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王淑云看得岀來,心里裝著“火燒眉毛”的事兒,雍熙皇帝無心細細品味美味佳肴。他一下子夾了幾筷菜摻入飯里,扒進嘴巴里囫圇吞棗一樣胡亂嚼了兩下就咽下肚里啦。
也就半杯茶的光景,一碗飯就見底了。雍熙皇帝輕輕地放下碗筷,拉起她和禎兒的手說:今晚,朕得召集梁尚書和于丞相去“御書房”議事。你倆吃飽喝足之后先行休息吧。
當時,王淑云禁不住心疼地說:皇上,臣妾記得以前的你用餐時喜歡細嚼慢咽。今晚的你用餐的速度顯得匆忙,分明廢除當朝華皇后的封號讓你感到挺棘手。依我看,你就別折騰了,讓我這樣過下去算啦。
說著話兒,她在紅木圓桌底下伸腳碰了崇禎太子兩下說:禎兒,家事尚且難理清,國事就更不好斷了。娘說得對吧?
數(shù)十年過來了,崇禎太子心里一直挺為溫柔善良的母后叫屈。剛才聽父皇說,早就有意重新立母為后。他的心里,頓覺移去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豁然開朗哦。
這會兒,他能夠明白母后話里的意思。但是,他心里委實不愿意勸說,父皇放棄為她平冤昭雪。因此,他就“裝聾作啞”地低下頭,只顧往嘴里填飯菜啦。
當然,雍熙皇帝能體會到崇禎太子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悄然伸手按了他肩膀一下說:禎兒,你放心好了。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母后哦。
話兒蹦出口了,他站起身離開座位一步三回頭地走出頤和宮。很快,“啪嗒、啪嗒”疾步而走的腳步聲消失不見啦。
昨晚,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心緒重重地離開了,王淑云的心里猶如突被扔進了一塊巨大的石塊,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梁尚書和于丞相真的能像皇上所說的那樣,很快想出安撫西南邊陲兩位華將軍部下的計策嗎?這條計策,真的能如皇上所愿嗎?
這個念頭乍一閃現(xiàn)在腦海中,用完晚餐的她再也沒有心情回屋休息了。忍不住倚在頤和宮外的圍欄上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仰望著冬夜空曠的天空出神啦。
比起晚餐前,風雖然稍小了些。但是,刮在臉上卻讓人感覺到如冰似箭地生疼;雪花也像喝醉酒的蛾子一樣,漫天飛舞地趕來湊熱鬧。皇都城外四周斑斑點點的村莊,恰似一些埋在雪里的酒桶那么透明、那么靚麗。處處都沉醉在鴉雀無聲的世界中哦。
天卻冷得更加厲害了,路上結(jié)成的冰反射著點點石蠟的光芒。走在上面的行人,一不留神就會跌倒。入冬就凍了起來的路,在人的腳下發(fā)出清亮的“咯吱、咯吱”聲。街道上行人已經(jīng)很稀少了,每一位的雙手都相互插進袖籠里。裹在棉帽里面的腦袋,恨不得全都縮進頸脖里去呀。
與此同時,王淑云頓感一股寒氣“嗖”地鉆進貂皮大衣衣領(lǐng)處。很快就滲透進心窩里,繼而肆無忌憚地入侵全身每一根神經(jīng)、每一個細胞----
十多年被困冷宮的她,身體已經(jīng)被陰暗、潮濕吞噬得很虛弱了。這會兒,意識到不妙的她馬上把貂皮大衣的帽子拉起來。緊緊裹住早已憔悴的臉頰,只露出一雙充滿憂郁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瞅向天空喃喃自語:天老爺,我乃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丛谠鄞粼诶鋵m里每天向您焚香膜拜的份上,您就賜我一條可以為皇上分憂解難的妙計吧。
這一幕,全被負責在此巡夜的林侍衛(wèi)看在眼里。隨即,林侍衛(wèi)走到同伴身邊豎起大拇指說:余兄,皇上剛走沒多會。王皇后就走出來望著夜空出神兒,全然不記恨當初被打入冷宮之苦。這才是人間真愛,咱由衷羨慕啊。
余侍衛(wèi)忍不住地輕捶了他一下,壓低嗓音說:林弟,這么個天寒地凍的夜里。就憑王皇后那副憔悴不堪的身體,哪里經(jīng)受得了???你就別再發(fā)感嘆了,咱倆必須盡快將女主子勸回廳堂里。否則,一旦這種鬼天氣折騰得她感冒呀發(fā)熱的。皇上指定不會輕饒,咱們兩個目擊者哦。
哎,他畢竟比林侍衛(wèi)年長一輪。飽經(jīng)風霜自然見多識廣了,考慮起事情也就謹小慎微。不會再像年輕人一樣疏忽大意啦。
林侍衛(wèi)一聽,不由得拍著腦袋懊惱萬分地說:嗨,瞧咱居然差點忘記這個茬了,謝謝余兄善意的提醒啊。
豈料,他看到的卻是對方嘆著氣說:林弟,自古以來就“男女授受不親”。王皇后乃是千金之體,咱倆一不能拖二不能拽的。就憑兩張嘴巴勸她,她能聽進去尚好。若是不聽的話,咱倆大男人能咋辦呢?我這會兒都愁得慌,你就別謝呀謝的啦,
聽到這里,林侍衛(wèi)年輕氣盛地嘀咕:余兄,我覺得咱倆假如勸不了王皇后回廳堂休息。就站在那兒替她遮擋風和雪,到時候遭遇感冒、發(fā)熱的就是三個人了。皇上看到咱倆也算是盡忠職守了,絕對不會再說什么降罪的話啦。你說,咱說的可行否?
聞聽此言,余侍衛(wèi)敲擊著自己的腦袋紅著臉說:林弟,還是年輕人腦袋瓜兒靈活。行,咱倆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咯。
話兒溜出口了,他就拉著林侍衛(wèi)三步并作兩步地奔到女主子的面前。隨即,就拽著他一起跪在沾有一層薄雪的地面上高呼:皇后千歲,外面天寒地凍的??峙聲鰤哪馁F體,卑職們懇請您移駕廳堂內(nèi)好生休息啊。
兩聲“噗通”驚得王淑云收神一看,面前赫然多了兩位侍衛(wèi)跪在面前的雪地上。她一邊忙不迭地彎下腰身去拽他倆,一邊語氣委婉地說:余侍衛(wèi)、林侍衛(wèi),地面有雪會浸濕你倆棉褲的。都快快起來吧。
當然,兩位侍衛(wèi)都懂得棉褲一旦被雪浸濕了是啥滋味兒。因此,昔日皇后的話音一落地。他倆就“順坡下驢”地相繼站起身,雙手抱拳地高呼:皇后鴻恩,卑職先謝過。還望您能聽咱倆的勸說,回----
沒等他倆說完話兒,王淑云神情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覺并沒人走向這邊,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余侍衛(wèi)、林侍衛(wèi),咱早就不是當朝皇后了。你倆這樣稱呼我,若讓心術(shù)不正之人聽去了??删蜆O其不妙啦。
昔日皇后口中的“心術(shù)不正之人”,兩位侍衛(wèi)心知肚明就是如今所謂的“挺華者”。隨即,他倆同時指著頤和宮的宮門說:王皇后,這是太子殿下的住處。里里外外都有咱倆的同伴們堅守著,就算是一只蒼蠅、蚊子也休想進得來哦!那些心術(shù)不正之人,又豈能進得來呢?呆在這里面,不管說什么話。您都不必擔心有啥意外哦。
王淑云平素溫柔、善良,為人處事都極其低調(diào)、隨和。此時此刻,她指著走廊外面說:余侍衛(wèi)、林侍衛(wèi),咱知道你倆沒有說一句謊言。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是容不得有絲毫的疏忽大意??!咱也明白你倆不巡夜來勸我,都是從我著想、為我好。可是,你倆永遠無法解開咱心里的疙瘩。還是省些力氣去做好自己本職之事吧。
聽到這里,兩位侍衛(wèi)心知肚明再說什么話也是多余的廢話了。兩人禁不住地相互對視一眼,雖然無語卻勝似千言萬語。兩人從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共同的答案:事情發(fā)展到眼下這個地步,他倆所能做的也就是陪著這位昔日女主挨凍。與此同時,還要想方設(shè)法為她遮風擋雪哦。
接下來,余侍衛(wèi)、林侍衛(wèi)就轉(zhuǎn)身奔向廳堂后面的雜物間尋出一把寬大的四角遮陽傘。隨即,快步奔到廳堂西側(cè)的走廊上躡手躡腳地悄然走到昔日女主的身后。默不吭聲地聯(lián)手輕輕撐開遮陽傘為她遮擋風和雪啦。
崇禎太子雖然只有十九歲,但望著父皇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頤和宮的背影。他的直覺還是敏感地意識到:關(guān)于如何安撫西南邊陲,兩位華將軍那些同樣身懷邪術(shù)的部下?就算足智多謀的梁尚書、于丞相,肯定也難以很快想出一條有效的計謀啊。
昨晚的他想到這里,疾步走進廳堂左邊的書房里找出《三字經(jīng)》,《千字文》,《增廣賢文》仔細翻閱。隨之,腦海中也急速地轉(zhuǎn)悠著一條條的主意----
此時崇禎太子,入神得忘記了屋內(nèi)另一位至親。直到他看呀想的終于有了一條自覺完整的計劃,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口干舌燥了。不得已放下手里的心理學方面的書籍,站起身走到廳堂里拎起水壺習慣性地倒了兩杯熱茶。端起其中一杯走進母后臥室,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人不知啥時候就不在里面啦。
看到這一幕,崇禎太子伸出另一只手“啪、啪”地甩了自己兩耳光。心底悠然升起一個聲音,在大聲責怪著:你這樣疏忽大意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的母后,真是欠揍呀。
崇禎太子忙不迭地放下熱氣騰騰的茶杯,奔出門外就看見走廊上的女人眉頭緊鎖地望著夜空,喃喃自語:我既然深愛著他,于其看他現(xiàn)在這么煩惱不堪,倒不如永遠放他自由自在地生活,這是天意安排啊。
余侍衛(wèi)和林侍衛(wèi)分別站在她身后的兩側(cè),兩雙手合力撐開寬大的、四角遮陽傘為她遮擋著風雪。與此同時,他倆時不時地小聲勸說:王皇后,冬季里的夜間本來就風寒地凍.。更何況今晚還下著雪,您呆在外面快一個時辰了。您的身體單薄、虛弱,還是趕緊回房休息吧。
然而,女人恰似立時變成了聾啞人一樣。并沒有回應(yīng)他倆一聲,周圍的一切對于此時此刻的她來說,仿佛都是根本不存在的虛擬世界哦。
崇禎太子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奔過去拽著她走進屋內(nèi),強行將她按坐在書桌邊的雕花椅上,一邊急忙拎起開水壺倒茶,一邊自責地說:母后,冬天的夜里氣溫非常寒冷。您為何一直站在外面憑欄眺望空中呢?剛才,兒臣只顧著翻閱心理學方面的書籍,腦海中一遍遍地思量著,替父皇分憂解難的方法。竟然忽略了您的存在,實乃萬分罪過啊。
直到這個時候,王淑云才收回飛到九霄云外的心緒,望著兒子情緒低落地說:禎兒,你父皇走了有兩個多時辰。也不知道,梁尚書和于丞相是否為他想出合適的說辭啦?
聽到這里,崇禎太子端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笑著說:母后,您身體虛弱,就別管這種憂國憂民的事兒了。兒臣身為父皇的長子,才應(yīng)該多多替他分憂解難哦。
雙手捧過熱茶,王淑云輕啟朱唇抿了兩口說:禎兒,你有此一說??磥?,是替你父皇想出,應(yīng)對西南邊陲將領(lǐng)們的招兒啦。
接下來,她就聽到兒子蚊蠅似的答復(fù):母后,廳堂外面有兩位侍衛(wèi)。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還是關(guān)閉廳門去里間細談吧。
聞聽此言,王淑云放下茶杯充滿期待地望向聲音來源地迫不及待地說:禎兒,你平素一貫穩(wěn)重、低調(diào)。這會兒倘若沒有七、八層的把握,你肯定不會主動說出來。既然如此,不如隨娘前往你父皇的“御書房”一趟吧。
聽著至親滿含期望的語氣,崇禎太子的心兒在滴著血。昔日偷偷摸摸地前往后院里的冷宮看望她的場景,猶如“皮影戲”一樣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母后看見他的喜悅;不見父皇的失望;孤立無援的眼神;凄然淚下的清唱;獨守冷宮的無奈;對他曉之以理的勸慰----
越想呀,十九歲的男兒郎心中就多了一份強烈的責任感:對,為了母后可以與父皇無憂無慮地相親相愛。這次就算赴湯蹈火,我也要親自前往西南邊陲去安撫兩位昔日華將軍的部下。身為母后唯一的孩子、父皇的長子,不管那些人如何刁難。我也必須竭盡所能讓他們放寬心態(tài)相信朝廷,繼續(xù)死心塌地為父皇“盡忠職守”堅守邊陲哦。
左等右等不見兒子答復(fù)自己,王淑云不由得情緒低落地囁嚅:禎兒,你咋一直默不吭聲呢?咋的,你堂堂九尺男兒居然哭了。難道,你還在記恨你父皇昔日聽信讒言----
沒等她說完話兒,崇禎太子就掏出手帕使勁兒擦拭兩下臉上的淚水。隨即,哽咽著說:母后,兒臣早就聽從您的勸說,不再記恨父皇當初不得已犯下的錯失。這會兒,兒臣只是在心底一遍遍地過濾想出的方法而已。您身體很虛弱,可千萬莫要多想啊。
話兒溜出口了,他就端起尚且暖和的茶杯遞給王淑云,擠出笑容說:母后,這個點兒已是半夜,您只管安心休息。天亮之后,兒臣就前往父皇的“御書房”。
王淑云接過茶杯輕啟朱唇抿了兩口,就放下茶杯不容置疑地說:不行,為娘的必須與你同去“御書房”。你父皇以前怎么不對都是我的夫君啊。他現(xiàn)在因為我遇到了麻煩事,我也想知道確切的解決之計。禎兒,你可別想著丟下咱哦。
崇禎太子一聽,就拍著胸膛說:母后,您只管喝完茶睡會兒覺。天亮之后,兒臣喊醒您一起去就是啦。
觸景生情,守在廳堂門外的余侍衛(wèi)與林侍衛(wèi)的眼眶也禁不住濕潤了。隨即,兩為壯漢同時轉(zhuǎn)身面向夜空雙手作揖鞠躬祈禱:老天爺,您快睜眼看看這人間真情。顯靈庇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