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的會計已六十多歲，年紀大常常出差錯，有人反映他是那種拉磨不力偷麩皮吃卻老練的調皮驢，有不軌現象，許多社員都主張調換他，大隊也有此意，可排來排去也沒有合適人選。有人提議：徐浩明年輕有文化，腦子靈活，作風正派踏實，任勞任怨，勞動總是比別人做得多，立足農村，安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是可教育好的子女，在開河工地已初露鋒芒，再說他這種人能虛心接受意見，在社員監督之下老老實實為人民服務，決不會營私舞弊，翹尾巴，是當會計的最合適人選。大隊也能接受這建議。公社舉辦會計培訓班，大隊通知徐浩明去參加培訓。接到通知后徐浩明高興得一夜沒睡好覺。他想，群眾還是通情達理的，我當了會計后一定好好為全體社員服務，決不像前任會計那樣既占用出工時間，算出勤，年底還拿補貼工，我要當一個辦義務的會計，保證賬目清楚，一月一公布，接受大家審查。進了培訓班，他認真聽認真記，認真回答提問，得到老師及同學的稱贊。培訓了三天后回到家正吃晚飯時，大隊會計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他說：“徐浩明，對不起，明天你就不要進培訓班學習了。”

徐浩明及父母瞠目結舌，不約而同問：“為什么啊？”

大隊會計廊洞里拔木，直撥直說：“你是一個惹爭議的人物，如果沒人反對就可以用你，可如今強憎等一伙人反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息事寧人，大隊幾個干部商量后決定不再讓你去培訓了。”

大隊會計說完就揚長而去。

又是那個強憎反對，毀了，毀了，我毀在這個混混手中了。當頭一棒，徐浩明只覺頭暈目眩，眼前金蒼蠅亂飛，他氣無處出只能把氣撒在父母身上，歇斯底里大發作，責怪父母有污點而讓人抓住了小辮子。父母自知對不過去兒子只會流淚。徐浩明越想越恨父母，接著就拿起飯桌上的碗，乒乒乓乓亂摔，父母也只能忍氣吞聲，看著他摔。臺上的碗只剩最后一只了，他拿過正要摔，只見華志蕓威風凜凜站在他的面前，他手瞬間停在半晌不動了。華志蕓怒氣沖沖吼：“……拿父母出氣，拿碗盞出氣，沒出息……”

驀地徐浩明火氣一下熄了半截，趕忙放下了碗，如受了滿腹委屈的孩子訴苦：“一會兒讓我去培訓，一會兒又不要我去了，叫我的臉面往哪兒擱。”

徐浩明越想腦子越卡殼，他呆若木雞，像中了邪，魔魔怔怔，呵呵，嘻嘻，哈哈……傻笑著，他已崩潰。他舉知反常，他笑時肌肉是板的，眼珠是呆的、他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兒罵父母、一會兒罵祖宗八代、一會兒摔東西、一會兒拿起自己的衣服在腳底中踐踏、一會兒自打自罵、一會兒又哭，都不是正常的動作。

他甚至拿起菜刀要沖出去找強憎論理。華志蕓急忙拉住。他已麻木，快要發瘋，得救他。華志蕓盡力勸說，可徐浩明一句也聽不進去，反變本加厲，越鬧越哭越兇。華志蕓沒法也跟著一起落淚。徐浩明父母沒法只得躲在一旁暗暗落淚。怎么辦？華志蕓心急如焚，突地她猛然想起了范進中舉的故事。范進是喜極而瘋，徐浩明一定是突遭刺激才失常。范進是受了一嘴巴才轉危為安，我何不也用這樣的辦法救他。想到這里，華志蕓振作精神，進廚房端來了一盆冷水，一下潑倒在徐浩明頭上，徐浩明一個彈跳，菜刀落到了地上。他一陣戰栗，一會后就從麻木中醒來，迅速回過了神，自罵自：“我雞蛋抄鴨蛋，混蛋。”

華志蕓見徐浩明恢復知覺，立即讓他去換衣，然后拉著他坐下開導：“關鍵要端正你的心態，不當會計一樣可以為人民服務，一樣可以改造自己，你可以苦活臟活搶著干，虛心接受再教育，就會得到群眾的好評及信任。”

華志蕓推心置腹講了很多，如一股清泉潺潺地流進徐浩明的心田，徐浩明終于經受住了這個起落，端正心態面對。他激動得緊緊抓住華志蕓的手脫口而叫：“好蕓妹！蕓妹好！你又救了我，我再也不會找強憎拼命，再也不會怨父母，出身不由選擇，成事在于自己，我一定會振足精神……”

華志蕓又燦爛地笑了。

徐浩明想做些事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他刻苦鉆研農技，常給生產隊提些建議，可生產隊長卻說，嘴上沒有毛，做事不牢靠。不聽他的。后來事實證明徐浩明的建議是對的，他及志蕓家中自留田上的稻麥按他的思路種得特別好，產量特別高，隊長的做法卻嚴重減產，給生產隊帶來了巨大損失。大多社員提議讓徐浩明擔任農技員，理由是，徐浩明聰明好學，勤勞刻苦，出身有污點，沒法跳出農門，能死心塌地扎根農村，并能在群眾監督之下工作，不敢敷衍了事，絕不會出錯，況且父親是搞農技的知識分子。大隊領導聽了群眾的提議也覺得有理，也想培養他，可強憎及出身好沒能力的隊長卻又大力反對，大隊只好作罷。同時也有人說徐浩明是假積極，圖謀不軌。徐浩明已心灰意冷，他決定在家中干起，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那時新品種的白洛克雞蛋，只要有雄頭能孵小雞的蛋高價收，徐浩明就捉了二十多只小雞關在家中院中飼養，雞每天吃草、吃菜，還吃豬飼料及少量谷物，雞迅速長大，且只只健康，六個月后雞將要生蛋時，淘汰了十只弱小的雞，還剩二只雄雞，十二只母雞。他對前來看雞的華志蕓說：“志蕓妹，你叫你父親在家門前搭一個雞棚，搭好后捉六只母雞一只公雞成一組，回家去養。”

華志蕓先是一愣，緊接著說：“我聽別人說，一個家庭養一組種雞生蛋，已經夠煩，我一直搞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養這許多雞，原來你是為我家也養了一組，謝謝你。”

徐浩明卻說：“等你賺到錢后再謝我吧。”華志蕓報以嫵媚一笑。

家中雞棚搭好后，華志蕓就把一組雞捉了回去，飼養了三天后華志蕓找到徐浩明說：“我家的雞有些拉稀，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