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考試的失利，中午陳田恬覺得沒什么胃口，所以只吃了點白菜。要不是怕下午餓的難受會影響考試發揮，她肯定一點兒東西都不會吃了。回到宿舍，陳田恬總想著李曉彤剛才說的話，心里誠惶誠恐。

上午的無機已經考得不太理想了，下午的物化要是再出什么意外的話。。。不行不行，對于下午的物化，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陳田恬不敢想象如果物化考砸了，自己會怎么樣。

坐在寢室里，看著窗外從天空中飄落下來的雨滴，安靜地發著呆。那些關于物化的記憶，一點一滴匯聚成清澈透涼溪流，在心間流淌。

由于大一就聽學長學姐說物理化學是最難的一門課，所以大一暑假就找學霸學長借了物化書回來看。雖然很多地方都看不懂，但是想著預習一下有點印象總不會有什么壞處吧？自從大二開始學習物化，陳田恬每一節課都聽得無比認真，生怕錯過了一個知識點。上別的課陳田恬經常會打瞌睡，但是上物化課她為了讓自己不犯困，用風油精點在太陽穴上，眼淚往下直流。有時候忘記帶風油精了，她便會讓坐在旁邊的同學掐她，直到胳膊青紫才肯罷休。

可是即便陳田恬做了十二分的努力，她還是覺得聽物化課就像在聽天書一樣，完聽不懂，更不知道怎么做題目。陳田恬一直以為是自己實在太笨了，所以才會這樣。直到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了解到從她們下一屆開始，大一就開設物理化學科目，而不是像之前一樣，等到大二才開設。并且她聽佟曦說教佟曦他們班的物化老師講課很詳細，而且很精彩，于是陳田恬便半信半疑地跑去蹭了一次課。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節課，但是陳田恬仍然能夠深切地感受到蘇文老師講課的生動形象，詳細易懂，以及他強烈的個人魅力。下課后，陳田恬拿著期中考試的試卷去問題目，老師很有耐心地給她講解了，并且確認了她理解透徹之后才放心地離開。后來陳田恬才知道，當時自己問的問題有多么低級，換成別的老師一定會呵斥她，質疑她一定是上課沒有認真聽講，才會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懂。可是他不但沒有斥責她，反而面帶微笑，十分溫柔地給她講解。

但陳田恬之所以會問這樣低級的問題，并不是因為她上課沒有認真聽講，而是因為教陳田恬她們這一屆的老師自身的水平實在是有限，講課的方式方法也大有問題。不僅如此，平時上課還經常岔開話題，和她們滔滔不絕地聊起了他的人生經歷，甚至做游戲來打發時間。這讓陳田恬瞠目結舌，實在是難以接受。

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話確實沒錯。陳田恬總算明白了，她完全聽不懂不全是她自己的問題，也有老師的問題。

從那以后，陳田恬就十分積極地去蹭蘇文老師的課，只要是他的課，幾乎是逢課必蹭。陳田恬這樣一個連早晚自習都從來沒有遲到早退過的好學生，竟然為了去蹭蘇文老師的物化課，壯著膽子翹了好幾次自己班級的課。這在陳田恬的有生之年里都是極其罕見的事，她也沒有想到蘇文老師對她的影響會如此之深，甚至讓她摒棄了自己一貫堅持的原則。

剛開始她蹭課的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學好物化，不至于讓自己掛科拖其他科目的后腿，爭取可以取得好成績，拿到獎學金。但是后來，她漸漸地發現自己不知道是受到了蘇文老師的感染，還是因為愛屋及烏，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竟然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物化。這在陳田恬的學習史上也是史無前例的，畢竟她的物理是理科中最差的，也是她最討厭的。物理化學中雖然主要還是化學，但是也涉及到很多物理方面的知識。更何況物理化學被化學專業的學長學姐們稱為史上最變態最晦澀難懂的科目，很多人都因為這個科目而不得不打破了不掛科的記錄，與獎學金失之交臂。因此，對于物理化學這門課，同學們都紛紛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偏偏陳田恬還死心塌地立誓要將它確定為考研的科目之一。

大二下學期期末考試之前，陳田恬冒著瓢潑大雨，拿著一堆習題去辦公室請教蘇文老師。由于陳田恬頻繁地去蹭課，而且每次都要搶著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因此蘇文老師對她的印象也比較深刻。當得知她不是他教的學生，他就更加驚訝了，蹭課都能如此準時，比來上課的同學還要積極認真，實屬難得。蘇文老師覺得她有所進步，提出的問題難度和深度也逐漸升級了，理解掌握得也比較快，因此對她期末考試取得好成績充滿信心。

可事實情況卻不盡如人意，陳田恬得知自己的物化只考了54分的時候，她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不僅是她，就連班級里的同學們也不敢相信，畢竟陳田恬的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為了蹭課而翹課被巡視的老師點名批評的事情已經弄得人盡皆知了。對于她執著地追求知識的勇氣和毅力，朋友們都十分佩服。

陳田恬戰戰兢兢地去辦公室找物化老師要求查看試卷的時候，才發現辦公室門口人滿為患。原來除了她之外，其他都是加上平時分也沒有及格的人，所以他們都來找老師求情，希望老師給他們多加點兒平時分。和她們不同，陳田恬只是想要親眼查看試卷，看看是不是分數算錯了或者試卷改錯了。如果真的是自己錯漏百出而導致這么低的分數，那么她也無話可說，更加沒有臉面再去向老師討要平時分。

然而事與愿違，陳田恬仔細查看了試卷，發現除了兩個簡答題中被多扣了四分之外，其他都沒有改錯。正如老師所說，就算加上四分，卷面分數也還是一樣沒及格。因此陳田恬感到無地自容，向老師表示完感謝之后，逃也似地跑出了辦公室。

得知分數之后，陳田恬就特別害怕見到蘇文老師，害怕他問起自己的期末考試成績。可是就這么不湊巧，偏偏在考完試的最后一天走出考場的時候遇到了蘇文老師。老師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天知道此時她是多么想要逃跑啊，可是她不能。但是她又沒有勇氣邁出腳步走向老師，所以她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樣木然地等著老師走到她身邊。

“物化成績出來了嗎？”

“嗯。。。”陳田恬本想撒個謊，告訴老師分數還沒出來，可是她本來就不會撒謊，更何況是面對敬愛的蘇文老師，她實在是沒辦法撒謊。

“考得怎么樣？”

陳田恬緊咬嘴唇，拼命地搖頭，支支吾吾地說道：“不。。。不好。。。”

“七十多分？”

“不。。。不。。。考得很差。。。”陳田恬低下頭不敢看老師的表情，臉因為窘迫憋得通紅。

“六十多分？”蘇文老師的神情中已經帶了幾分驚訝。

陳田恬把頭埋得更低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不。。。沒。。。沒及格。。。”

“啊？怎么會這樣？！你把試卷拿給我看看。”

“好。”陳田恬從書包里拿出那張反反復復看了十幾遍的物化試卷，顫顫巍巍地遞給蘇文老師。

“這里不方便說，你要是沒什么事的話就跟我去辦公室吧，我幫你分析一下問題在哪里。”

“嗯，好！”陳田恬原以為老師會很生氣地批評她，沒想到自己不但沒有受到批評，老師還主動要幫她分析試卷的問題所在。她感動的不行，對蘇文老師更加崇敬了。

到了辦公室，蘇文老師搬來椅子讓陳田恬坐下，陳田恬不好意思地坐下，靜靜地等著老師開口。

“這個題目出的不好，可以說是有問題，選項之間有模棱兩可的地方，做錯了不能怪你。”

“還有這個題目，數據太零碎復雜了，計算起來很不方便，要是沒有帶計算器的話很難算出正確答案。而且也沒有給出需要精確到小數點后面幾位數，這個也不怪你。”

“這個題目是挺難的，一般物化初學者都不會，只能靠蒙。”

“這個題目你肯定會做，估計是看漏了條件，印的太不清楚了，而且最后一個條件還印在反面，我剛才也沒注意到這個條件。”

“這個題目主要是原理，你這次弄明白了下次就不會再錯了。”

“我看你寫的還行啊，即使選擇題錯的有點多，大題目基本上都沒有錯，怎么會沒及格呢？這個試卷要是讓我改的話，肯定是及格的啊！你們老師改的也太嚴了吧，沒有算出答案只要有過程也是至少應該給一大半的分數啊！沒事，你別灰心，找出錯誤和薄弱的地方是好事，下次就能考好了。”

“。。。”

蘇文老師自始至終都在給陳田恬找理由，安慰她沒考好不是她的錯，鼓勵她繼續努力。陳田恬插不上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原本她還想著蘇文老師嚴厲地批評她一頓，她心里的內疚感和自責就能夠少一些，可是沒想到蘇文老師一點兒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而一直對她很溫柔，這樣反而讓她的內疚感更加深重了。她無法面對蘇文老師的寬容，只有更加努力地學習來報答老師對她的期望。

還記得大三上學期的物化期中考試，李輝，丁俊，林新，賀楠，胡磊等一群朋友，都紛紛圍繞著陳田恬而坐。考場安排在小教室，按照規定本應該是一個人坐一張桌子，但是由于沒有老師監考，所以座位是隨便坐。這下可樂壞了學渣們，他們硬是擠在一起，一張桌子上的三個座位卻坐了四個人。林新和李輝甚至還搶著坐到了陳田恬的左右兩邊，丁俊，胡磊，和賀楠則坐在陳田恬后面。毋庸置疑，他們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讓自己的分數不那么難堪。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陳田恬是物化學霸這件事真的如她所說，是一個‘誤會’。

分數出來之后，陳田恬只有44分。這個可憐到令人羞愧難當的分數讓陳田恬猶如當頭棒喝，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對物化沒有天賦，根本還沒有開竅。當她看著這份試卷的時候，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馬上把它撕掉。向來喜歡整潔，愛護書本試卷的陳田恬從來不曾有過這個念頭，可眼前這個鮮紅的分數著實灼傷了她的雙目，讓她感到羞恥。

當她冷靜下來，沉思片刻之后，還是決定帶著試卷主動去找蘇文老師。一方面向他“負荊請罪”，另一方面當然是要弄明白為什么會錯這么多。蘇文老師得知這個消息之后，雖然頗為驚訝，但是仍然沒有為難陳田恬，更沒有責罵她。

有了前面這么多血的教訓，大家都以為陳田恬會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在第二學期的物化考試結束之后放棄物化。可是令大家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陳田恬卻一意孤行，將物化確定為考研科目之一，并且在還沒確定報考的學校和專業已經另外一個科目之前，就首先確定了物化。

蘇文老師得知后苦口婆心地勸了陳田恬整整一個上午，他很委婉地說：“你可能真的不太適合學物化，因為我能感覺到你有很努力地在學習物化，但是結果不太理想，這個你自己心里應該也明白。”

“嗯，我知道，但是化學的專業課你們我只對物化感興趣，對其它科目都不感興趣。我覺得如果強迫自己去學我不喜歡的科目，最后肯定會堅持不下去的。”

“但是物化并不是你擅長的，甚至可能會拖你的后腿。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要考物化的話，就要做好比別人付出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努力，才能勉強達到一個中等的水平，換句話說就是事倍功半。但是考研的時間是很寶貴的，也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你想考一個很好的學校，就要求各個科目都要好，而且要均勻的分配時間，不能把時間都花在物化上了，否則會得不償失的。”

“我知道，后期我會注意分配時間的。而且我并不打算報考985，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我愿意比別人多花時間和精力在物化上面，我平時也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也不太愛出門，所以我會把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學習物化。”

“你為什么不考慮學習有機呢？”

“老師，其實我的有機也不好，也是屬于事倍功半型的。而且我挺討厭有機的，每次看見那些機理和結構式我就頭疼。更何況有機實驗實在是太難聞了，我可不想以后天天做有機實驗。最重要的是，我要是考別的科目，題目都不知道可以找誰問，可是我考物化的話還可以問您啊！”

“我還是不太贊同你考物化。我建議你放假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反正現在還有時間，下學期再決定考什么也不遲。不過你要是真的決定學習物化，寒假回去就要開始看書復習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陳田恬邁著篤定的腳步離開了辦公室，她心中的那個念頭從來沒有動搖過。即使只能選擇一門考試科目，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物化。一方面是她真的對其他科目都不感興趣，另一方面是因為這樣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和蘇文老師見面說話了，還可以繼續去蹭他的課。這兩點看似沒有關聯，實際上是相互依存的。因為如果不是蘇文老師，她也絕對不可能會對物化感興趣的，是蘇文老師改變了她對物化的看法，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一絲不茍的敬業精神，什么叫征服人心的人格魅力。上蘇文老師的課簡直就是一種享受，奢侈的享受。每次去蹭課之前，陳田恬都恨不得要像古人那樣，沐浴更衣焚香以表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