邊一聲叩響。楚嫣秀目一睜,翻身下床,來者是個四十開外的男人。青衫冉鬟。楚嫣手一拂,桌上的燈登時燃亮。男人名上官玉華,是表兄上官易的叔叔,也是唯一一個與她有點遠親的人。“情況如何?”楚嫣發問。她和他之間,是一筆交易,他為她搜索暗月門的一切情報,助她復仇,而她要付出的就是成功復仇后將絕凌交給他。
“得絕凌,稱霸武林,一統江湖。”這是江湖中流傳的一句廣語,而這把攝世奇劍如今就在楚嫣身上,她對稱霸武林沒興趣,只欲復仇。
上官玉華將一張羊皮紙鋪在桌子上,上面循循繞繞畫滿了圖標。低聲說:“這是暗月門的全部地圖,無一漏差。門主慕容嘯云與幾位元老人物居中心位置,你若是行刺,可以側方入位,這里有一條希道,可直通慕容嘯云的住處。”楚嫣掃視了一眼地圖,抬頭道:“何時最佳?”“三天后的月圓夜,慕容嘯云會祭壇拜祖,他注神運功的時候,你可孤軍一擲。”夜風來襲,拂起她長披的秀發,她幽幽開口:“也就是說,成敗與否,在此一舉?”
他點頭:“心妍……我會在外面接應你……別忘了,我們的交易。”她冷冷望向他:“放心。”她冰冷的目光讓他渾身一震,又補了句:“別看慕容嘯云不過二十出頭,但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你……此行對加小心。”說罷,退至窗前,道了句:“別忘了,當年他是怎么下達命令滅你司徒家的,再會。”窗開窗合,瞬時,房中又余她一人,她冷笑,她怎么會忘記,那副血淋淋的場面一直糾纏在她心頭,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慕容嘯云,血債血償!
她緊緊閉上眼,淡出的淚水打濕了長密的睫毛。奇怪,這次閉眼,腦中浮現的竟是今天那個一面之緣的云嘯公子。慕容嘯云,嘯云?云嘯?難道他們之間有所聯系?楚嫣搖搖頭,怎么會呢?待他下次來,一定要問問他那個沒來得及問出的問題:是不是他也不相信感情?只是,三日之內,他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