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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轉機

浪,無窮無盡。

丁青山置身于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之中。

浪極熱,似火焰燃燒,他被炙烤得大汗淋漓。

恍惚之間,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中,他正年幼,師傅在他眼中極為高大,必須仰視。

師傅對他說道,既然你向我學藝,便須繼承我的姓氏。我姓丁,你便也姓丁吧。不過名字可以起個你自己喜歡的。

年幼的他不解地問,名字要怎么起?

師傅說,你可看看周圍有什么喜歡的。

周圍,有他們住的木屋,有師傅種的菜地,有桃樹,有籬笆,有野花……

他的目光一片迷離。

師傅說,你可把目光放遠,往遠處看看。

他聽話地抬起頭,向遠處望去。

遠處,有樹木,有溪流,有鳥,有云,不過他最喜歡的是……

他脫口叫道,山!

師傅和藹地摸了摸他的頭,好,那你就叫丁青山吧。一座國之壁壘、名揚天下的青山。

接著,他做起一個可怕的夢。

一座高不可及的巨山雄踞眼前。

他從山腳爬起,手腳并用。

年復一年,歷盡千辛萬苦,

終于有一天,山巔就在眼前,他幾乎可以窺到山頂上的絕好風景。

就在這時,整座大山突然從中間裂開,

他毫無防備地直直摔落。

風似利刃,切割著他的身體,

他不停地下墜,下墜,無止境地下墜……

“啊”!

他忍不住大叫出聲,一下子睜開眼睛。

“你為何會身中鼠魔亂之毒?”身邊有人問道。

丁青山定了定神,發現自己正一身大汗地躺在床上。

床邊,坐著一名大漢,黑面方臉,眉目端正,一身軍官裝束。

“天佑府那幫人想要抓的人就是你吧?”大漢又問。

丁青山看向周圍,二人身處一間小屋,看樣子是簡單居所,門邊斜立著他的八寶雙盤鑌鐵槍。

他的目光落于槍上,沙啞地問:“這是什么地方?”

“齊王府親衛營內?!贝鬂h起身為他倒來一杯水。

齊王府?丁青山面色暗沉,全身繃緊。

大漢看著他,嘆了口氣,道:“我是齊王府典軍韋文振。小兄弟有何冤情,可向我訴說?!?

丁青山閉口不語,暗自調息。他驚訝地發現,鼠魔亂之毒已消失不見,內息正在逐漸平復。

大漢將杯子往前遞了遞,道:“小兄弟,你若不把事情說出來,韋某可幫不上忙?!?

丁青山望著從他臉上滴落的汗珠,想起自己夢中的熱浪,終于接過水杯。

將水一飲而盡,他把經歷之事訴說了一遍。

“昝君謨、梁猛彪、燕氏兄弟……”韋文振苦笑道,“小兄弟,你惹的都是齊王身邊的紅人啊?!?

丁青山奇道:“你是齊王府典軍,難道還管不了他們?”

韋文振笑容變得越發苦澀:“天佑府是由齊王的舅舅陰弘智提議而建,天佑府之事由燕氏兄弟總管,而那燕氏兄弟是陰弘智的妻兄。至于昝君謨和梁猛彪,二人經常陪同齊王游獵玩耍。比起我這個經常向他諫言的討厭鬼,齊王更信任他們?!?

“難道任由奸臣當道,只手遮天?”丁青山憤然道:“梁猛彪與鼠山老妖合謀,設毒害我,欲置我于死地。那昝君謨更是卑鄙!我從尚天華手中救了他,他反污蔑我與尚天華勾結,想將兵敗之責歸罪于我。”

“你認識尚天華?”韋文振表情凝重起來。

丁青山冤枉道:“我與尚天華是第一次相見,只是有位朋友的朋友被他抓走,想向他討回罷了?!?

“如果真像你所說,也未必沒有辦法,只要有人能幫你佐證……”

“如何證明?”這下輪到丁青山苦笑,“那次參戰的都是昝君謨的人?!?

韋文振沉思著,問道:“你說之前與梁猛彪結怨,是因為你從他手上救過一人?”

“正是?!倍∏嗌近c了點頭。

“那人姓甚名誰?”

丁青山回憶道:“我記得他好像名叫權萬紀?!?

“權萬紀?”韋文振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你確定梁猛彪與他手下圍毆的人是叫這個名字?”

“怎么,此人有問題?”丁青山心頭一緊。

“不,恰恰相反。”韋文振松馳下來,微微一笑道:“如若真是此人,那么你的冤情就有轉機了?!?

……

旭日東升,鶯聲唱鳴,齊王府又迎來了一個日朗天晴的早晨。

齊王李佑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有點不想爬出被窩。他凝視著窗上即將化去的白霜,有些發呆地想:天氣越來越冷了啊。

耳畔邊環佩叮當,是丫環們在端茶送水,布置早餐。李佑伸了個懶腰,做出決定:趕在下雪前,今天再去好好地打一次獵吧。

他招來一個丫環,吩咐道:“去告訴昝君謨和梁猛彪,讓他們做好準備,一會兒出去打獵?!?

丫環轉身出去。

吃過早餐,李佑身著便服,溜溜達達地離開王府。

拐角處,昝君謨和梁猛彪笑嘻嘻地迎了上來。

李佑問道:“都準備好了?”

昝君謨肅然行了個軍禮,道:“兒郎們已整裝待發,只等齊王殿下一聲令下了。”

三人勾肩搭背,沿街前行,來到天佑府門口。

一隊盔明甲亮的馬上騎手正靜靜等待。看見齊王駕到,手下趕緊牽來一匹駿馬。

“齊王殿下!”不遠處有人高呼一聲。

李佑正要扳鞍上馬,聽到呼聲不由心中一驚,馬沒上去,差點摔個跟頭。

他轉頭望去,不由頭痛地撫額,嘟囔道:“真掃興,這煩人的老頭又來了!”

權萬紀穿著正式官服,快步攔于馬前,躬身施禮:“齊州長史權萬紀,參見齊王殿下?!?

“免?!崩钣宇H不耐煩,卻不敢表現出來。這個長史權萬紀,成天找他的麻煩,動不動就向父親告狀,比以前的長史薛大鼎還要討厭三分!

“謝殿下?!睓嗳f紀直起身來,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問:“這一清早,不知齊王殿下要去往何處?”

李佑心中暗道:每次出去游玩,總被權老頭教訓個沒完,這次出來又被他抓到,真是晦氣!他支吾了半天,沒說個所以然,賭氣道:“我哪也不去,我正要回府處理公務。”

權萬紀指著昝君謨與梁猛彪,嚴厲地問道:“既是如此,為何這二人會在這里?我記得上次殿下已經答應過老夫,把他二人放逐,永不再見?!?

李佑的目光瞟向昝君謨與梁猛彪,二人縮頭站立,顯得極其委屈。想起二人鞍前馬后,每次都陪他玩到盡興,他惱羞成怒道:“本殿下結交個把朋友,你憑什么要管?”

權萬紀朝天拱了拱手,莊重道:“陛下委任萬紀為齊州長史,便是讓為臣輔佐殿下。殿下結交朋友,為臣自然不該管,但如果結交的是奸佞小人,為臣必當一諫到底!如果殿下不聽勸告,為臣當上奏陛下,請陛下圣決!”

李佑態度立刻軟了下來:“權先生何必如此,我又沒說不聽勸告?!?

權萬紀板著臉道:“好,那就請殿下將此二人投入大牢!”

李佑為難地說:“權先生何必咄咄逼人,他二人又沒有犯罪?!?

權萬紀道:“教唆殿下就是犯罪,此等小人死不足惜?!?

梁猛彪忍不住插口:“老匹夫,殿下與我們私交,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權萬紀恨恨道:“只憑你毆打本官,便可將你定罪?!?

梁猛彪梗起脖子,一副無賴模樣:“口說無憑,即使你是長史也不能誣陷好人。”

“我可以證明!”

街口處,丁青山挺身走來。

“臭小子,原來你勾搭上了權老頭!”梁猛彪將手一揮,天佑府武士把丁青山團團圍住。他獰笑著道:“到處找不到你,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住手!”

韋文振跟在丁青山身后走出,領百名齊王府親衛,對上天佑府武士。

權萬紀逼前一步,沖李佑拱手道:“殿下,梁猛彪毆打本官,請將其治罪?!?

“這……”李佑一時不知所措。

“等等!”昝君謨指著丁青山高聲叫道:“此人不能為證人。”

“為何?你快快講來!”李佑來了精神。

昝君謨大聲說道:“他是奸細!他與尚賊勾結,謀害我天佑府兵將。”

丁青山怒道:“你血口噴人!分明是我把你從尚天華手中救出來的?!?

“哦?”昝君謨不懷好意地笑道:“為何我的軍兵死了大半,你卻能從尚賊手中毫發無損地逃脫?”

丁青山頓了一下,道:“因為我要救的人已被他放了,我們沒有理由再打下去?!?

昝君謨冷笑道:“笑話。尚賊嗜殺,豈會平白放過你,分明是你與尚賊勾結,圖謀不軌。”

梁猛彪忙跟著叫道:“殿下,此人通賊,該當立即處斬!”只要這小子死了,就死無對證。他迫不及待地舉起雙錘向丁青山砸去。

丁青山錯步閃身,運力于長槍。槍影閃動,梁猛彪的雙錘被一一挑飛。

“丁兄弟,不要動手,別中了他的圈套!”韋文振忙帶兵將二人分開。

“韋文振你袒護叛賊,難道想要作亂?”昝君謨在旁煽風點火。

“想要作亂是你!”韋文振憤然道:“我只想讓齊王殿下辨清忠奸。”

梁猛彪趁機撿回雙錘,沖天佑府內大聲喊道:“都被人打上門了,燕大哥你們還不快出來幫忙!”

喊殺聲中,天佑府中沖出一伙人馬,為首之人正是燕氏兄弟。

燕弘信手持兵刃立于眾武士之中,沖韋文振喝道:“韋典軍,你可想好了,今日是你欺上門來,別怪我兄弟倆不講道義。”

韋文振面上露出幾分猶豫。畢竟他未得齊王旨意,擅自領兵出府,若是齊王日后追究,難免會怪罪下來。

昝君謨沖一名天佑府武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趁亂殺了權萬紀。只要這老頭死了,齊王必會為他們撐腰,只憑韋文振一人,丁青山便翻不了案!

那武士偷偷繞到權萬紀身后,突然出刀,朝他背后劈去。

*****

注:

長史:官名。唐代州刺史以下設立長史,為刺史佐官。李世民委任權萬紀為齊州長史,有監督教導齊王李佑之意。

典軍:軍職官名,相當于中央警衛團里的一個營長。唐代親王府和親事帳內府各設典軍二人,副典軍二人,為正、從五品上的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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