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很奇怪，問道：“南山先生，您不是人類嗎？”

南山先生伸手，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紋路，道：“是，我是人類。”

蘇恒道：“你是人類，也會為了保護異人族而戰斗。為什么不相信，這世上還有跟你一樣的人呢？”

南山先生背著雙手，看向遠處的青山，似乎想起了什么好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我當然相信。”

他轉過身，看向蘇恒，道：“曾經也有個如你一般的少年走進瑀南，他想要了解這片土地，了解這里的山川河流，了解這里的生靈和那些被人遺忘了的傳說。

“他說他想寫一部傳世之作，關于人族的，靈族的，魔族的，還有異人族的，或許還有某些不為人所知的種族。

“他說，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這些不同的生命，才會更加精彩。

“他說，人靈魔三界之所以戰亂不休，很多時候是因為彼此不了解，他希望終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更加的包容，所有的生靈都能放下仇恨，包容彼此的不同。”

南山先生問道：“蘇大人，他來這里是為了瑀南，你來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蘇恒啞口，半晌說不出話來——為了什么呢？帝君想要尋找泊灌部族是為了治水之策，冰姑娘是為了救異人族，那他又是為了什么呢？

他為什么想要寫關于瑀南的地理志呢？

僅僅因為這是他的工作嗎？

蘇恒沒有想明白，回過神來，卻見南山先生已經走遠了。他眨了眨眼，緊跑兩步，追了上去，道：“南山先生，您不信我，難道也不信冰姑娘嗎？她來這里是為了救異人族啊。還有君上，他想要救自己的子民，有錯嗎？”

南山先生停了腳步，回頭，道：“若非那丫頭存著善心，你以為你們能夠活下來？帝君沒有錯，異人族又何錯之有？”

“南山先生！”遠處，有獵靈人跑來，遠遠的揮著手，“有您的信！”

南山先生舉了舉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回頭看了蘇恒一眼，卻什么都沒說，轉身走了。

***

青陽村，山下的河流靜靜的流淌，岸邊那棵高大的落葉喬木下站著一個緋衣女子，長相妖嬈，身姿動人，正是魔族第一美女，緋堯。

她伸手覆在那樹木之上，紅色的光芒閃爍，那棵高大的樹木化作點點紅光，消散。

在她身后，雪蓮睜大眼睛看著那如同螢火的光芒，仰頭，伸手似乎想要抓住那光團，喃喃道：“真漂亮。”

藍翎伸手敲她腦門，道：“小丫頭，不要命了？那可是緋女之夢。”

雪蓮捂著腦袋，雖不知道所謂的“緋女之夢”到底是什么，卻也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出來了——定然是很危險的法術。

業焰道：“是幻術。”

神樹是假的，山上的村莊也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青陽村，一切都是緋堯制造的幻境。

那里其實跟樞陽城、跟明甲軍并不像，但卻讓初雪想起了曾在樞陽城的感覺。

鴻濁曾說，人的記憶是很奇怪的東西，它并沒有人自以為的那么真實或者清晰。不過，人族對感覺的記憶，往往比事件本身更加深刻。

所以，觸發感覺比描述事件本身更加有用。

初雪已經想起來了吧。

她會怎么做呢？

一只紫色的羽毛飄落，藍翎伸手，接住一只鳥兒，半晌，點了點頭，放飛了鳥兒，轉頭對墨沙道：“少主，那個南山先生的身份已經查清了，他是個印靈師。”

墨沙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還有什么？”

藍翎偏頭，小心翼翼的看了業焰一眼，撓了撓腦袋，道：“他很可能是長貍的后人。”

墨沙和緋堯都是一愣。

業焰感覺背后的長槍似乎有些動靜，有些奇怪，問道：“長貍是什么人？”

墨沙輕笑了一聲，道：“至今為止，人族最強大的印靈師。”

業焰恍然點頭，道：“是他封印了鴻濁？”

藍翎和緋堯同時點頭，補充道：“封印魔族四大將軍的都是他。”

與此同時，鴻濁終于冒了出來，怒道：“那老匹夫就是個慫貨！手無縛雞之力，專門躲在背后暗算，根本就不敢跟本將軍單挑！”

業焰瞧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在看白癡，道：“印靈師本身就沒有戰斗力，他若真跟你單挑才是蠢。”

鴻濁冷哼了一聲，雙手抱胸，道：“若那人真的是長貍的后人，你們可得當心了。長貍一脈在獵靈人和異人族中都十分有威信，而且，十分的痛恨魔族。”

印靈師雖然沒有戰斗力，但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以封印靈魂。而且，一般的印靈師往往都擁有不同尋常的智慧與謀略，所以，很多時候，他們往往是一支獵靈隊伍的靈魂。

獵靈人會敬重長貍一族倒是不奇怪，可是，異人族為什么也會與他交好呢？

鴻濁的神色突然凝重，或者說，是帶著一種尊敬，道：“因為一個傳說。”

業焰只在一種情形下見過他這種表情，猜到了什么，道：“關于花神的？”

鴻濁點頭，“沒錯。”

緋堯好奇，“什么傳說？我怎么不知道？”

鴻濁瞧了她一眼，帶著幾分不屑，道：“五千年前，花神消失的時候，你這丫頭不過路邊的一支野花，哪有資格知道這種高級秘密？”

緋堯瞪了他一眼，道：“你強，五千年前怎么沒跟著神族一起消失？”

墨沙抬眼，看向鴻濁，道：“說。”

鴻濁聳了聳肩，道：“花神之所以受到三界尊敬，是因為她擁有時空之力，能夠引渡靈族與魔族的靈魂前往異界轉生。而在神界消失，花神神識潰散之時，三界下了一場紅色的花雨，當時，所有死去的、還未來得及消散的靈魂都轉生了。再后來，人族強大起來，異人族出現，他們可以擁有與靈族匹敵的力量，但壽命卻很短，而且無法轉生。那時候，漸漸有傳言，說在被封印的花界有引靈花，在火焰之山的丹穴山有血焰玉，合二者之力，便能讓異人族獲得重生。”

“血焰玉是花神之血，引靈花是通往異界的大門，加起來就是花神之力？”緋堯摸了摸下巴，道：“所以，長貍一族將異人族的靈魂封印在靈器里，等待花神的力量重現人間？”

藍翎拍了拍手，道：“花界不就在南禺山嗎？鴻濁，你怎么不早說，我們去看看。”

鴻濁打了個呵欠，對此完全沒有興趣，道：“魔族的壽命長著呢，要來做什么？花神待魔族不薄，我勸你們別去打擾她的后人。”

他鉆進了伊羅之中，飄出最后一句話，“魔君定然也是這個意思。”

“哼。”墨沙突然冷哼一聲，抬手——

業焰背后的伊羅飛躍而起，落在他手中。

墨沙冷冷的看著那銀槍之上的白色云霧，道：“鴻濁，那個叫長歡的女孩，跟花神是什么關系？”

不等鴻濁開口，業焰便道：“長歡就是長歡。”

說著，便欺身而上，伸手想將伊羅搶過來。

墨沙飛身后退，道：“若是她與花神無關，靈族中人為何對她那般恭敬？鴻濁為何每次都回避我的問題？”

業焰停下腳步，凝神，目光如質，伸手大喊了一聲，“鴻濁！”

原本被墨沙握在手中的伊羅突然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拉扯著，驟然脫手，如同飛鳥入林一般，回到業焰的手中。

業焰手腕微旋，長槍在他手中轉了一圈，然后驟然刺出——

一道白色的光芒從銀槍刺出，如雷霆一般迅速，連空氣都劈裂，墨沙來不及躲閃，抬手直接擋住了這一擊。

“天怒之誅？！”

雷鳴消失，墨沙咬緊牙關，死死的盯著站在眼前的鬼面人，眼神有些冷，不過，很快，他抬了抬嘴角，突然笑了起來，“很好。”

——他的手臂無力的垂落，鮮血滴答，染紅了青青草地。

一旁，藍翎和雪蓮驚得張大了嘴，緋堯掩嘴輕呼一聲，“竟然是鴻濁的渾沌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