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探身看了一眼門洞內,即回身打開火折,點亮燭臺,持著朝門洞內走去。她也不懼怕其內有無機關,反正一般的機關也傷不到她。
一入門洞,即向右折入下行,拾階很陡,卻是通往地下,而其通道寬度僅限一人通行,清音一手持著燭臺,一手提起裙擺,下到了盡頭。
腳踏平地,再次右折,但行得四五步,前方豁然開闊,卻是一間不大的密室,方圓有數丈,不是很大,但也不小。清音細看時,里面居然有床鋪,妝臺,花架,以及各類裝飾等;床的靠墻,懸著一把連鞘寶劍,房的一角,還存有兩壇酒。
大夏的所有宅院,府邸之中,都或多或少的建有地下室,一因儲存食物,二為避險之用;密室不奇怪,讓清音感到奇怪的是,這個密室明顯處于地下,卻一點也不潮濕,不但不潮濕,還顯得很干燥,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花香,很是清新。
清音持著燭臺,向室內四望,她看見花架上有一木制錦盒,錦盒上鑿有小孔。清音打開,見里面有數枚臘丸,而臘丸破裂,花香就是由此散出的,臘丸中應是包裹花粉香料之類。
清音合上錦盒,把燭臺放在了妝臺上,妝臺上有女紅,素梳及發簪胭脂之類。妝臺斜對床鋪,床鋪上有疊好的錦被和一疊女子衣裳,長年累月的密封之中,床鋪居然沒有發霉,積灰,可真是奇跡。
密室內就這些,很是簡陋,也沒有發現什么特別之處,也不知密室的用意何在,要建在曹將軍的寢房之中,而且這么隱秘。
清音思想之中,站得久了,卻是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床沿,手不知不覺的按在了疊著的衣物之上,觸之柔和。清音忽心房一震,她的手觸及衣物中有硬物相抵,她即翻開衣物,卻是幾本書卷,其上一本,卷名《凌波微步》,應該是武功秘芨之類;清音略過。其中一本,沒有卷名,清音打開,里面密密的手書記錄,清音但看得一看,心中欣喜,這應該就是曹將軍的手記吧!也許,一切疑團,都將在里面揭開。清音即欲翻看,又思之,便把它放在一邊。
其下一本,也沒有卷名,清音拿起來,就著燈光下翻開,她以為也是手記之類。誰知翻了幾頁,一時臉紅心跳,手足無措,慌忙盒上置于床上,卻就站起來,掩臉欲離開密室,但行得幾步,又轉念一想,返回來疊好衣物,把其下一本和未曾細看的書卷壓在衣物下,拿起其中其上兩本,手持燭臺,離開了秘室,回到房中,便按下墻上機關,合了門洞,再把影壁移上,把鎧甲放正。
清音回坐在妝前,兀自心跳不止,她掩臉偷瞧自己,這紅的臉到了耳根,火燒火燎的。那是一卷什么書呀!大尺度的宮廷春宮圖。曹將軍一代名將,巾幗不讓須眉,何以會藏有如此淫邪之物?
好不容易,清音才恢復心情,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書的內容,就站了起來,離開房間,走到內庭花園中。她坐到池邊的涼亭內,憑著欄桿,看庭院內的秋色,輕風吹過,有幾片葉子在眼前飄過,落入池中,在水面輕輕蕩漾。
青蘭尋將過來,朝清音行禮,說:“姑娘,趙管家找您一見。”
清音梳正自己的鬢發和衣衫,起身說:“好吧!青蘭,咱們走。”
二人來到正堂,趙管家已在此等候。三人落座,趙管家說:“將軍,您已入住府邸,遵從規定,我整理好了將軍府的地契,各類資產及帳單,人員花名冊等,現交與您過目,并驗證收藏。”
趙管家雙手捧上,清音示意,青蘭便過來接過,遞給清音。
清音依次打開,地契和房契都是經由房契司驗證蓋印的,當平南將軍病亡,凌波府就已收歸朝庭,皇上御賜平西將軍,只不過做個流程罷了。
清音打開帳本,上面記錄特別詳細,大到房舍的整體面積,小到一磚一瓦,以及庫房中的錢糧銀兩,皇上御賜之物,這段時間的出入帳目,點點滴滴,都清清楚楚。
清音翻開名冊,現在全府人員的出身,入府時間,從前所經職業,他(她)們的學識,以及性情等等,都一一記錄在冊。下面則是全體人員與將軍府所簽的人身契約。
清音把地契,帳單,名冊等都交于青蘭,然后說:“趙叔叔,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以后前院的事情,都有勞趙叔叔。記得大家的食膳要好些,不能克扣,工錢也要按時發放。”
“是,將軍,在下謹記。”
趙管家想了一下,又說:“將軍,咱府上在效外還有一片地,曹將軍過后,那地也被收回,現已荒廢。這次將軍入府,那地也隨著賜與了將軍,將軍要不要抽時間去看一下?”
“還有這事?”清音驚訝,即招手,青蘭遞過帳本,清音翻開,看到皇上御賜之物中,真有一塊地,還不小,近三十畝,剛才是沒有細看。
清音合上帳本,說:“那肯定是要去看一下,不過今天已晚,青蘭,趙叔叔,明天你二人陪我去看一下地,有可能的話,看能不能做點打算。”
“是,將軍!”青蘭和趙管家說。
趙管家退下,清音說:“凌波府有三十口人,這一天的口糧也是很大的,說不定以后還會增加人口。咱們不能完全靠朝庭的俸祿,現在是災荒之年,如果能利用好那一片地,我等府上也就不用為食宿所擔心了。”
青蘭也說:“將軍,您計劃真好。”
晚膳后,清音回到寢房中,點上燈,就妝前打開曹將軍遺下的手冊,開始閱讀。她不是有意要窺探逝者的心聲,只是那些疑團,她一定要解開,她既然住到了曹將軍的府上,而且名義上已經是屬于她平西將軍的,就一定要知道一個真實的曹婉茵將軍。
手冊上的字跡娟秀,語言流暢,描述得體,可見曹將軍并非一武夫,文采也是足夠傲驕的。大夏的臣民,個個文武雙全,這可不是夸耀。
以下就是手冊的內容,曹將軍以第一人稱為自敘,徐徐道來:
我叫曹婉茵,是香州府鄉下一個普通農家的女兒。父親說,母親十月懷胎,著實辛苦;所喜當我臨盆的時候,有天降祥瑞,于是四鄉八里的鄉親都來為我慶生,算命的說,我將來即富即貴,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傾其所有,請了名師來為我授課,鄉鄰們也樂意幫忙。五歲的時候,我便能吟詩作畫,九歲的時候,我已經達到了一流高手的武功,鄉親們都是驚嘆,老師說是因為我的天賦極高。
十五歲的時候,有邊關的守將不滿朝庭的苛政,聚合了大量不明就里的百姓謀反,一路燒殺搶掠,至進攻了我的家鄉,家園被燒,田地被毀,我們逃進深山,饑不果腹。是要坐以待斃,還是奮起一搏?我接受了上天的感召,聚合逃難的鄉親,揭桿而起,誓殺反賊,奪回我的家園。
我們配合朝庭進剿的軍隊,一個月內,消滅了叛軍。朝庭感念我的忠心,封我為平南將軍,賜建凌波府。我可能是大夏歷史上最年輕的女將軍,因此家鄉都為我驕傲。
此后我的大部份時間,都是在京城度過,也有多次帶兵出征,或鎮守邊關,阻止敵國的侵襲,或鎮壓地方暴亂,反正,一切都是為了朝庭,國家的安寧。我殺了很多人,但我無怨無悔;我要保護這片天下,這片天下的父老鄉親,容不得任何有踐踏人性的邪惡。因為我的功勛,朝庭大力宣傳,致使天下皆曉,我成了天下所有姐妹的楷模。但其實我并沒有那么好,我也有人性的弱點,愛攀比富貴,愛耍心計,甚至還愛上了皇帝,這是我一生中做得最錯的一件事,終生懊悔。
小時候,我就在親人朋友的恭維中長大,自視極高,我容不得別人給我任何污點,我只能聽到贊美的聲音,誰要是敢詆毀我,我必取他性命。逐漸的,朋友們都離我而去,我的門前往來的人也少了,世人還以為我孤僻,不近男色,不染世俗。
那一天,是個雨夜,我正待就寢,門被推開,有一個男人走了進來。我想喊,但見他取下雨蓬,我就驚著了,輕叫得一聲:“皇上!”便無力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把我抱到床上,極盡纏綿溫柔之事。他伏在我的耳邊說,從我第一次出征返朝開始,他就愛上了我,但礙于朝綱,不敢造次。你知道嗎?每天對著后宮三千粉黛,你爭我斗,該有多煩!自從見了你,我的睡里夢里都是你,就算我擁有整個天下的美色,也不及你一個。
我的整個身心,都被他給融化。我無法抗拒他的溫柔,陷在他的懷里只是全身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我迎合著他的動作,不敢有絲毫違拗他的意思。
從此,我就守在寢房之中,每夜都盼著他的到來。可是,皇上日理萬機,是根本就沒有時間天天來找我的,他既然得到了我,就不會再珍惜,他的后宮佳麗三千,比我好的,實在太多。
兩月后,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這可壞了,一個未出嫁的女子,還是位將軍,這傳出去該如何是好?我期盼著皇上能給我個名份,可是卻等來了皇上命我出征的欽命。我咬緊牙關,在戰場上拼殺,因為連日勞累,身體堅持不住,血,從我的身上流出,染紅了戰袍,染紅了身下的黃土,可憐我那未成形的孩兒,就這樣沒了。
一月后,我回到了京城,那一天晚上,皇上又來了。我本不想理他,但經不住他的賭咒發誓,軟硬纏磨,我屈服了,原諒了他,在他的懷中,我再一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從此,皇上隔三差五的前來陪我,和我討論詩詞歌賦,陪我畫畫,賞賜我很多珍貴的玩物。我容光煥發,已經忘記了他帶給我的曾有的所有苦痛,每天都展露著笑臉,打扮超時,走在坊間,因為我的美艷,驚羨了京城所有的男兒,追捧我的人何止千百!但羨之即妒,多少人因為無法得到而心生恨意,刻意抵毀我的清白,甚至誣篾我為妖女,還把我告上衙門,真的很可笑。
但我不在乎,因為我感受到了快樂,他們那些小人,那些賤民,那些市井之徒,是感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