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圖書館里，趙珉珂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桌邊，窗外的雨滴輕敲在玻璃上，像是在奏響他孤單心緒的旋律。他喜歡在除了朋友聚會的那些零星時光里，躲進這個安靜的角落里，沉浸在書的海洋中。家里那爸爸早已在遠方另起爐灶的事實，讓他就像是個被擱置在角落的舊玩具，母親的忙碌又像是無形的墻，把他與溫馨隔絕。所以圖書館，就成了他的避風港。

窗外細雨漸止，趙珉珂站起身，輕推開窗，新鮮的空氣夾帶著雨后的清新撲面而來。他伸了個懶腰，心頭的郁結似乎都隨著這一呼吸，散去大半。“也許，今天會有點不同。”他心想。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卓韜發來的消息躍入他眼簾。“我了解清楚了，現在能去找你嗎？”看完消息，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絲。“可以，我在圖書館二樓。”他回信后，不久，腳步聲從樓梯上遞來，卓韜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卓韜將雨傘留在了教室門外，走進來就直奔主題：“咱們想復雜了。”他拿出手機，一段錄影出現在屏幕上。

“喲，你們還現場拍了這些，人家不會生氣啊？”趙珉珂有些詫異，視頻里李薇低頭躲閃，那神情，搞得像場正式的審訊。“這樣太嚴肅了吧？”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反正，現在說開了，就好。”卓韜揮揮手，仿佛把所有的誤會都揮散了。

“嗯，那就都過去了。”趙珉珂點頭，兩人的笑聲中，那些不愉快似乎真的被雨水洗凈了。微笑中，兩人收拾好各自的書包，踏著放晴的天氣回家去。

趙珉珂那腳步輕飄飄的，仿佛心里那塊石頭終于落地了似的。正當他換掉濕漉漉的雨靴，手上一滑，只聽“砰”地一聲，雨靴不小心跳了個芭蕾舞，直接砸在了地板上。趙雪瑩那邊，背對著門，手里攥著張照片，像是寶貝似的。聽到聲響，她下意識地把照片往衣兜里一塞，轉過身，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回來了啊。”

趙珉珂“嗯”了一聲，心不在焉的樣子，哪里注意得到趙雪瑩的小動作。他只覺得今天的天氣和他的心情一樣糟糕。

“小珂，咱們坐下聊會兒。”趙雪瑩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趙珉珂心里咯噔一下，想著：“媽這是又搞什么飛機？”他們倆坐在沙發上，趙雪瑩倒了兩杯菊花茶，那香氣淡淡的，倒是讓趙珉珂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趁著喝茶掩飾，偷瞄了媽媽一眼，只見她那期待的眼神，心里不由得開始打鼓。

“小珂，媽媽聽說你和一個女生關系不錯？”趙雪瑩的話讓趙珉珂差點把茶水噴出來，他一邊憋笑一邊裝作被嗆到，可眼睛里的驚訝是藏也藏不住。

“媽你怎么知道的？！”趙珉珂的心跳得像鼓點一樣，慌亂中帶著幾分竊喜。

“哦，沒，沒什么，就是下班回家時，總能看到你們一起。”趙雪瑩有意控制住自己即將溢出的憂慮，換了個話題繼續說：“你可以帶她來家里啊。媽媽打算下周做頓大餐，搞個家宴。”

趙珉珂聽得云里霧里，心想媽這不會是打算見家長吧？這下他可真是哭笑不得，心里那個窘啊。他撓撓頭，一臉尷尬地解釋：“哎呀，她就是我學習的搭檔，叫阮暉。”

“阮暉？真的？”趙雪瑩一下子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那神情里滿滿的都是驚喜與關心。趙珉珂差點沒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出元神出竅，瞪大眼睛不解地盯著她。趙雪瑩感覺到自己可能反應過激了些，急忙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擠出一個看似輕松的笑容：“哎呀，沒事沒事，媽就隨口問問。”

趙珉珂還是一臉的不知所措：“那個，把人家請到家里來，這……”趙雪瑩看兒子那擰巴的樣子，心急如焚，趕緊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安撫：“沒事的啦，別緊張，媽媽在家呢。對了，要是你有其他的朋友，也可以一塊兒請來家里，媽媽做飯招待大家。”她急切中帶著期待地解釋道。

趙珉珂揉了揉發懵的腦袋，感覺自己的思維還沒從滂沱大雨里走出來，老媽的話聽著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搞得他半天反應不過來。不過看老媽那眼巴巴的神情，他想，大概這就是長輩的那種過分熱心吧。

“行，行，那就這么說定了。”趙珉珂隨口答應下來，苦笑著在心里盤算：“今天真是雙喜臨門啊。”他明白，媽媽的提議雖好，自己可得再想想，畢竟將來有的是機會和同學們聚聚。而且他也不想讓阮暉感到尷尬，兩人還沒到那步呢。

他撓了撓頭，藏著滿心的無奈和歡喜，輕輕吐出一口氣：“媽，您就別操這份心了，我們就是普通同學。”心里卻已經偷笑，這樣的大“好意”他干嗎要拒絕呢。

放寒假的鐘聲一天天敲得人心慌，班上原本熱熱鬧鬧的氣氛都被濃重的復習氛圍取代了。一到放學，班里的同學就像散開的小魚，各自游向自己的家——也是自己的戰場。考完試那天，教室里終于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大家爭論著誰能漲分。

成績發榜了，前三的寶座沒意外，還是鐘曉鈞、趙珉珂和阮暉三人的天下。不過，讓大家一陣低聲啞火的，是牧云直升的奇跡——她一路躍升，躥到了第九。可把全班都驚得目瞪口呆。阮暉看在眼里，樂在心里，心想，“看，我沒看錯人。”

最后一天在校，阮暉決定，要抽空去看看牧云。她手忙腳亂地捧著自己精心挑選的糕點和鹵菜，坐公交車，準備給牧云一個驚喜。一路上，窗外的世界像是被減速了，街道、小樹，所有的景致都被染上了柔和的陽光。

阮暉坐在那搖晃的公交車上，手里提著的糕點和鹵菜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隨著車身的顛簸輕輕晃動。車窗外的冬日陽光格外溫柔，讓人忍不住在心里憧憬即將到來的寒假。

就在公交車即將到站之際，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了阮暉的視野，她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嘿，那不是卓韜？”她的眼睛不自覺地跟著那個身影和旁邊的女生。從座位上微微前傾，幾乎把鼻子都貼在冰涼的窗玻璃上，就為了多看一眼。

兩個人穿過噴泉廣場，卓韜的笑容和那女孩的風姿，一時間，阮暉的心里有點五味雜陳，究竟是好奇？是驚訝？還是那么一點點不置可否的嫉妒？卓韜似乎總是輕松自如，這副模樣阮暉倒是不常見。

她思索片刻，終于下了決心，提前一站下車，踏著輕快的腳步向那兩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走去。心里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興奮，想要弄清楚卓韜的這位新朋友到底是誰。

陽光透著溫度，輕輕撒在廣場上，李薇心跳得像演奏家敲著鼓點，她那笑容像是蓄勢待發的煙花，興奮得快要掩飾不住了。“卓學長，你答應陪我逛街，我，我真是太感動了。”她差點兒蹦出了聲，忍不住想，這是不是代表卓韜在默默地答應了什么？

卓韜的回應似乎敷衍，走神后還帶點隨意的語氣：“考完試了，大家都放松放松嘛。”但他的眼神卻像是在躲避，左右張望，好像在找什么。

廣場上的鐘樓敲響了預示放學的鐘聲，卓韜忽然停下了隨意的腳步，轉而打量起了四周的景物，思索地瞇起了眼睛。然后他又是一副想要找話題的樣子，抿了抿口，卓韜突然沖著李薇勾勾嘴角，逼出一絲笑意，“李薇，今天陽光正好，拍照吧。”他話里隱藏著不易察覺的僵硬。

李薇被他的突然主動弄得有點懵，“哦，可以啊。”她雖感覺怪怪的，但還是迫不及待地把手機遞給卓韜。他們之間的小小互動，被隱藏在一旁小樹后的阮暉看在眼里。

卓韜站在那邊，指揮著李薇，“往后點，對，往那邊一個小步，好，就匯那，別動，拍了啊。”

阮暉感到有些無語，小心翼翼地從樹后探出頭來，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躲在小樹的遮擋下觀察著，茫然中帶著幾分焦慮。“卓韜怎么了？他和學妹…約會？”她納悶兒地揉了揉眉心，身體微微前傾，意圖探得更多的究竟。但她決定保持隱身，遠遠觀望這出他們的戲碼。

“快點啦，卓學長！”李薇忍不住催促，站在那陽光灑下的噴泉邊，做著俏皮的姿勢。可卓韜卻捧著手機，眼神一直在鐘樓的巨大指針和李薇之間來回切換，像是在等待某個精確的時刻。“拍了，拍了！”他操控著手機，只是動作緩慢得讓人急躁。

“咱們再來一張！”李薇，氣氛被她撐起來，一邊嘗試一個個新姿勢一邊連聲催促。卓韜的目光再次飄到鐘樓，時針和分針正慢慢接近八點，他的內心開始打鼓，似乎是在考慮是否要落實原定的計劃。

大鐘的銅鑼般的響聲剛剛回蕩開來，噴泉的水柱也恰如其時地“嘩啦”一聲奪人眼球。卓韜情急之下，沖向李薇，直覺地一把將她推到一邊。李薇踉蹌著跌坐在石板路上，幸好只是有點狼狽，沒有受傷。

她仰頭，那表情里滿是迷茫和難以置信。卓韜俯視著她，那一臉平靜中卻有著說不清的變化。道歉似乎多余，可他還是條件反射似的伸出了手。

“來吧，快站起來。”卓韜說著，略一低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堅定了起來，“你以后別管太多，好嗎？”這話說完，李薇也被他拉拽起身，但他迅速放開了牽著李薇的手，彬彬有禮地將手機遞回給她，臉上帶著捉摸不定的審視。

李薇遲疑地接過手機，心里像是五味瓶打翻了一樣——既驚訝于卓韜的求新求變，又困惑于這種出其不意的拒絕。她試圖揣摩他的眼神，但那一秒鐘的接觸后，卓韜的視線便迅速移開，就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卓韜雙手一插口袋，嘴角揚起一個不在意的傾斜，“我下午還有點兒事，先走一步了。”他的聲音淡得如同剛才那噴泉里的幾滴水花。

“你，你……”李薇終于明白了卓韜約她出來只是為了“教訓”她，她一手奪過手機，一手指著卓韜氣得說不出話，面對他那無所謂的樣子，她只能一跺腳，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她的腳步宛如疾風驟雨，直奔那打開門等在一側的商廈。匆忙中，她的心在急轉直下，找個角落，顫抖著打開手機，那屏幕上的照片如同凍結的時間，她凝視著自己天真無邪的笑臉，但此刻心卻荒涼。

卓韜那把唇線緊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里沒了剛才的波瀾。正打算離開這些像水上樂園般的水柱，卻沒想到阮暉就在那兒，半躲半現地站在小樹后。此刻正步子緩慢地走向他，“這是怎么回事？”卓韜眼神閃爍，長大嘴巴，難以置信他喜歡的人怎么突然就在身后。

“阮暉？”卓韜的嗓音里夾雜著一絲意料之外的驚異，這慌亂掩不住他心里的那一絲嘀咕——她究竟已經站在那兒多久了？阮暉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幾步就邁到卓韜面前，眼神凌厲地質問：“你那是故意的吧？”

卓韜盡力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一邊撓頭一邊裝傻：“你、你說什么呢？”

兩人對峙著，目光在空氣中碰撞、旋轉。阮暉可不想跟他這樣對望下去，怪別扭的，只得無奈地嘆口氣說：“算了，反正，我只是經過這里。”她轉身就要走。

見狀，卓韜沒舍得讓戲就這么散了，趕緊一溜小跑緊隨其后：“大班長，你怎么會在這里，你看，你都沒告訴我。”

阮暉止步轉身，“你有秘密不告訴我，我干嘛非得告訴你？”她帶著挑釁說道。“噢，我們的大班長還會討價還價呢，別急著走嘛，我正要告訴你來著。”

見到卓韜的真誠的眼神，阮暉心里有些波動，但她還是搭著架子說：“好，你快說，我還有事要辦。”“大班長，我這事、快說不了。要不，你先去辦事，我等你辦完回來，再跟你說，呵呵。”

“耍我啊，再見！”阮暉頭一扭便要離他遠點似的，卓韜心里有些歡樂，還沒跟阮暉這么耍著說過話呢，他覺得阮暉還是在乎他的，肯定是跟蹤他到廣場的，心里非常開心，搶過阮暉手里的鹵菜，“咦？”阮暉驚異他的大膽。

卓韜搖頭：“唉，我這事說來話長，你先去忙你的，我在這等你，吃的我保管，一會跟你邊吃邊說。”阮暉聽后，臉一紅，心想：這小子真敢耍，我可不慣他。她一把搶回鹵菜，轉身就走。

“你等等啊！事情辦完了記得找我，我在這兒等你呢！”卓韜對著阮暉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別忘了回來找我！我說真的，我會在這兒等你的！”阮暉走了老遠，才回頭瞥了卓韜一眼，他還是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手叉腰，佇立在原地的身后是一片藍天白云與石筑的廣場。這時，一輛公交車緩緩駛來，阮暉一躍而上，車門關上的瞬間，她的心里竟然涌上一絲期待。在阮暉回望卓韜留在廣場上的身影時，她的心情復雜得像是剛出爐的千層餅，層層疊疊，各有滋味。公交車的轟鳴聲伴隨著車身的晃動，把她的思緒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