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戈春生煩躁不安
自從雯雯去靈山梅庵帶發(fā)修行后,戈春生頗感寂寞。他原計劃過幾年再與余小瑛離婚,然后名正言順娶雯雯。雯雯是他從鬼門關(guān)救回來的,對他有感恩之心。盡管她并非無瑕白璧,但憑她對戈春生的忠心耿耿,同居數(shù)月所表現(xiàn)的種種情趣,是其他女人無法比擬的,值得和她陪伴終生。
經(jīng)過這些年的折騰,戈春生領(lǐng)悟到人生在世,什么理想、抱負(fù)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唯有實實在在過日子才是正道,他對雯雯的思念日益強烈。
這一天,戈春生終于忍不住,再次來到靈山。
梅庵住持妙音師太道:“施主來得正好,勸勸她吧,塵緣未盡,如何耐得住寂寞?”
戈春生見雯雯臉色慘白,比以前清瘦許多。他顫聲道:“跟我回家吧,這兒不是你呆的地方。”
雯雯搖頭。“我在這兒活得挺好,塵世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我去干什么?”
戈春生道:“我會待你好的,我保證!”
雯雯反問:“你跟余小瑛離婚了?”
戈春生囁嚅。“沒有,我爸堅決不同意,我沒辦法。”
雯雯的語氣平靜。“那你來干嗎?讓我再過那種不明不白的日子,我不愿意,對余小瑛更不公平。我們都是老同學(xué),放過她吧,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戈春生道:“離婚是早晚的事,眼下最要緊的是這兒不安全,畜生隊長到處找我們,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這兒,后果不堪設(shè)想。”
雯雯道:“聽天由命吧,凡事強求不得,命中注定該有一劫,想躲躲不掉,命中注定不是你的,強留也留不住!”
戈春生急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再次受到畜生隊長欺侮,求求你了,跟我走吧,你在靈山,我如何保護(hù)你?”
雯雯撂下一句話。“該說的我都已說過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雯雯轉(zhuǎn)身往里面走,戈春生要追進(jìn)去,被妙音師太攔住。“施主請回,強扭的瓜不甜。雯雯話中有話,自己好好參詳吧!”
戈春生憂心忡忡,煩躁不安。和余小瑛鬧翻以后,他的處境非常不妙,廠里的小兄弟們一個個跟他疏離,看他的目光象看一個怪物一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惜花護(hù)花是善良人的本心。沒人相信一個正常人會對三江市赫赫有名的機床廠廠花施以毒手,而且是自己正經(jīng)八百的老婆。戈春生背負(fù)的家庭光環(huán)不再是榮耀,反而成為街談巷議的佐料。
在家里,戈春生跟父親的關(guān)系越來越疏遠(yuǎn)。他帶著母親邱麗珍住在外面后,很少回家和父親團(tuán)聚。他恨父親不仁不義,拋棄母親。戈澤其很忙,大部分時間是開會作報告,視察巡查作指示。難得回家一趟,總是賓客盈門,拜訪的人絡(luò)續(xù)不絕。戈澤其嚴(yán)格禁止訪客送禮,若有帶了禮物來訪者,必定拒絕接見。戈春生嫌他古怪,不食人間煙火。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沒見過這種笨官。
有一天,戈春生閑得無聊,記得以前在家里見過一本《金瓶梅全本》。父親說是領(lǐng)導(dǎo)內(nèi)部學(xué)習(xí)批判用書,不準(zhǔn)他翻閱。戈春生聽人說這本書很好看,想找來消磨時問。翻遍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卻意外發(fā)現(xiàn)父親書櫥內(nèi)有個暗格,里面裝滿現(xiàn)金、黃金首飾等貴重物品。戈春生這才明白父親不但不傻,還很聰明……
讓戈春生不滿的是父親有的是錢,卻不肯拿出來讓兒子享用。靠戈春生幾十元工資,如何能應(yīng)付女朋友的開銷?如果不是那頂官帽的光環(huán),沒有女人會主動靠上來。父親堅決不準(zhǔn)他和余小瑛離婚的舉動,使他看清父親真正看重的是自己的名聲地位,而不是兒子的幸福。
戈春生有幾個動心的女友,其中包括雯雯,都因戈春生是有婦之夫望而卻步。有個姓朱的漂亮女友說過,古往今來,官場上都是熱熱鬧鬧,你方唱罷我登場,當(dāng)官的都象走馬燈似的一閃而過。某某人做了登天的大官,還不是說倒就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dāng)!
戈春生最為憋屈的是洪振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下降,他回顧自己和余小瑛感情劇變的過程,很大程度拜洪振東所賜。
戈春生對余小瑛動心的起因是洪振東一次又一次灌輸:“絕代佳人”、“絕色廠花”、“傾國傾城”、“一笑百媚生”,如此等等把他撩撥得心猿意馬。戈春生反問洪哥為什么不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洪振東說,機床廠兩朵廠花,我們兄弟各采一朵,戈春生大呼洪哥夠朋友!
戈春生早就知道余小瑛心有所屬,因貪圖她的美色,才懇求廠工會倪主席幫忙。倪主席不明內(nèi)情,盡力幫忙,很快就成了。他以為憑自己的面子成人之美,做了一件好事。戈春生也自鳴得意,市領(lǐng)導(dǎo)的公子,果然魅力十足!
其實戈春生和倪主席都被蒙在鼓里。倪主席去找余順利說媒之前,已經(jīng)有人對余順利施加了壓力,加上余順利已和周建興反目,正極力阻撓余小瑛和周國良的婚事。是誰對他施壓,他又為什么會屈從?這件事除了余順利外沒人知道。余小瑛和戈春生決裂,倪主席后悔莫及,慨嘆媒人難當(dāng),卻不知道是有人暗中布局,他不過是局中一枚小小棋子。
戈春生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很幼稚,明知余小瑛名花有主,卻硬是自作多情,正應(yīng)了一句老話:“強扭的瓜不甜”。戈春生未從余小瑛身上得到多少樂趣,反倒陷入尷尬境地。世上的美色各有千秋,憑自己的優(yōu)越條件,有的是施展空間,何必早早地困死在泥淖中不能自拔?
婚后,洪振東不厭其煩地向戈春生提供余小瑛在廠里的一切情報,渲染余小瑛和周國良的“反常舉動”,暗示戈春生戴“綠帽子”的危險性,戈春生一點一點聚集怒火,終于一次性爆發(fā),惹出離婚風(fēng)波,戈春生忍受了工廠、家庭、朋友多重壓力。
戈春生又聽從洪振東的高見,挑起匿名信風(fēng)波,結(jié)果是兩敗俱傷:喬老爺、余小瑛和周國良的名聲受損,卻也連累戈副書記擔(dān)上了“教子無方”的負(fù)面影響,更有“上梁不正下梁歪”傳言。而且仔細(xì)研判,還是自傷更重,機床廠領(lǐng)導(dǎo)很快就表示對喬老爺?shù)热说男湃危鐣蠈Ω旮睍浰降掠欣⒌牧餮詤s時隱時現(xiàn)。
戈春生開始懷疑洪振東的臭棋連累了自己,接著又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冷淡,那種不屑一顧的神情讓戈春生不寒而栗。
在得知畜生隊長已經(jīng)來到三江市的消息后,戈春生去找過洪振東,問他怎么辦?洪振東說,你只管保住自己就行,畜生隊長不是你的對手。戈春生說,雯雯、秀秀怎么辦?還有余小瑛。洪振東說,余小瑛由何冰冰照顧,一旦出了事,他們幾個吃不了兜著走!雯雯更不用管,跟著你好好的,偏要去帶發(fā)修行,亂彈琴!有什么事是她咎由自取。至于秀秀,人家的老婆,你瞎操什么心?
聽完洪振東一席話,戈春生象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心里涼了半截!他象第一次見到洪哥一樣,竟然是那么陌生,莫測高深。站在面前的是那個肯為朋友兩肋插刀、講義氣的洪哥嗎?為什么變得如此冷酷、無情無義?余小瑛畢竟還是我老婆,“一夜夫妻百日恩”,何況還是從周國良嘴邊硬生生奪來的,我能眼巴巴看著她被畜生隊長欺侮?雯雯就更不用說了,梅庵只有幾個尼姑,更加危險,能讓她再次落入魔掌?秀秀還算好,有人護(hù)著,但她畢竟和我在山溝里一同吃過苦,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戈春生傷透了心,再也沒去找過洪振東。今天他在梅庵碰了一鼻子灰,對雯雯愈發(fā)放不下心。想來想去,似乎沒有真正貼心的朋友可以商量,戈春生陡然覺得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夠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