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親逝悲無邊，回眸一笑牽紅線。

紅妝輕點別家去，共誓鴻斷君不離。

——《君離篇》

坐在窗前的君離看著又是一年開滿的桂花，感覺眼皮越來越重，靜靜合上后飛舞的思緒把她拉回了三年前……

成安十四年八月初七

“阿離師姐，你娘親叫你過去一下。”一個剛剛入門不久的小師弟敲了敲君離的門。

君離一聽母親叫她，于是很快的整理整理了下衣裙，朝著不遠處娘親屋子走去，敲了敲門，便進去了，笑著對聶明月說“娘親，有什么事嗎？你都閉關修煉了這么久了，小離好久沒有看見你了！”君離嘟了嘟櫻桃小嘴，假裝有些生氣。

明月看著君離，好像要看清君離的每一根頭發，每一絲表情“小離，今年你十二歲了呀。”

君離點了點頭“是的，剛不久滿了十二歲。”

“小離十二歲了，也懂事了，會照顧自己了，那娘親也可以放心的去了啊。”

君離一聽便知道不妙，剛想走上前去給明月把脈，卻看到明月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然后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的倒下，毫無征兆的，出人意料的，就這樣，摔在了地上，君離沖上去去，卻也無法阻止一切的發生。

淚水奪眶而出，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兩顆，止不住的往下墜，君離慌亂的拿起母親的手腕，明月用那被血浸染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小離，沒用的，娘親想死，你阻止得了嗎？”

君離更加的著急“不會的，不會這樣的，娘親說過要陪小離一輩子的，小離會醫術，小離會治好娘親的，娘親你不會死的！”

聶明月吃力的抹去君離臉上的淚水“小離，聽娘親說”君離稍微扶起一些明月“小離，明天你就回到你姨母家，娘親欠她們太多了，你要為娘親好好的報答她們。”

君離覺得自己前十二年都沒有流過這么多眼淚，但是卻沒有辦法看著娘親生命流逝而無動于衷“小離說過會治好娘親的，娘親，不要說這些喪氣話，我們要一起去報答姨母的！”

明月搖了搖頭“還有一件事，娘親覺得你應該有知道的權利，雖然你很懂事從來沒有提起過，但畢竟這么多年你都沒有享受過父愛——你的父親君荼當年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但是娘親并不想讓你去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此停住，開心的活下去，答應娘親好嗎？”

君離睜大雙眼，對父親被害死的真相難以置信“娘親，你一定知道點什么，對吧，快告訴我，告訴我！”

“咳咳，小離，娘親是真的很想念你父親呢，如果沒有你這件小棉襖的話，娘親早就是一個該死之人了，娘親，娘親……”

君離看著臉色蒼白的娘親，握著明月手腕的手幾乎感覺不到跳動的脈搏“娘親，不要說話了，你要保存體力，小離馬上去找方子救你，我不要娘親死！”

君離轉身想走向門外，卻被明月用力的拉著“小離！娘親的時間不多了，你救不了我的，我自己配的毒藥，你會有解藥嗎？聽我說，”君離眼中滿含淚水，替母親拭去嘴角又一次流出來的血液

“小離，不要把仇恨放在心上，會斷送自己一輩子的！”

明月的手終究還是沒了力氣，重重的砸在地上，用盡自己最后的力量看著君離“小離，以后，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娘親看見心疼……”

就在聶明月合上雙眼之前，她想了好多好多，全都是關于君離的……

成安十四年八月底

“明月，你可算是回來了，上次君荼那小子把你帶走真是氣死我了，這次你回來了我可不會讓你輕易的走了，非得把畢生所學的教給你不可！”

明月看著自己有時嚴肅有時幽默的師傅就忍俊不禁“好啦好啦，這次我會在這里住很久的，對了，師傅你看，我帶誰來了？”

明月拉著君離的小手抱著她下了馬車。徵陽道長看著一個輕盈的小肉團從明月的手中跳了下來，轉過頭就對他問好“師祖你好，我叫君離，是娘親的女兒。”

徵陽道長看著這個集合了君荼和明月所有優點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他倆的孩子，不過要細細的看的話，又會覺得具體像誰也說不出，不是單純死板的像，而是把所有的神態氣韻都用活了，就像一朵繡花，手指一臺一落，它就映上了，沒有一絲的違和感，光是看著就很讓人舒心。

“呀！這就是你和君荼那小子的孩子吧！長得可真是標致啊！看上去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我也要教她學一些東西，相信她一定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

“師祖爺爺，我愿意向你學習醫術，以后小離要去幫助好多好多的人，讓大家都開心！”

徵陽道長非常高興“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成安十四年八月十五

“娘親，娘親，我們一起去看桂花樹好不好，娘親說過，桂花開了，小離的生辰也快到了，香香的桂花樹真的好美呢！”一張稚嫩的臉龐，瞪大渾圓的雙眼乞求的眼神盯著她的娘親。

這個孩子長得還真的是漂亮，雖然五官還沒有太長開，但是一點也擋不住那傾城的美貌——大大的眼睛映襯這小小的鼻子，一張櫻桃小嘴似乎要滴出血來，圓圓的小臉，卻也是增加了不少的可愛，眼角的一顆淚痣，就像有魔力一般，吸引著人們的眼光，讓人舍不得轉過頭去，心里久久不能平息的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那時君離雖然只有五歲，其影響力絕不亞于當年的姐妹花清風明月，那樣天真無邪的笑容，絕能讓一個國家為之傾覆。

明月一臉寵溺“小離，娘親可以帶你去看桂花，不過你得答應娘親一個要求。”

聽到娘親答應了，君離一下子就精神了“好啊好啊，只要能看桂花，小離什么都答應！”

明月看著這么可愛的孩子，感覺心都要融化了“小離喜歡姨姨家嗎？”

君離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姨姨家很好啊，有沫然姐姐，毅然哥哥，他們都對小離好好的！”

“但是小離會不會覺得我們這樣特別的麻煩姨姨啊，在姨姨家都住了五年了。”

君離點了點頭“是哦，我們不能像姨夫一樣去賺錢，還在姨姨家吃飯睡覺，好像是很麻煩姨姨呢！”

“那小離愿不愿意和娘親一起到太行山上去找娘親的師傅呢？也去和娘親一起學習一些醫術，以后看見那些窮人家沒有錢去治病的，就去幫助他們。”

君離高興的拍著小手“娘親娘親，這個好，小離也想要幫助其他人，那會有更多的人覺得幸福呢！不過娘親，你現在得陪小離去看桂花，以后去哪里小離都會陪著娘親！”

成安九年八月二十六

“明月，你要加油，再忍忍就過去了，痛就叫出來吧！”明月咬緊牙關，似乎要咬碎這一口銀牙，但還是沒有叫出來，只是手里緊緊的攥著一塊玉佩，這是當初和君荼的定情信物，她相信，君荼會給她力量，君荼會保佑他們的孩子好好的出生。

“啊！”最后明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劃破天際，轉頭望向窗外，卻突然間看到了神奇的一幕——所有的桂花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那些蓄勢已久的花苞就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剎那間，本就濃郁的香味再次溢滿小屋。

清風激動的說“明月，你簡直生下了一個小仙女啊，我還納悶為什么那些桂花突然間不生長了，原來只是為了迎接她啊！”

明月努力撐起身體，看了一眼孩子，激動的眼淚都不禁流了出來“女孩好，女孩好！君荼，你看見了嗎，我們真的生了一個女孩，眉宇間都很像你啊！”

轉過頭看在還在床邊守著的清風“姐姐，你才剛剛生產幾天，身體還弱著呢，怎么能下床走這么久，小心落下病根了，姐夫不打死我呀。”

清風看著明月還能給她開玩笑，心里也放心多了“姐姐可是有經驗的，畢竟這是第二次嘛，也沒那么柔弱的，哎呀！你還在這里和我閑聊，趕快睡睡，好好休息休息，我也回屋去了，還真的有點累呢！”

明月又看了看旁邊睡著的孩子，嘴角不自覺的就往上揚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動和幸福充滿了心中。

“孩子，你的父親叫君荼哦，不過現在他已經離開不在了，以后，你就叫君離好不好？”在睡夢中的孩子似乎聽到了媽媽輕柔的聲音，輕輕的笑了起來，大概也挺喜歡自己的名字吧！

這所有都是她和君離的美好回憶，她要全部都記得才行，等在天堂里找到君荼時一定要一件一件的告訴他……

君離把手顫抖著放在明月的脖子上，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的閉上了眼睛，重重的倒在地上，仿佛想要同母親一樣永遠的睡過去，睡過去，逃離現實，逃離這個世界，在天地的另一頭，尋找自己曾追尋過的身影。

娘親，你既然告訴我父親的死不是意外，那我又怎么能放開事實，好好的活下去呢？

“小姐，小姐，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