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說花，還是在說我？”阮千姿亭亭立于原地，含笑問。

“當然是說……”無天的扇子指向阮千姿，阮千姿微抬下巴，眼神稍稍瞇了起來，于是無天的扇子又轉了方向，“它了。”

阮千姿笑了一聲，她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走到無天身邊，伸手撥弄了下竊冬花殘碎的花瓣，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么久……”

無天亦是點頭。

“對啊，想來當初干癟蒼白的小丫頭，還是一個地位極為底下的婢女，眨眼間就成為了這墨鴉教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舉足輕重？”阮千姿似笑非笑。

無天哈哈兩聲，刷一下又打開了扇子，他臉上滿是戲謔，眼神卻極為認真。

“教主的唯一弟子，又掌管著整座教中的采買錢財，更是為教中的弟兄們改善了生活習慣，你說，這么多人喜歡你，暗地里卻又是誰想要打壓你？”

“比如說你？”阮千姿也似玩笑的道。

“哈哈，大概吧，小姿，我可沒忘記你說過，以后都不再信任我……”無天拖著那盆花又左搖右擺的走了，“記住你自己的話，還有，謝謝你的花，或許它很快就要死了……”

阮千姿看著無天漸漸遠去的身影，她卻對無天的話若有所思，今天無天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她，也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告訴她這些。

而無天手中的那盆花，大概是想要還給她吧，卻又不知為何而中途改變了主意。

可是，第二天，無天就離開了墨鴉山。

雖然這三個月以來，無天也經常下山，有時候也會為阮千姿帶回一些山下的稀罕玩意，可是他幾乎都是當天去當天回。

等阮千姿一周多都未再見無天的時候，她恍然發覺，原來無天已經離開了這里。

……

……

狐堂的情況比起豹堂來要復雜很多，很多商路都是縱橫交錯而又彼此關聯的，甚至連關系網的梳理都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跟江湖，跟其他的商人，甚至連跟朝廷的商業往來狐堂中都有不少。

當今皇帝是一位賢明圣君，他自上位以來就開始致力于開疆拓土，上馬能戰下馬治理天下，大概就是說的他。

天下初定后，他立即開始整頓朝綱，開通吏治，修建運河，致使南北交通便利，商業也隨之繁榮發展了起來。

阮千姿翻看著狐堂簡單的賬冊，這些她都是在豹堂看慣了的，所以看起來并不麻煩，甚至因為她曾在豹堂呆過一段時間，所以許多賬冊中的問題她幾乎能夠聯想到一塊。

可是這賬冊看一兩日沒有問題，如今都過了半個多月，為何她還沒有接觸新的工作？

阮千姿想要去找豹堂的管事詢問一下，卻被告知管事的不在山上。

阮千姿沉默了片刻，到了此時此地，她即使再蠢，也明白了整個狐堂并不歡迎她的到來。

理由？

她或許能夠猜到，一是因為她來自豹堂，而豹堂與狐堂的關系一向不睦。

二則是……

大概，就是因為她太高調了。

就如同無天提醒她的一般，她爬升的過于順風順水，又是教主名義上的弟子，那么以后的前途必然光明坦蕩，已然威脅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但是這些，到底是不是吳啟永暗中默許下做的？

阮千姿無聊的翻過一頁賬冊，正在發呆，桌前的陽光突然被遮擋了一下。

嗯？

阮千姿疑惑的抬頭，居然就看到了蘇丁炙站于她的桌前，他神色異常平淡，身后不遠處跟著詩畫，隨后他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卷賬冊，翻開看了兩眼。

“教主？”阮千姿起身，想了想還是福了一禮。

蘇丁炙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將賬冊倒提在手中，然后隨意的靠在了窗邊，這才不緊不慢的翻看起賬冊。窗戶打開著，昨日里下了一夜的雪，此刻正有著雪的清冷幽香暗中傳來，阮千姿精神振奮了些。

蘇丁炙隨意的擺擺手，讓阮千姿不用在意他。

可阮千姿怎么可能不在意他？這么一個大活人，而且還是地位尊崇的教主，別人膜拜尚且找不到人，她能連壺熱茶都沒有？

重新拿了個茶杯續上水，阮千姿用手扇了扇茶的香氣，感覺還不錯，也就直接端給了蘇丁炙。

旁邊的詩畫眼觀鼻的站著，對阮千姿的行為視而不見。

蘇丁炙正看著賬本，也就自然而然的接過阮千姿端給他的茶，輕抿了一口，眉頭微皺，他略有些嫌棄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茶，然后隨手塞回了阮千姿的手里。

“這么久了，泡茶的技術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阮千姿無語。

“去取一杯白水來，”蘇丁炙道，“白水也比你泡壞了的茶好些。”

蘇丁炙的一切衣食住行，講究的就是一個精細，詩畫這位婢女，是蛇堂的何堂主專門找了人，費時良久一點點培養出來的。

她對教主的衣食住行伺候的極為妥帖，更未行差踏錯。

可是，阮千姿卻極少伺候人，更加對茶沒有什么研究。

如果是旁人，蘇丁炙大概連那人近身的機會都不給她，更何況還讓他毫無防備下喝了這么難喝的茶葉……

對，是難喝，極其難喝！

但是對象是阮千姿，他卻也只是說一句而已。

這其中的差別，詩畫都能懂，教主自己未必不懂。

可是蘇丁炙的心思藏的太深，別說詩畫，即使是阮千姿都猜不透。

所以有時候阮千姿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就只是教主無聊時的一個消遣？

剛來這個時空的事情太過于久遠，久遠到如同上輩子的事情。那座古剎，漸漸的就消失在了阮千姿的記憶中，唯一清晰的，就是眼前這個看著賬目，依然不急不緩的教主。

“教主，你今日怎么會來？”

“自是來看望你。”蘇丁炙毫無避諱，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

阮千姿聞言苦笑，她說：“我現在的現狀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蘇丁炙嗤笑一聲，他放下手里的賬冊，視線落在山巔處蒼茫的雪山之巔，嘴角的笑容說不出的意味，卻驚心動魄的好看。

“本來就是意料中的事情，談何失望？”

是啊，預料之中的。

蘇丁炙他會將適合的人一步步鍛造，然后鑲嵌上合適的零件，鑲嵌好后拿著去磨礪開封，如果挺過了，那么是賢才，如果中途斷折了，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蘇丁炙就是如此的冷情，卻又讓人如此的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