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說完關于靈魔兩族以及善惡的看法，不僅阿鯤震驚，她自己也怔愣了半晌。
她倒不是覺得這番話有什么不妥，只是感覺，一直籠罩在前方的迷霧、一直阻擋在前方的絕壁，好像裂開了一道縫隙。
分明是下雨天，她卻感覺前方有一道光亮照了進來。
原來，那便是她所希望的嗎？
她有些茫然。
……
“小郡主？”
千翼和一干護衛雖然覺得她的話很有些異想天開，但并沒有多震驚——他們家小郡主是誰呀？那可是花神轉世。
大愛無疆，上善若水。
這才是神明啊。
不過，即便是花神轉世，也是要吃飯喝水的。
千翼搬了個小案到門口廊下，擺了一盤包子、兩碟小米粥，還有炒魚籽配菜。
長歡笑了，起初只是微笑，接著，嘴角翹得越來越高，很快便咯咯的大笑起來。
千翼不明所以，阿鯤也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咳咳咳……”長歡有些樂過頭了，猛地咳嗽起來，千翼嚇了一跳，起身拍她的背，“小郡主，您小心點兒。”
長歡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將咳嗽壓了下去，含笑道：“沒事，本郡主今兒高興。”
她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真好喝，阿鯤，你也試試。”
阿鯤嘗了一口，感覺沒什么味兒，舀了點兒魚籽，才算是喝了下去。
長歡道：“阿鯤，青云閣的人見過你的原形嗎？”
阿鯤搖頭，“除了爹娘之外，沒有任何人見過。”
長歡點頭，“那就好。不過啊，你還得改個名字，不能再叫阿鯤了。”
她沉吟了會兒，眼睛一亮，道：“就叫阿鵬吧。”
——既是魚，又是鳥，這孩子會不會不是傳說中的龍魚，而是鯤鵬？
***
十三天，雨水敲打在琉璃瓦上。滴滴答答的聲音雖不小，但并不顯得吵，反倒顯出種寧靜的味道。
臨淵正在看書，不過，他的心并不靜。
至少，不用費勁兒擦瓦片了。楓楊推門進來的時候，拿著頭頂噌亮的琉璃瓦，心中這般想著。
臨淵放下手中的書卷，卻是一本治水之策。
“這時候不去練功，跑這里來作甚？”
楓楊知道師父這兩天心情不好，也不介意他語氣中的不耐，笑嘻嘻的揚了揚手中的信封，道：“給師父的信。”說著湊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是從樞陽城送來的。師父，是不是明甲軍要募兵了？”
楓楊也快到下山歷練的時間了，他自小最向往的便是戍守邊疆、保衛人靈兩族和平的明甲軍。去年炎王府和明甲軍的變故傳來空桑城，他還很是消沉了一陣子。不過，恢復過來之后，卻是大言不慚的說要炎王延續明甲軍的榮光。
臨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接過信，拆開看了一眼，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楓楊好奇問道：“師父，什么事啊？”
臨淵想了想，道：“是你師兄的信。”
“師兄？”楓楊眨眼，“杜若師兄不是在瑀南嗎？什么時候去的樞陽城？”
臨淵道：“不是杜若，是簡木，在你入師門之前就下山了，這些年一直在明甲軍歷練。”
楓楊眼睛亮了亮，“真的？師父，您怎么從來沒提過？簡木師兄說了什么？他要回來看師父嗎？還是想讓師門派幾個人過去……哎喲！師父，你干嘛打我？”
臨淵拿著書卷卷成一卷，照著他的腦袋又敲了下去，道：“聒噪。”
劍心流在人族的地位很敏感，他們是空桑城的守護者，跟人族帝君雖算不上是敵人，但也絕對不是簡單的盟友。
劍心流的弟子行俠天下，但素來是不入朝堂的。從軍雖不一樣，但也要看是戍守何方的軍隊，明甲軍是守衛人、靈兩族的軍隊，主帥還是地位非常的炎王。自然是劍心流最好的選擇。
可是如今，炎王不在了。去年那場魔族的侵略戰也是疑點重重，緊接著帝京又生了那般變故，實在是令人不安。
若是人族的帝君把戍守邊疆的戰士當做了政治斗爭的籌碼，劍心流若是再摻和進去，很可能讓整個空桑城都受到牽累。
簡木自知自己的身份敏感，自下山后便再沒寫信回來。這次難得來信，還是兩個月前，帝京變故剛傳來空桑城之時，臨淵有些不放心，特地手書一封，以師父身體不適為由，勸他早日回師門看看。
臨淵雖然早就料到簡木不會輕易回來，但看到這個消息還是有些擔憂。然而，最令他躊躇不定的，卻是簡木的一個請求——
炎王府的小郡主應該已經來了空桑城，還望師門能夠照拂一二。
炎王府的小郡主，也就是玄荒帝親封的明陽公主，當今新帝通緝的謀反罪人。
臨淵身為空桑城主，明陽公主前日進城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空桑城素來是帝國通緝犯的匯聚之地，明陽公主來這里也是預料之中。
只是，看簡木信中的意思，明陽公主從前跟著簡木學了劍心流的劍法，算是劍心流的半個弟子，這次空桑城之行，其實是早在帝京變故之前就決定了的，目的是為了尋求劍道上的突破。
簡木是希望，劍心流能夠正式收她做弟子，這其中也有懇求師門給她提供庇護的意思。
臨淵嘆息一聲，道：“楓楊，把這封信給你掌門師伯送過去。”
楓楊一驚，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頭頂，道：“師父，這么大的雨呢，你這不是要弟子的命嗎？”
臨淵冷哼一聲，“騎洛羽去。”
楓楊就等著這句話呢，呵呵直笑，“多謝師父。”
說著，拿著信，轉身便出了門。
臨淵在背后喊道：“不許偷看！”
楓楊頭也沒回，“知道啦！”
***
四時鏢局，大雨并未給鏢局的生意造成太大的影響。相反的，因為路途艱難，生意比尋常日子還好了幾分。
不過，因為閣主的到來，張鏢頭得在安排些人手負責宅子的安全，很多生意都推掉了。
張鏢頭本人更是整日鎮守在前廳，生怕出什么意外，比如昨夜？
若是再讓旁人突破這院子里帶走什么人，他這個鏢頭還真不好交待……不過，真沒想到，連顧西護法都敗了……
他搖了搖頭，將昨夜那場戰斗從腦中趕了出去，倒了杯酒來喝。這酒是空桑城百姓自家釀的稻花酒，不烈，還帶著絲絲甜味，不用擔心喝醉，最適合在這種天氣喝著解悶。
“張老板。”
張鏢頭正坐在廳門口聽著雨喝著酒，陡然聽見這聲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抱拳行禮，“原來是笙姑娘。”
阿笙含笑回了禮，道：“張老板，閣主請你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