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人，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兒子吧……救救我的兒子……”

這天，三人剛剛趕到北倉縣，幾人連夜趕路，馬車停也未停，幾人都有些疲累，是以趕到北倉縣都有些放松。

城門已經被打開，早起進城的人不少，可這么一群排隊進城的百姓當中，卻有一個老婦跪在城門外面哀哀哭泣，不斷的磕頭乞求著路人。

旁邊的席子上躺著一個臉色特別蒼白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是個書生，只是雙眼緊閉，不知道情況如何。

阮千姿揉著胳膊緩解酸痛探頭往外看，看到這情景忍不住心生酸澀，古代百姓由于生活貧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以風吹日曬下衰老的也快，席子上年輕的男子看起來不過而立，以古代女子普遍的生育年齡來說，這老婦肯定不到天命之年。

卻皴裂的皮膚，渾濁的眼球，連看向周圍行人的目光都瑟瑟發抖。

無天注意到阮千姿的目光，順著也看了過去，但不過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逗弄旁邊坐著的紀念。

“別看了，看了你也幫不了。”無天笑瞇瞇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想要幫她？”阮千姿心下嘆息，靠在車壁上心情甚是低落。

無天卻一笑，抄手坐在了阮千姿的身邊，他注視著阮千姿，卻有些戲謔的笑意，“你這臉上寫的明明白白，又如何能夠瞞得過我？”

阮千姿沒有回話，手心里卻在摩挲著幾粒銅板，可是直到馬車過去，她都沒有將這銅板扔出窗外的老婦面前。

無天見狀一挑眉，頗有些意外。

阮千姿卻笑了一聲，神色平淡的將那銅板收了起來，“你不用考驗我，我明白我現在的處境，更何況，那個老婦需要的也不是我，給了她錢，反而害了她也不一定。”

“聰明！”無天自在而笑，眼中有些欣賞，“就算你救得了這個又如何，天下間這樣的人多了。”

阮千姿淡淡的應了一聲，靠在車壁上不再說話了。

這里離城門如此近，連城門官都不去理會這一對母子，而且來來往往的行人商人也很是麻木，這中間的理由，又如何是她這個偶爾經過的路人能夠看得通透的？

而她身后，不知是否追著一個要命的毒蝎子，那只蝎子發起狠來，她跟無天加起來都不是對手，還是不要理會這種……

看似病弱的老婦了。

但是，阮千姿卻感覺，自己來到古代后，心真的變硬了很多，現代的時候不出手相助是篤定對方是騙子，或者社會福利也不錯，總不至于餓死了沿街乞討的人。

而在這古代的城門外，卻僅僅是因為自己一個懷疑。

難道是因為看慣了墨鴉教的行事作風，自己不知不覺間已被同化了很多？

想到這里，阮千姿睜開眼，看向依然空洞地坐在對面的紀念，嘲諷的瞥了瞥嘴角，還真是……

顏高運氣好。

運氣好？

想到在那奴隸會所中拍賣師對紀念的介紹，又有些感嘆，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真的運氣好呢？

……

……

北倉縣是一個大縣，僅人口就有三萬，縣長據說是一個公正廉明的人，是以縣中秩序維持良好，街頭上也不時能夠看到巡邏的衙役，他們不擾民也不仗勢欺人，有時候還會停下來幫助縣民。

“這里離桐城已經很近了，桐老已經安排了人來接你，就在前面的客棧，等把你送到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無天一派風流少爺的裝扮，扇子慢慢扇著，說著話視線還不時調戲著周圍的姑娘們。

阮千姿已對無天的風流無感了，此時她只要管好身邊跟著的紀念就好。

“功成身退？”阮千姿慢慢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

無天卻一挑眉，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難道你還真以為我正好出現，又找到了馮判官救了你？”

阮千姿剎那停住了腳步，身后的紀念自然而然地停住，落腳無聲。

仿佛整條街道都安靜了起來，良久：

“哦。”

無天依然是那副風流的樣子，他跟著阮千姿緩慢步行，也不去挑破阮千姿那復雜的心思。

知道的多了，反而能夠置身事外，這樣的生活也頗為有趣，難道不是嗎？

……

會面的地方恰巧也叫“躍居東方”。

阮千姿沒想到來接她的人居然是景玉陽！那個僅僅不到兩月未見的書生，卻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站在景玉陽身邊，阮千姿幾乎已經不認識這個男人。

初見景玉陽的時候，這個男人由于被褫奪功名，同時遭人誣陷，一個自信張揚又頗為自負的少年，硬生生被現實壓彎了脊梁，郁郁不得志地于街頭買賣字畫，卻又面臨著眾人的嘲諷，以及被趕出客棧的窘境。

那時候的阮千姿出手相幫，雖說是看中了景玉陽的才華，更多的卻是一種同病相憐的心理。

打算去江漠的時候，阮千姿將桐城的事情都交給景玉陽打理，卻沒有辦法給他正式的墨鴉教教徒的身份，如此尷尬的處境，居然能夠讓他處理的左右逢源，現在甚至獲得了桐老的認同。

再見景玉陽，他已脫去了那層抑郁的外衣，整個人精神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挺直了腰背，眼中是自信的光芒，他就站在客棧的大門處，負手而立，依然是書生的打扮，卻化開了五官。

變的藏而不漏，卻又讓人移不開眼睛。

“玉陽見過阮管事。”

看到阮千姿下了馬車，景玉陽連忙下了兩級臺階，雙手抱拳，認認真真給這救了自己的小女人行了一個大禮。

阮千姿之于景玉陽，何曾不是蘇丁炙之于她？

“景玉陽？”阮千姿既驚又喜，她連忙上前兩步，虛虛地將景玉陽的雙手托了起來，“怎么會是你來？”

景玉陽起身，笑著道，“本來桐老是讓別人來的，我聽了算是自動請纓。”

“那多謝你了，桐城如何？”阮千姿也是高興，說話也沒了些顧及。

“已經跟方太守談妥，并且試著運了兩批鮮貨到桐城，分發到北方各地后，貨物賣的很快，我們中間賺了不少，我已經將賬冊一同帶來，等你休息好后可以看一下。”

“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