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那定云穿了碧霞帔,散了長發不梳就到了保和堂中,使臣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只聽阿云輕輕擊掌,她身后隨了一位十六、七歲的美人——我看后也贊了一聲:真是一代尤物!定云上前臉帶微笑道:“怎么,我聽說使臣要帶本先生去大宋議罪啊!…呃…陳大人是吧?可惜了,你無權這么做了!大人,您來看!”
定云說著,從她袖中取了一塊金牌在手,朗聲道:“國主及諸位大人做個見證!此塊金牌,系當年我醫好世宗皇帝的重病,他親手賜予我的——免除除大逆外一切罪責!當年世宗皇上賜下此寶時,上邦的周太后就在身邊!今上何等英明,他曾有明訓,世宗皇帝乃他的舊主,那舊主所賜寶貝自是作數的了!”
“至于這位蕊珠姑娘,她本系嚴相國買的姬妾,嚴相因輸了彩頭,又含羞送給了唐大人!中使大人要帶走,卻也不能!唐大人雖占了蕊珠,但卻從未得到她的典身文書!嚴相自從失了此女,一直懌懌不樂。四天前夜中,嚴相及唐大人陪陳使臣大人在韓府飲宴,席間陳使臣大人又占得蕊珠,嚴相極為不滿,暗地托人找到本先生這里,要我在國主面前說項,討回此女。嚴相還把她典身文書也交給了本先生!”
定云將金牌在指間轉了一圈:“自是本先生趁國主不在,暗夜里轉到迎賓館走走!蕊珠是我唐國之人,她的去留歸宿,該由我國主說了算!”
“尊使!朕瞧此女已屬殘花,怎能匹配當今皇弟?你就棄了她,另選佳人送予光義皇弟,也不是難事!貴使!世宗皇帝英靈不遠,連皇上也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韙,你也不必執著!帶回耿娘娘對您沒有益處!待朕另送厚禮給尊使,千里迢迢,怎好叫您白來呢?”
大約這個人認為在我唐國已撈不著什么好了,所以吃完了今日晚上的餞行宴,第二天就回宋國了。
就這樣,廣寒散幸虧沒有下,我又出了五千銀子打發了陳殿恩——陳太監前腳一走,后腳我就找定云訓了一頓。我青著臉逼問她,是誰吿訴她蕊珠之事的?嚴相平時為人刻板,和阿云從不認識,怎么可能聯絡這個道人還給她典身文書?結果定云交了底,是韓熙載家一個樂伎倩兒,平素是蕊珠的好姐妹,實在看不過他們幾個把蕊珠送來送去的!于是這位倩兒,便寫了個札子遞到了燕云館…定云在云暖樓接到消息,立即假傳圣旨,到嚴府親自面見嚴續從嚴續那騙來了蕊珠的文書。嚴續當然也聽過定云的名頭,前番丟了小妾他又是心虛、又是不甘,如今小妾又歸了陳太監,他心里恨得要命!定云拿我的名義壓他,嚴續心存僥幸,也想借定云的手奪回小妾,當然情愿給了,又提點定云,蕊珠現在迎賓館里。
后來,定云又趁我再次去看阿煙,闖到迎賓館威脅了陳使臣一頓,把蕊珠帶出來了!那個使臣沒辦法,正好借用趙匡胤的名義來整阿云——原來趙匡胤嫌百花樓奢華無用,登基時作主拆了,也確實說過要見定云的話。可是其它話卻都是使臣編的。那使臣初時編出這些話,是想見見道人的面,看看她到底什么樣兒?后來出了蕊珠的事,他就起心要害道人。后來在午宴前他見道人不修邊幅,又是個半老徐娘,反覺得沒油水好撈!又見道人拿了金牌出來,使臣心里捏不準,一時給唬住了,也就更不敢造次了!
只這個蕊珠,恐怕確實是使臣弄去準備送給趙光義的!這日晚宴上,我使人給使臣灌透了酒,這一點他也沒有改口!
這回我心里又怯了:“阿云!只一會不見你就弄出事來!世宗駕崩了,周太后符氏也失勢了,就算那牌子是個真的,也沒人保你了…你怎么敢!那蕊珠…你也不讓使臣帶走…你不怕開罪了趙光義……”
“那個牌子是假的!趙光義一定沒讓陳太監到江南替他選美,這是陳殿恩想巴結趙光義,定是他自己的主意!這種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說,上哪兒他也說不響……國主…就讓蕊珠跟我吧……”
我抬起深眸,細看耿妃,她原練有駐顏之術,但她畢竟不是真神仙!現下畢竟有了年歲,又為了我勞心多時,眼角眉梢盡顯憔悴:“你知道么,你快把我嚇死了…若使臣執意要帶你回宋國,我就…我就除掉他……”
“我便真去宋國,也不會怎么樣的…國主!這么些年,你受了這些不順,怎么竟多了這么多戾氣呢?萬一使臣要是真死了,大宋不懷疑我大唐國?”
“那朕也不管!你去天南海北,只要是你樂意去的,朕都可以放你,若別人強迫著你去,絕不行!什么時候…朕都要殺……”
然而定云伸出長指甲的美手掩了我的口:“我最不愿你起殺心!以前我狠心丟下你,也都為的是這個!只盼平平安安的,大唐國樣樣能向好,我也就知足了…等你好了,我就走,去武夸山,呆在那兒,不回來了……”
我聽了這話,又是一陣心灰!也難怪她…慶兒、信兒雖然在宮里,可還有一個人卻一直還在山里……
好不容易弄走了這個使臣,可四月還沒過完呢,朝里又傳出了個驚天的消息:周國的舊將李筠不服宋朝,率眾起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