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來了。

少年一動不動的抱著懷里的女子，杜冰歌此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他身上的華服和周圍破落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本那雙因為憤怒而變的通紅的眼睛里現在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就像一灘死水一樣平靜。平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我……”

“我知道不是你。”

杜冰歌想開口，卻被少年打斷。少年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

“……節哀。”

杜冰歌只能說出這種安慰的話了。

氣氛，一度降低到了極點。月光蒼白，人影黯淡，細微的蟬鳴似乎也凝結住了。一想到自己身邊有一具尸體，杜冰歌不免覺得有點詭異恐怖。

就在杜冰歌冷汗直冒的時候，卻聽見少年低聲笑了起來，接著越來越大聲。

杜冰歌嚇了一跳，倒是反應過來了，微微蹙眉，“該不會是癡了？”

杜冰歌默默看著他，想找個時機遠離。

“我現在，什么也沒有了，什么也沒了啊。”少年似乎笑夠了，帶著眼淚的眼睛微閉，卻是美極了。

“我茍且偷生，本以為只要安分守己，便可護我家姐平安，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笑話罷了！這強者為尊的世界啊，這可笑的妄想啊！”少年緩緩放開了抱著人的手，抬頭望天，似是低語，又似是對著杜冰歌所說。

“家姐，可還記得，你說過我不該困于此，我不該被人像泥土一般踐踏？你說過鳳凰于飛，不求我榮華富貴，但求我一世平安，自由自在。”少年此刻喃喃低語，似是在懷念。

“鳳凰于飛……你說我不該過于心高氣傲，不該不懂得藏起鋒芒，不該不懂低頭，萬般不該，都是我一人造成的啊……”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極為落寞與孤單，讓人心疼的孤寂。

“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看看，末路鳳凰，就算是浴火焚身，也要拼命飛翔。”

抬起眼眸，他用極為悲切的眼神看向杜冰歌，似是下定了什么堅定的決心。

一步一步，他向杜冰歌走來，杜冰歌見狀，心里冷汗直冒：“難道要解決我了！”

就在杜冰歌戒備起來的時候，少年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杜冰歌身前。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朦朦朧朧，竟有些看不真切。

杜冰歌愣住了，“這是，做什么？”

“我知道姑娘是東宮太子的御前侍女，地位比一般管家更高，鳳皇請求姑娘帶鳳皇入東宮，鳳皇此生，愿為姑娘做牛做馬，死當……結草。”少年低垂著頭，說出的話卻是讓杜冰歌的大腦一片混亂。

“這？這是什么意思？”杜冰歌來不及細想，少年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只求大人帶我遠離?宮！”

?宮？這可是君國皇室養男寵的地方啊！

杜冰歌一驚，看著這少年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以及身上的華服，原來竟然是?宮的人。杜冰歌一想到在男子為尊的古代，少年反而要羞辱地承歡于男人的身下，不禁十分同情。

但為什么要她帶他走，她的能力似乎沒有那么大吧。

杜冰歌嘆了一口氣，面對著少年蹲下，與他平視。

“你叫鳳皇？”

看著杜冰歌同情的眼神，鳳皇道：“正是鳳凰于飛的鳳，皇天后土的皇。”

看著少年低垂著頭十分乖巧，杜冰歌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還對她怒目而視的少年模樣。

“鳳皇，雖被困于?宮，但一直以床守男童的身份為皇上掌燈，不曾……”鳳皇頓了頓，“不曾被采摘……”他略微偏過了頭。

杜冰歌見此，更是十分心疼。

“為何要我帶你離開？”杜冰歌摸了摸鳳皇的頭，發絲十分柔軟乖順。

杜冰歌的手摸到鳳皇的頭時，少年身軀微微一震，細不可聞。

“鳳皇雖是戴罪之身，但卻不曾想過待在?宮，鳳皇甘愿被亂箭穿心，也不想承歡于男人身下，怎奈皇帝有龍陽之好，不僅納我姐姐為妃，還想……”鳳皇又沉默了。

杜冰歌聽此，更是在心中痛罵君王狗皇帝，連小孩子也不放過。

“先起來吧，地上微涼，可不要著涼了。”杜冰歌想扶起鳳皇，但鳳皇卻執意不起。

“請大人答應我，否則鳳皇不起。”鳳皇很是倔強。

“鳳皇，你先起身，我會考慮的。”杜冰歌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然不愿別人跪拜于她，微微蹙眉，只能松口。

聽了杜冰歌的話鳳皇這才乖乖起身，杜冰歌看見了他的手掌由于緊緊攥著，早已被指甲劃破了手，留下血印。看他如此決絕，杜冰歌也莫名的悲傷，這種身不由己的樣子，在某方面像極了她。

月色下，鳳皇的臉依舊蒼白，卻沒有開始時的陰沉了。

“鳳皇，你是如何進入?宮的？”杜冰歌開口。

“…………”鳳皇低著頭沉默。

周圍，一片寂靜。

“既然你不想說，想必也是有難言之隱，那我也不強求了。”

“你幾歲了？”

“十六。”

“那就是我弟弟了。”杜冰歌嫣然一笑。

“弟弟？”鳳皇心里微微一疼。

杜冰歌似乎覺得他更沉默了，于是也只好低下了頭。

她默默走到已經云嬪旁邊，為她重新蓋上被子，就好像她睡著了一樣。

鳳皇默默看著她，充滿了悲傷。

“云嬪該怎么辦？”杜冰歌抬眼看著鳳皇。

“厚葬。”

“內侍局那邊，不要上報嗎？”杜冰歌略微疑惑。

“云嬪，暴斃而亡。”鳳皇吐出這幾個字，讓杜冰歌覺得甚是悲涼。

“既然這樣，如果有幫得上你的，我會盡力的。”

“謝過大人。”鳳皇依舊很寡言。

“你如何知道我是東宮御前侍女的？”杜冰歌詢問。

“……”鳳皇眼神略微閃爍，又閉口不言。

杜冰歌見他沉默，又嘆了一口氣：“鳳皇，我人微言輕，不知道能不能幫你。”

鳳皇不言。

“如果待在?宮，你會如何？”

“自盡！或是被殺！”

人命關天，杜冰歌果然還是心軟。

“鳳皇，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杜冰歌低語，讓鳳皇聽不真切。

“大人，夜已深沉，如果大人實在沒有辦法，就把今日之事當做一場夢吧，請回。”鳳皇，眼圈微紅，倔強的背過身子。

少年單薄的背影實在是落寞孤寂。

出了宮門，杜冰歌一步三回頭的看著他，鳳皇始終沒有回過身子。

月色黯淡，皇宮正宮大道上，一個人影小心的走著，不時躲避著巡查的侍衛以及匆匆而過的宮女。正是杜冰歌。

回東宮的路上，杜冰歌陷入沉思：“該怎么救鳳皇呢？”

突然，杜冰歌腳下一滑，踉蹌了身子，一塊玉佩掉了出了，沒碎，杜冰歌趕緊撿了起來，感嘆帝凰修的玉佩質量之好。

“咦。”

看著帝凰修給她的特殊玉佩，那是自己的籌碼，杜冰歌若有所思。

…………

“嗯，就這么辦吧！”

杜冰歌堅定信念，加快了回東宮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