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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別擋路,讓開!”男生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沒有做聲,默默看他帶著壞笑走過去,這種事經歷得多了,也就學會習慣了。

“你,”又一個男生走出來,站在那個男生面前,“跟她道歉。”這個男生一臉文弱的樣子,卻堅定的擋在那趾高氣昂的男生面前,不讓他走。

“亦徹,算了。”女生拉住不肯罷休的文弱男生。

孫亦徹陰沉著臉,堅決的回應道“不,他一定得道歉。”

那男生舉起手,猛的向孫亦徹揮拳打去,孫亦徹一動沒動,嘴邊現出一抹淤青。

“問你最后一遍,跟不跟她道歉?”孫亦徹抬手到嘴邊擦了擦,只感覺微微有些疼痛。

“一對神經病,我偏不道歉,你能怎樣?”男生滿不在乎的嘲諷道,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黑,孫亦徹掄起拳頭不顧一切的砸在他臉上,教室的人看他們動起手來頓時亂成一團。

葉詩語在一邊看他們你來我往的動手急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卻怎么也勸止不住。

慌亂之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老師來了!”

孫亦徹和那個男生被拉開,眼角和嘴邊多少都留下了痕跡。

這是他第一次打架。

誰也沒想到一向文弱瘦小的孫亦徹在那時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他打我的事可以不追究,但他必須跟葉詩語道歉!”

辦公室里,孫亦徹依然堅定著態度。

被訓斥了一頓的男生垂頭喪氣站在一邊。雖然動手打人被老師批評了一頓,但孫亦徹還是被安慰了幾句。

男生迫于老師,只好無奈點點頭,滿是不服氣。

“對不起。”男生目光都沒有落在她身上,丟下沒有誠意的一句,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葉詩語擦著孫亦徹淤青的嘴角和腫起來的眼睛,忍不住掉下兩顆眼淚。

“哭什么。”孫亦徹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反而安慰她。

每次看見她哭泣,總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化掉,也跟著難過。

“你怎么這么傻,說兩句就算了,干嘛動手。”葉詩語心疼的看著他,憐惜的抱怨道。

孫亦徹微微一笑,輕輕抱住她,“今天不打這一架,以后也許還會有人像他一樣欺負你,這一架打得值得。”

“可是你也受傷了啊,你不知道我會心疼么?”葉詩語眼里閃閃淚光,仿佛當時的場景還在眼前。

“一點外傷,沒什么,別擔心。至少不會再有人欺負你就好了。”

葉詩語擦了擦眼邊的淚痕,臉上帶著淤青的孫亦徹在她心里陽光又帥氣。那是很窩心的傷痕,讓她知道,他會不顧一切的保護她,把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能夠遇到愛的人,已經很幸福,能夠遇到一樣愛自己的人,應該算是一種幸運了。

“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會打架。”

孫亦徹淡淡一笑,“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跟別人打架……看別人對你那樣我實在忍不住……”

小小的感動在葉詩語心里流動,看著孫亦徹為她受傷的臉,忍不住緊緊摟住他,仿佛害怕放手就會失去。

她輕輕閉上眼睛,隨著他慢慢湊近,心臟咚咚的跳動,終于感覺到他濕潤的溫度到嘴邊是甜甜的親吻。

“對了,那件事……是個秘密,不要讓別人知道好么?”孫亦徹把她抱在懷里,溫柔像流水潺潺。

“到底怎么回事。”

孫亦徹搖搖頭,“現在還說不清楚,不過既然已經被你發覺了,那也沒有辦法,反正你就繼續當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瞞著你。”

“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才會騙我,你跟蕭凌不一樣。”葉詩語垂下長長的睫毛,悲傷在眼眸里流動著,“可是不能跟你一起面對,讓我感覺好遺憾。”

“傻瓜,”孫亦徹緊緊摟住她,溫柔的安慰道“要是因為你也介入了這件事而受到傷害,那才是遺憾。我只希望你好好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我才不會離開你。”葉詩語輕輕揉撫他淤青的傷痕,瞳孔里是晶瑩溫潤的心疼。

臺北隱沒在雨的煙霧里。

軍艦停靠在高雄港整齊的排列著,旁邊靜靜地一處海上餐廳富麗堂皇的牌匾泛著金黃的光芒。

青天白日旗隨風舞動。

已經幾十年了。

他那時還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他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和辛苦操勞的妻子還在家等候著他。他走到廣場,想著馬上就可以和他們見面,心里一陣激動。

隔著一座院墻,他們就在里面,他忍不住欣喜地笑了。

生逢亂世,何處求安穩?

他的手放在銅綠的門環上,輕輕推開,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抓兵啦!”一陣慌亂接著四處雞飛狗跳,似乎是有哭嚎聲。

門打開了一道縫,他邁開腳步要走進去,突然身體往后一傾,被人硬生生拽了回來。

那“抓兵啦!”的聲音還在此起彼落慌忙的呼叫著。

“讓我進去!”他大喊,用力掙扎著,已經拉開了一道縫的門卻越來越遠。“你們讓我進去看一眼!讓我見他們一面!”他瘋狂的掙扎著,撕心裂肺的叫喊,絕望的眼淚從眼邊滑過,妻子和兒子的臉漸漸模糊。

“不!”

他拼了命撕扯,終于從他們手中逃開,奮力往門里跑去,一只腳馬上就要邁進門檻,眼前一黑,一槍桿打在腦后,他暈了過去。

已經是半黑的黎明,路不是回家的路,他腦后凝干的血漬沾臟了衣服,他撲通跪下來,痛徹心扉的大喊,軟癱下來,淚水肆意橫流在男兒臉上。

當再次清醒,家在大海對面。

海岸線被夕陽染上金黃的時候,他總孤單的眺望著遠方呆呆出神。

他總想起當年眼看家離自己漸行漸遠時,冰涼的崩潰。那是絕望的懸崖峭壁,那會是他永遠的噩夢。

江山已經不是曾經蒼夷的江山,那片故土卻仍然沒迎回浪蕩的游子。直到他頭發花白,皺紋縱橫,緩慢挪動他不太聽使喚的腿腳,叫做家的地方,還是很遠很遠在大海對面。

他不敢回去。

他怕他見到的家是一片斷壁殘垣。

他不敢回去。

他怕幾十年都未曾問候過的骨肉看他像看一個陌生人。或是素未謀面的兒子怨恨的眼神。

他不敢回去。

他怕遙遠的是早已物是人非,曾經存在的人早已香消玉殞。

他不敢回去。

他只能茍活在這里,沒有期盼,不想未來,只是單純拖著日子等待生命的終結來帶走一輩子的悲哀。

迷蒙中仿佛還是從前,她穿著藏藍色的布袍,編著麻花辮,款款微笑做著手里的活。偶爾抬起頭,溫柔的看著他。

滾燙的淚水從蒼老的臉上緩緩滴落,機器刺耳的報警,屏幕變成水平的一條直線。

他身上永遠都流著那片熱土的血。

這座孤島有許許多多的人跟他一樣,永遠流淌著那片熱土的血。

在夜以繼日的悲哀中安定下來,習慣另一種人生。那悲哀時時刻刻侵襲著他們,讓他們在夜半驚醒,看見觸目驚心的分別和撕心裂肺的痛。

回來吧。

時代是高樓林立的飛越,那土地熱切在呼喚浪跡的游子。

回來吧。

可惜回不去了。

我們隔岸相望,竟無言。

“你說分別和相遇,哪個更痛?”

他想了想“遇到了能愛卻不能愛的人,才最痛。”

“這話聽起來很矛盾,不過……”我笑了,“那也是一種幸福。”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我感受到他心里隱約藏著憂傷。

“先生,你的龍蝦好了,慢用。”漂亮的服務員把切好的龍蝦放在桌上,咬字好聽的說道。

“謝謝。”蕭凌紳士的向她微笑道謝。

“不會。”她溫柔有禮貌的回答,臉上隱約一絲羞怯的紅。

這是高雄燈火璀璨的夜市。

他們都像雨季浸透過似的溫和委婉,講話的時候每個音都咬得婉轉動聽,也難怪這里的音樂總是像流水一樣優雅精致,像一首詩。

“你看這里空氣多干凈濕潤,把人的皮膚養的多好。最適合休養生息不過了”我說。

“是啊,落下的雨都是干凈的,沒有一絲灰塵。”他擺弄著大只的龍蝦邊回答我。

“怎么,很有趣?”我看他像孩子擺弄玩具一樣聚精會神,好笑的問他。

他一本正經地抬起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在家的時候,什么都是已經弄好的,我只要吃就可以了,還沒自己動手弄過呢。”

我第一次看見冰冷之外這么純真的他。

“我……”我張張嘴卻沒力氣說話,眼前眩暈著發黑,只聽見耳邊他驚慌失措的輕呼“夢婕!夢婕!”

“你醒了?”我看見他坐在旁邊問我,于是嗯了一聲,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把我扶起來,拿過枕頭墊在后面,讓我倚靠著,然后端來一杯水。

“吃藥吧,你發燒怎么不說呢,還硬挺著。”我接過他手里的藥就水咽了下去。

“不然,咱們回去吧,你燒的不輕,我怕再下去你身體受不了。”他接著勸道。

我搖搖頭,“不,我身體什么樣我心里清楚,沒事的。”

我怕我現在回去,也許就沒機會再來了。這也許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次。

“你到底怎么了?”他認真的問道。

“沒什么,一直抵抗力就差,比較容易生病的體質。”我掩飾道。

“那這是做什么用的?”他拿著我的藥瓶,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我慌亂的一把搶到手里,“只是普通的消炎藥。”我解釋道。他明顯不信,正要接著問,手機鈴聲急切的跳動。

他看了一眼屏幕,起身走出房間接起來。我看著他往外走的身影,憂傷圍繞在身旁,我想哭。

假如一切都發生在不知不覺中,我應該還會像以前一樣能夠快樂,至少,知曉了一切以后,做什么都不會再像從前了。

命運它在捉弄我。

我苦笑。

滑膩膩的,我急忙撐著虛弱的身體,匆忙扯下一團紙,鼻子又開始流血。他打電話的聲音還在門外,隱約在說“真的……只有我自己。”

我擦干鼻子,慌亂的把浸透獻血的紙扔進垃圾桶,隨便放了點東西掩蓋起來回到床上躺好,他放下電話回來看著我。想了想問道“真的沒關系么?看你現在這么虛弱。”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緊握著藥瓶擋住上面的字,勉強露出笑容。

他看我一直堅持,只好點了點頭,“那么,我回房間了,有什么事隨時叫我。”

我維持著微笑說好。

他轉身向房門走去,看見垃圾桶愣了一下,回頭凝視了我一眼。我順著他的目光看見凌亂的垃圾桶露出一角鮮紅,心里一陣緊張,卻聽見他松弛下緊繃的臉色輕輕說“蓋好被,早點退燒。”

我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點點頭。

他默默推開門,我卻仿佛聽見有人悠長的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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