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血染山谷

何其通原以為到溫莊搜尋寶物是手到擒來的事。前些日他探知楊大帥和劉英才的四個太太都躲藏在這里，真是喜出望外。他知道她們身上都帶有寶物，但沒想到會遇上頑強抵抗，他帶來的日本兵死傷三分之一，近藤小隊長氣的哇哇亂叫。

直到太太們居住的房屋爆炸起火，何其通才意識到寶物可能已被人帶走，他不能被這幾個女人拖在這里。于是他對近藤小隊長比比劃劃：

“花姑娘的，統(tǒng)統(tǒng)的，包圍的。”

近藤小隊長揮動指揮刀吼叫著就要往前沖，一顆手榴彈在不遠處爆炸，嚇得他一個趔趄撲倒在地。

雙方僵持了一會，何其通估計對方彈藥用完了，又向近藤示意：

“花姑娘的，統(tǒng)統(tǒng)的，活捉的。”

近滕一躍而起，帶著幾個日本兵搶先往前沖。何其通心中暗笑，這些日本鬼子一見到女人就不要命了。

日本兵哇哇地沖向二太太，迎面兩顆手榴彈冒著黑煙飛到他們中間，還未回過神來，就一齊隨著巨響飛上了天。緊接著，何其通又聽到一聲槍響，便一切歸于沉寂。

何其通和近滕小隊長戰(zhàn)戰(zhàn)競競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到了大太太、二太太身邊，才看清楚大太太已死去多時，二太太緊握匣子槍的右手依舊擱在胸口。兩人的臉龐依然那么清秀姣好，顯得那么平靜從容，看不出絲毫痛苦。

何其通想起這二位如花似玉的太太短暫而凄涼的一生，未免生出感慨：人生一世猶如草木一生。人生既然如此短暫，何不抓緊時機好好享受一番？眼下他把享受生活的希望寄托在逃走的三姨太、四姨太身上。寶物一定被她們帶走了，只要抓到她們，他這后半輩子的享福就有指望了。

何其通攛掇近滕小隊長迅速追擊，日本兵聽說花姑娘就在前面，立刻眼睛發(fā)亮，順著何其通指示的方向追去。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他們發(fā)現(xiàn)半里外有三個人影忽現(xiàn)忽隱，何其通大喜：目標就在前面。他讓近滕小隊長命令日本兵注意隱蔽，不要發(fā)出聲響。在這茂密的林子里交手，不太容易得手。他們悄悄地跟蹤，距離越來越近，就在只剩下十幾米時，前面三人往旁邊一閃就不見了人影。

何其通急忙趕上前去，但見一棵高大的鐵樹，枝干粗壯挺拔，在鐵樹旁邊的草木叢中發(fā)現(xiàn)有個洞口，兩個持槍的漢子正在聊天。何其通恍然大悟：自己亂沖亂撞居然找到了芷江博物館寶物的隱藏地點，真乃天助我也，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何其通拉著近滕小隊長往后退，低身對近滕說，洞里有許多拿槍的人，還有許多花姑娘，自己的兵力不夠，他要回去報告竹下大佐請求增援。他讓近藤埋伏在四周，監(jiān)視山洞等待援兵。近藤聽到花姑娘就在里面，便喜不自禁一口答應。

何其通樂顛顛地往外跑，他無意中逮到一個立功又發(fā)財?shù)臋C會，仿佛已見到一大堆閃光的銀元在眼前直晃。

楊夫人、朱曼華和四姨太匆匆進洞，一見到梅香，朱曼華和四姨太就抱住她放聲大哭，金馨兒、王小珂、月仙姐妹聽楊夫人講了溫莊發(fā)生的慘事，知道她們前兩天才見過的活蹦亂跳的人轉(zhuǎn)眼間都已成日本鬼子的槍下鬼，全都傷心得陪著梅香她們流淚。

曲治平、谷柏年和阮振飛三人聞訊趕來，聽說了溫莊慘案，都感覺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朱曼華把大太太、二太太交代捐贈給芷江博物館的珍寶交給了谷柏年，谷柏年望著《青玉佛手》等奇珍異寶，心頭沉甸甸的。

谷柏年對曲治平和阮振飛說：

“日本鬼子已經(jīng)下手了，再加上有何其通狗漢奸，這地方未必安全。假如沒有何其通這種人里通外國，日本鬼子摸不到溫莊那種偏僻的山村。我們要趕快疏散，轉(zhuǎn)移部分人員和珍寶。”

曲治平和阮振飛都認為頗有道理。谷柏年當即決定讓所有女眷跟隨曲治平和一部分自衛(wèi)隊員轉(zhuǎn)移到西山洞里。那邊山洞雖然沒有此處寬敞，隱蔽幾十個人應該沒有問題，王小珂曾去過山洞，熟悉道路。

曲治平堅持留在此地和谷柏年共擔風險，谷柏年勸說無效，時間又頗緊迫，只好同意。

谷柏年、曲治平和阮振飛三人挑選了十多箱貼有紅色標記的博物館藏品，交給王小珂等女將，《溪山高隱圖》、《雙羊尊》和《青玉佛手》等頂級文物珍寶都在其中。并挑選十名自衛(wèi)隊員帶著部分糧食彈藥，即刻動身從另一個出口前往西山洞。

曲治平見谷柏年處變不驚，諸事皆有前瞻性，按排井然有序，且先行撤離的女人中除了王小珂還有楊夫人、朱曼華和梅香等見多識廣處事果斷之人，定能保證人、物安全無恙，心中十分放心。

送走王小珂一行后，阮振飛即刻召集留下的三十多名自衛(wèi)隊員，給他們講明當前情勢，布置了安全警戒辦法，交代了跟日本人打仗的原則：要智斗，不硬拚，少傷亡。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先撤走帶有藍色標記的文物箱子，然后依次是白色、黃色。

布置完畢后，曲治平和谷柏年、阮振飛商量派人去找金志卿，要求盡快設法保護文物全部撤離龍柏山。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離洞一里左右的警戒點突然響起了爆炸聲，鬼子進山了！阮振飛立刻帶人隱蔽在洞口。埋伏在不遠處的近藤小隊長見援兵已趕到，便下令攻擊。日本兵屢次目睹花姑娘在眼皮底下逃脫，早就按捺不住，一起跳出來向洞口撲去，卻被阮振飛迎頭一陣猛打，三四個日本兵倒了下去，近藤見勢不妙，只得按兵不動。

不一會兒，何其通引領竹下大佐的部隊在洞口四周集結(jié)。竹下大佐問明情況后，命令重武器對著洞口集中掃射，阮振飛立刻讓自衛(wèi)隊員往里面撤。

竹下見洞口已沒了動靜，就讓近藤小隊長派人探路。幾個日本兵彎腰往里面沖去，剛到洞口，就感覺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情知不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聽得“轟轟轟”三聲巨響，幾個日本兵立刻倒在洞口，倒塌落下的山石壓住日本兵的尸體，將洞口堵住了一半。

阮振飛見地雷陣暫時擋住日本人的攻勢，便對谷柏年、曲治平說：

“此地不便久留，敵人遲早會攻進來，你們倆人帶他們先撤，我掩護。”

曲治平說：“谷老莊主先走吧，我跟振飛一起拖住日本人。此地狹小，人多了也施展不開。”

阮振飛也說：“舅舅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那些箱子能帶多少是多少，帶不走的以后再想法奪回來。”

阮振飛讓曲志平也跟著一起撤，曲治平堅決不肯。

“讓我也為芷江文人出點力吧，振飛懂我的意思嗎？”

阮振飛見他說得誠懇，知道他為山莊盜案內(nèi)疚的心結(jié)未解，也就同意了。阮振飛挑選了三名射擊技術好、又勇敢不怕死的自衛(wèi)隊員一起掩護，等聽到谷柏年撤離行動安排妥當后發(fā)出的信號，阮振飛就撤出戰(zhàn)斗。

谷柏年不敢耽擱，帶著自衛(wèi)隊員去做撤退工作。阮振飛、曲治平和三名自衛(wèi)隊員就在里面以逸待勞。

從洞口到他們藏身處有五六丈遠，洞口亮洞里黑，從外面不易擊中里面的人，而外面的人只要一露頭就被里面一槍一個。三個自衛(wèi)隊員樂得大叫：

“小鬼子進來啊，老子等著你呢！”

竹下大佐見此洞易守難攻，有勁使不上，急得在原地直打轉(zhuǎn)。何其通在竹下大佐耳邊說了一通話，竹下大佐露出笑容：

“此計大大的好，辦好了有賞，賞金大大的！”

何其通伏在石堆后面對著洞里大喊：

“里面的人聽著，不要開槍，皇軍把馮館主、莫館主都帶來了，皇軍要他們跟你們說話。”

何其通讓兩個日本兵脫去軍帽在洞口一閃就縮了回去。因為背光，從里面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臉。

“你們看到?jīng)]有，馮館主、莫館主被皇軍抓住了，你們快出來吧，要不他倆就沒有命了！”

曲治平和阮振飛聽了很著急，正在商量怎么辦，聽到外面?zhèn)鱽怼芭九尽贝蛉说穆曇艉秃纹渫ǖ膭裾f：

“二位快說話呀！好漢不吃眼前虧，說兩句話又死不了人。”

曲治平忍不住了：“何其通，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亂打人。”

何其通說：“皇軍說了，只要把東西交出來，皇軍決不為難你們。”

這時候從洞里傳來三聲槍響。阮振飛說：

“谷莊主他們事情辦妥了，可以撤了。”

曲治平說：“你們走吧，讓我出去讓他們放人！”

阮振飛說：“我看此事有詐，若真是他們兩人，為何一言不發(fā)？我們沒看清兩人的臉，況且剛才的人影似乎是光頭。”

曲治平說：“是真是假看了就知道，反正有一部分箱子來不及搬走了，就拿它來換人吧！”

曲治平站起身往外走，

阮振飛拉住他：“別出去，等等再說。”

話未說完，就聽得一聲槍響，曲治平應聲倒下。阮振飛朝洞口開了幾槍，趁勢將曲治平拖了回來。

阮振飛摸著一手粘乎乎的血，著急地問：“哪里受了傷？”

阮振飛把曲治平背在身上，對三名自衛(wèi)隊員說：“準備撤。”

三名自衛(wèi)隊員向洞口放了一陣槍，又甩出幾顆手榴彈，趁著洞口煙霧彌漫時，一行五人飛快地跑到出口，見谷柏年他們正在等待。

谷柏年把早已準備好的炸藥點燃了，只聽一聲巨響，洞口炸塌了，被堵得嚴嚴實實。

阮振飛見曲治平胸口中彈，已奄奄一息了。

曲治平盯著谷柏年說了幾句話就閉上了眼。

“山莊的事實在對不起。拜托照顧馮一歡，他是封家唯一的后代了。”

谷柏年眼睛濕潤。“你放心，我會的。”

第二十章巧計誅奸

竹下大佐從龍柏山搶回二十多箱文物珍寶，經(jīng)過檢視，中野宇川大為驚異，其藏品之豐，價值之高可與中野在日本美術館見到的珍寶相提并論。雖然河洛計劃特意提到的《溪山高隱圖》、《雙羊尊》和《青玉佛手》三件寶貝皆不在內(nèi)，但應有盡有的玉器、陶器、銀器、石雕、磚刻、文房四寶、書法繪畫等等珍品足以令人嘆為觀止。

竹下欣慰地說：“老師盡可放心了，有了這些珍寶，淺野將軍那邊已可交待。”

中野說：“多謝竹下君為宇川解圍，宇川一定為竹下君請功。”

竹下說：“若要論功行賞，其實還應首推令妹，何其通先生次之。”

中野宇川默然不語。

竹下說：“其實老師無須拘泥于小節(jié)。據(jù)學生觀察，令妹與馮先生兩情相悅，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此外，有關三木君之事，學生本不愿提起，此刻不得不說了，請老師今后莫再提起此人，以免受到牽連。”

中野詫異：“為什么？”

竹下說：“三木君不僅毫無悔過之意，反而在軍事法庭公然遣責軍部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殘害中國平民百姓，辱罵帝國軍人禍國殃民，甚至危言聳聽胡說什么大日本帝國必定敗在軍部手中。中國人一定會取得最后勝利。”

中野臉色發(fā)白：“后來怎樣？”

竹下說：“軍事法庭判三木君犯有判國罪，并處以死刑，第二天就執(zhí)行了。”

中野頹然說：“簡直令人不可思議。三木君前些時候還為他的殺人如麻嗜血成性沾沾自喜，為何一下變成如此？”

竹下喟然嘆道：“這就是中國人的可怕之處，三木君被俘僅三個月，就被中國人洗腦洗成如此顛狂，真使人懷疑莫非中國人使用巫術，更換了三木君的靈魂？”

中野黯然。從內(nèi)室傳來美枝子低低的飲泣。

竹下說：“另有一事學生不得不提醒老師，在三木武夫的私人物品中查到老師和令妹的信件，其中有許多與軍部意志違背的文字，令軍部與淺野將軍十分震怒，淺野將軍已下令，若此次執(zhí)行河洛計劃仍然毫無建樹，即一并查辦。老師須留意。”

第二天，東亞商行。竹下大佐、中野兄妹邀請金志卿、馮一歡、谷新元、莫耀先和何其通聚會，慶賀芷江博物館恢復開館。

竹下說：“數(shù)月前一場天火將芷博物館燒為灰燼，幸得芷江有識之士有先見之明，將博物館珍寶安全轉(zhuǎn)移妥為保管，使其幸免于難。今日拜老天之賜，這批文物得以重見天日。為此，將于近日恢復博物館以慰芷江文人雅士。”

谷新元神色木然、面無表情，心中暗付：日本人故意不揭破金蕊園謎底，其用意旨在麻痹芷江人心，便于以博物館為幌子繼續(xù)搜刮中國文物，偷運去日本，其詭計多端，狡詐至極。

莫耀先盯住何其通，心中暗罵：狗日的秦檜轉(zhuǎn)世、漢奸賣國賊，老子早晚斃了你！

馮一歡的心情極為復雜。在那天迷離恍惚中對美枝子說過的話已茫然不知，唯有醒來后見到自己裸身而睡，又見床上一片狼藉，才慢慢回憶起自己與美枝子有過肌膚之親。他心里是說不明白的滋味，既有一種與素素實現(xiàn)多年宿愿的快慰，更為自己竟和日本女子發(fā)生這種荒唐行為而自責。他幾次偷眼向美枝子望去，都與她熱辣辣的目光交接，他看到美枝子臉色微紅含情脈脈，竟與素素和自己幽會時的神態(tài)一模一樣，忍不住呯然心動。隨后又以醉后失態(tài)為由自我安慰，將自己的內(nèi)疚感減輕了許多。

馮一歡對美枝子既怕見又想見，可他見到何其通時，卻是眼中噴出火來，曲治平被何其通打死的消息已傳到他耳中。馮一歡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就要行動，被莫耀先攔住了。

莫耀先只說了五個字：“三思而后行。”

馮一歡便一切都明白了。今日見到何其通，他依然強打精神客套了幾句。

最為自鳴得意的是何其通，他以理所當然的功臣自居：你們這些文人雅士頂個屁用，費盡心機把珍寶藏到山里，還不是被老子給查了出來？這幾個日本鬼子又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何某，能從民間搜出那么多好東西，能從龍柏山找回那么多寶貝？這回也該讓老子沾點光了。他在參于搜查時，早已偷偷地把幾件寶貝私下藏起來，他日本人懂個屁！

金志卿坐在一旁不露聲色。他已陪中野宇川看過劫來的藏品，認為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原館中的精品均已被谷柏年轉(zhuǎn)移，留下的雖說數(shù)量不少、價值不菲，精品卻不多，但在日本人眼中頗為稀罕，暫時滿足了他們的占有欲。好在早有計劃，這些藏品早晚要回到中國人手中。

中野宇川說：“博物館重新開張是芷江文化人的大事，也是共建共榮的大事，宇川拜托各位文人雅士務必協(xié)助何其通先生，將博物館辦成大東亞共榮之典范。”

說到此，中野向何其通點頭示意，何其通忙站起身來，抱拳向谷新元等人致意：“請各位多多指教！”

莫耀先見他驕橫之色溢于言表，心中罵道：小人得志還能囂張幾時。

會議已畢，竹下大佐請大家稍事休息后共赴宴席。中野宇川兄妹示意馮一歡去書房敘談。

美枝子臉色極不自然，緩緩走到馮一歡面前，替他斟了杯茶，然后羞澀地望他一眼，恰好馮一歡也在瞅她，兩人目光一碰便迅速閃開，臉色都立時緋紅。

中野宇川說：“一歡君乃芷江書畫界領軍人物，宇川兄妹仰慕已久，尤其小妹對一歡君之才華欽羨不已。小妹的心意，一歡君諒必清楚。未知一歡君對小妹的印象如何？”

馮一歡囁嚅說：“美枝子小姐才貌雙全實乃女中豪杰，能夠青睞于不才，實不才之幸。”

美枝子聞言，面現(xiàn)欣喜之色。

中野宇川說：“一歡君看重小妹，宇川臉上有光。日前小妹私與宇川言明，愿與馮郎常伴左右，日間磨墨夜添香，一歡君意下如何？”

馮一歡臉色通紅。“美枝子小姐于不才已有百日之恩，不才豈有不報之理，然眼下兩國交惡，人言可畏，未知中野先生可有應對之策？”

中野先生沈吟半晌說：“此言不無道理，那依一歡君之意呢？”

馮一歡說：“倘若依不才之見，必定委屈了美枝子小姐。”

中野說：“但說無妨。”

馮一歡說：“美枝子小姐可否取中國名字為鐘素素，以免日后不必要的煩惱，然后隨不才歸隱山林。”

美枝子興奮得臉色通紅。“馮郎之言正合我意。鐘素素之名甚佳，且歸隱山林，學陶淵明先生采菊東籬下，正是小妹所愿，有何不可？”

中野宇川點頭稱贊：“一歡君盡現(xiàn)松竹梅蘭之君子風范，風雅高潔，今小妹能托付于一歡君，宇川甚慰。”

說罷，中野宇川起身將美枝子和馮一歡拉到一起：“愿君于小妹攜手偕老。不離不棄。”

這一席晚宴似比上次更為歡洽，竹下因截獲藏寶、河洛計劃初次告捷而敞杯豪飲；中野兄妹為馮一歡之事沖淡了三木武夫的陰影，故寄情于“杜康”；何其通則自視勞苦功高，忘情暢飲，谷新元、馮一歡、莫耀先三人心中有事，相視示意，克制少飲，卻頻頻勸酒，顯得熱鬧萬分。

夜闌人靜，谷新元、莫耀先、馮一歡三人相互對視微微點頭，隨即搖搖晃晃地相扶著往外，見到何其通伏在桌上，莫耀先大聲叫道：

“何館長勞苦功高，再去喝一杯！”

馮一歡和谷新元一左一右挾起何其通就走。

何其通暈暈乎乎地說：“今日喝多了，不行了！”

莫耀先說：“何館長海量，再來一斤沒問題。”

何其通卷著舌頭似的含含糊糊說：“不喝了，不能喝了，再喝就倒下了。”

莫耀先說：“不喝就算了，到翠紅樓玩一會怎么樣？”

“翠紅樓？好！我的乖乖賽珍珠已好久沒見了。”何其通突然興奮起來，哼起了小調(diào)。

嬌滴滴玉人兒，我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吞你在肚里。日日想，日日捱，終須不濟。

大著膽，上前親個嘴，謝天謝地，她也不推辭。早知你不推辭也，何待今日方如此。

翠紅樓就在龍柏河邊，不多遠就到了。四個人你攙我扶到了翠紅樓門前，兩只燈籠光閃閃的在夜空中分外耀眼。

忽然，從黑暗中沖出三個黑臉大漢，上來就揪住何其通一通亂拳，其中一個邊打邊喊：“你狗日的敢與老子搶頭牌！老子的賽珍珠姑娘你也敢碰？”

馮一歡、谷新元、莫耀先他們忙上前勸說：“有話好商量，切莫動手！”

黑臉大漢喊道：“沒你們的事，滾到一邊去。”

何其通被打得酒意全消，殺豬似的尖叫起來，谷新元三人又上前勸架，被黑臉大漢們一推一個趔趄，全都跌倒在地。

街坊鄰居被驚醒了，紛紛開門觀看，見是打架，誰都不敢上前，這兵荒馬亂的，多一事不如好一事。而且聽大漢們叫喊，知道是為婊子爭風吃醋，不值得勸。

黑臉大漢把何其通打得沒了聲息。其中一人叫道：“把這小子丟下河去畏王八！”

大漢們一聲吼：“好！”就把何其通抬起，三腳兩步趕到河邊，將何其通往龍柏河一扔，便呼喊著一溜煙跑了。

馮一歡三人走到河邊，見河中黑咕隆咚地什么都看不見。

莫耀先說：“快去給日本人報信，讓他們來救人。”

馮一歡和谷新元相視一笑，慢慢地向東亞商行走去。

中野宇川感覺事情不妙，忙打電話給竹下大佐。中野美枝子關切地問馮一歡他們有沒有受傷。莫耀先捧著肚子大聲叫痛；谷新元說腦袋挨了一拳，到現(xiàn)在還暈頭暈腦，馮一歡一瘸一拐說腿受傷了。

美枝子急忙找來藥給他們吃，還親自為馮一歡按摩瘸腿。

過了好一會兒，來了幾個日本兵，莫耀先自告奮勇地帶路來到龍柏河邊，日本兵打著手電往河里亂晃，見到河水湍急，哪里找到何其通的影子？折騰了半宿一無所獲，只得罷了。

第二天才在龍柏河下游河灘上找到了何其通，他的魂魄早被烏龜王八吃了。

竹下大佐見事情來得突然，心中起疑，派人到翠紅樓調(diào)查，了解到確實有個頭牌叫賽珍珠，何其通也確實常來翠紅樓，一來就鉆進她的被窩。街坊鄰居繪聲繪色地瞄繪三個大漢如何兇狠彪悍，如何把何其通打得趴在地上，另外同來的三人如何仗義相救，那三個黑大漢最后又如何把何其通仍進河中。

竹下大佐見無破綻，只好認定此乃何其通行為不檢點，與人爭風吃醋被人暗祘，實是咎由自取，與他人無關。至于那三個大漢更是無處可尋了。

竹下大佐當著谷新元三人的面，說了些為何其通之死深表惋惜遺憾之類的話，還稱贊三人俠義心腸堪為表率。

離開日本人之后，谷新元、馮一歡和莫耀先相視大笑。

谷新元、馮一歡同聲說：“莫兄此計大妙！”

莫耀先得意洋洋：“此雕蟲小技而已，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