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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至大戊申九月初一日,燒壽星紙,拜親,路遇云公顯舍人。握手話去年此日在邳州道中時,相與一笑。
初三日雨。陳和父來,錄示新文。小窗兀坐,誦“滿城風雨近重陽”之句,誰其慰予岑寂耶?
初六日晴。李仲謙攜紙求書畫蘭。過五條街,遇陳景南,同訪陳響林,出示小米《手幅軸》,臨李伯時《馬雪林行虎》三卷,塔海公物也。
初十日晴。登甘露寺,見本長老,留酒午面,仍求書放翁《水調歌》、孫楚望《摸魚子》二詞于多景樓下壁上。又以紙求書《遺教經四十二章經》、《溈山警策證道歌》。
十二日晴。為甘露本無傳長老抄經。客有惠杭州潘又新筆者,書小楷數千而不伐,可愛可愛!
十四日晴。訪盛季高,出示李重光《墨竹鴝鵒》、希遠《墨梅古木》,房明仲同茶。
九月十六日晴。晚趁呂城夜航,作錢唐之行。
十七日午前,抵呂城壩下,倒換小舟。至奔牛,復換小舟。哺時至常州,入城元豐橋。見白湛淵提舉,值出江陰未回。乃子無咎、無華留飲,同白無咎到太平寺,觀壁上畫。水中作一筆繞之不斷,立視久之,若洶涌生動之意,奇筆也。
十八日晴。同無咎回,蔡德甫禮留小酌,煮蟹蒸芋。次別無咎昆仲,登夜航,之姑蘇,有北客喧呼,至二更乃睡。
十九日午后,抵平江,見龔子敬山長父子,留宿,具晚飯,飯已,留燈夜話,是夕多蚊。
二十日晴。飯罷登航,解后杭人潘伯起,呼酒酌之。蓋在大都時曾相識故也,共上船行。
廿一日晡時,上長安買飯。
廿二日四更,到杭州城外。霜月滿天,寒氣逼人。候北關門接待寺鐘動,換舟入城。拂明,潘伯起送予歇于施水坊橋梳頭沈待詔之樓,遇金壇尹子源同寓。橋東訪趙伯可、儲叔儀,到江浙省中照磨所,見李叔義。省西見張菊存,下龔子敬書,會張松澗府判同茂之到長生老人橋,遇紀家橋解庫門首,見吳若遺提點。
至大元年戊申九月廿三日,客杭,晴。早過井亭橋,解后張云心府判,次遇湯北村同知、張景芳學正。到玄同觀,見吳若遺。若遺有他事,令師孫羅康伯相接,具早飯。鄭表白同集,柏窗鄭君之子也。飯已,入壺中林壑,次開北斗殿,看李息齋所畫松二株于壁間,見李伯玉改所千之文,約來日于省中見其子。出北關門,湖州市妙行寺中,尋伏維那,已于昨日登天目山矣,徒有帳怏。寺僧宗兄供紙,留數字而退。觀正殿佛三尊,偉甚,中設毗盧遮那佛像。殿前止有藏一座,次入法堂,有碑石數本,云喻彌陀神筆所畫佛像,傍刻本末不暇記也。次禮古觀音像,相傳唐朝塑者。兩邊畫壁,以屋暗不可細覽。門有放生池,俗云接待寺者,即此院也。回路,足行倦甚,坐小舟而還。趙伯可來,寓樓頗潔,便于坐臥,大抵杭城樓居相連,自有一種風韻耳。
婺州孔君立來,聞孔提舉新除。晚見唐仲文外郎,出示米老《研山圖》。
九月廿四日,客杭,晴。早到省中照磨所,見李叔義,改抹元文。到儒學題舉司,攜李兄書,見王一初都目投呈子,會王壽之、王子芳、任伯和。是日分付該吏金君玉承行。次約金君玉、毛令史市樓小集。雨作。湖上兜率寺,見趙子昂學士,不遇,乃侄趙仲美具茶訖,致意。
廿五日陰,客杭。尹子源約小飲,是夜,客樓喧甚,必雨作也。
廿六日陰,客杭。結縛橋西前洋街,回謁湯北村,同出訪張晴川,次見崔進之。回,北村具酒午面,浼書數紙,屏褙高彥敬古松一株,可愛。窗外矮橘數樹,結子無數,壓枝欲折,若吾鄉,則無此也。飲散,由大街轉歸。張菊存來,吳茂之來,值出。今日見北村,說葛元白、曹梅南、戴祖禹、金子仁、胡穆仲皆為古人,可惜。再到杭城,愈覺舊游之落落也。
九月廿七日,陰,寓杭。早到省中,見李叔義。次到儒司,見周都目。以官吏未允所請,歸家寫狀。再到省中,見張德輝,德輝約晚來說話。是日,于省卷中,檢尋學錄解由方見。晚晴,登吳山,下視杭城,煙瓦鱗鱗,莫辨處所,左顧西湖,右俯浙江,望故宮蒼莽,獨見白塔屹立耳。次謁伍子胥廟,轉至拱北樓,即朝天門,行大街官巷而歸。茅山書院山長赤盞象賢,金壇教諭王竹所來,茶罷,同見趙伯可。尹子源相過夜話。
廿八日,晴,客杭。鄉人吳君用來。訪湯北村。訪吾子行,出所作《無稽集》,皆戲談也。玄同觀見趙子昂,時郝左丞坐正席,子昂問都下事。游開元宮,舊楊駙馬宮也,深邃可愛。正殿曰“景命萬年”之殿。晚見張德輝,看省卷,又作學錄,教諭擬倒矣。托其宛轉,未知可行否?浼人干事,不料其相誤也。
廿九日,客杭,晴。早到省中,見張德輝、李叔義。訪王成之,不遇。再到省中禮房,為立擬札事。到儒司,司官不出,獨吏輩兀坐司房而已。訪張竹村書樓,觀諸公詩牌。湯君白來,同游昭慶寺,看新塑佛像。次入廣化院,次游仙林寺。寺中無可觀者,相近一術士之女,談星說命,若懸水然。次與君白午飯,君白具茶,茶已,自觀橋行至官巷而歸。
三十日,陰,客杭。早到省中禮房,見張德輝、李叔義。是日,改正擬札。同君白出游宗陽宮,時裝塑未就。次游新宮佑圣觀,看擁壁二十四堵,皆新畫也。路遇胡石塘主簿,煎魚沽酒。會尹子源、沈六郎。晚見德輝,約來日省中計會選本。晚雨,暄甚。夜雨生寒。(大德十一年二月十七日,禮房呈前鎮江路儒學學錄,郭畀給由,稟奉省堂鈞旨,連送選房于學正山長內任用者。)
至大元年戊申十月初一日,雨。客杭城施水坊橋東岸沈氏樓。
初二日,雨,終日客杭。到省中,付文書與選房,以未照元除。又欲刁蹬,張德輝宛轉言之。到儒司,大雨中,止有武老兀坐廳上,諸吏無來者。湯君白、李君德來算范圍次,同到官巷問茶,茶已,訪周君遠道士。次到君德家,出子固墨戲閑看,看已,分路各歸。
初三日,又雨,客杭。到省中見李叔義,伺候也先伯提控不出。同尹子源見儲叔儀,留小酌。次同叔儀到子源寓樓,開尊薦亥首。德清吳菊泉相過夜話,子源同問茶。吳公至元廿七年,赴北寫金字經者。
初四日,乍晴。燒玄壇紙。宗壽卿來,言來日有人歸鎮江,付家書。
初五日,陰。午同小王覓舟,到北新橋,見方仲明,不見。空費船錢一貫二百五十,大雨,只得急回。到龍舌頭,西去漾沙坑,見馬從簡外郎,言乃事,未允所請。回見德輝,言來日當為著語,不必出也,付后司使用。吳菊泉見過夜話。
初六日,雨,不可出,寓杭。儲叔儀隔河樓上見呼,出紙索書,具酒晚飯。
初七日雨,客杭。李君德、湯君白來,攜紙索書,就送紙一幅。訪吳子行求篆字,閑話久之,惠印色,方路遇胡石塘。
至大元年十月初八日,雨,客杭。見張德輝于省中。游凈慈寺禮寺,看羅漢五百尊。訪朱敬齋。
初九日,喜晴,客杭。早見鄭鵬南廉訪,次會柯以善,以善留三酌。劉悅心、張景芳寫篆字。丘秀才續至,丘杭人,吾子行之高第也。訪吾子行,不遇。儲叔儀以今日登舟還義興,相呼午飯,出紙求字。尹子源請薦海蜇,話至二鼓。
初十日,陰。早見鄭鵬南廉訪,見柯以善,到省中,盛親家見借鈔一笏,以今日歸,不及作別。晚到省中,伺候吏輩,到新宮橋,見井同知,浼于郭都事處著語。
十一日,又雨,濕熱。早,湯北村招早食,坐客方仲明、宋與之父子。次同方舅到下馬婆巷,見李君實,新授宜興都目。茶罷,拉往新門具面。晚見馬公,猶未慨然。
次見德輝,急步而回,汗流濕衣,干事未成,殊焦煩也。
十二日,客杭。朝天門訪張云心州判,留坐,具午酌,薦糖蟹雞面。雨作,取傘乃回。
十三日,雨,客杭。張景芳送紙,求書吳興虛徹道人詩偈。道人費氏,景芳之曾祖母云。遣王二到湖州干事,作趙文卿、陳有之書。
十五日,客杭城施水坊橋沈六郎樓。先妣憫忌日。
十六日,又雨,客杭。張云心遣仆寄書來,雨中約相過,彼此客況簫索耳。到省中,伺候吏輩。
十七日,晴,客杭。王二自湖州回,路遇賈景顥、紀祥甫、周謙甫。鄰樓尹子源得財賦府文書了辨可喜。予滯留日久,所干未就,愈覺憂悶耳。晚,尹子源燒紙,招夜飲,坐客余及沈及之、沈國寶、沈六郎父子。
十八日,晴,客杭。早到開元宮,見王眉叟提點,不遇,徒弟徐云谷相接,到小堰門。回謁張仲美知事,不遇。是日,游大般若寺。寺在鳳凰山之左,即舊宮地也。地勢高下,不可辨其處所。次觀楊總統所建西番佛塔,突兀二十丈余,下以碑石之,有先朝進士題名,并故宮諸樣花石,亦有鐫刻龍鳳者,皆亂砌在地,山峻風寒,不欲細看而下。次游萬壽尊勝塔寺,亦揚其姓者所建。正殿佛皆西番形像,赤體侍立,雖用金裝,無自然意。門立四青石柱,鐫鑿盤龍甚精致,上猶有金銅鐘一口,上鑄淳熙改元,曾覿篆字銘在,皆故物也。行至左廊,記得壁上一詩云:“玉輦成塵事已空,惟余草木對春風。憑高囗囗囗囗囗,目斷蒼梧夕照中。”寺門俗云“望江亭”,俯視錢塘江水,大略與揚子江同,但隔岸越山蒼翠差勝耳。遠見西興渡口,煙樹如薺。次游新建報國寺,行至殿后,有塊石,僅留二十余字。僧子別立一木牌云:“五十年前,理宗夢二老僧曰:‘后二十年,乞一住足地。’恍然夢覺,今筑地得此石。”卻無年代可考,昔梵剎而為王宮,今茲復為梵剎,如波入海。以予觀之,亦好事者為之也,且朝代之廢興,皆天也,二僧入君王夢中,孰記而傳之耶?浮屠之說妄矣!旁有二客,相與一笑而回。
十九日,晴,客杭。三橋早飯,飯已,見吾子行寫篆字相送,仍取玉蕭為予吹數闋。子行隱居不仕,時能道滑稽語,亦近來罕有。再到省中,乃事少見次第。
二十日,晴,客杭。登吳山,城隍廟壁畫二鬼頗得。回立門首,左顧西湖,右觀大江,杭郡人家,皆在足下。次游玄妙觀,門立徽宗御書碑石,殿前立高宗御書《道德經》石刻經幢,二亭覆之,后有《真武觀記》,開平二年物也。有老道士云:“吳越時,已有之,昔為紫極宮,惜前朝碑石有‘天慶觀’字,皆鑿去不存,殊失古意,且朝代更改,敕額曰:‘玄妙’。當存其已往,而新其方來可也。”道士俗物,大敗人意。回到省中,石路高下,足力少倦。
廿一日,晴,客杭。湯秋巖來,邀飲紅酒,次送秋巖,至蘭陵坊分路。方仲明寄紙求書畫,情緒不佳,遲一二日下筆。燒玄壇香,囑告乃事。
廿二日,晴,客杭。湯君白來,同到府學見李霽峰教授,次見張晴川,次見湯北村,會韓竹間。晚遇毛海云山長,晚香。
廿三日,晴,霧,客杭。早冒霧到馬婆巷見李君實,托馬惟良見張士瞻說話。到寶坊佑圣觀橋西,回謁胡則大,不遇。
廿四日,陰,客杭。湯北村、費渙夫來。費公,鄉人也,年六十三。
廿五日,晴,客杭。早到省中架閣庫干事,未就而回。過蘇淳齋,杭之號醫者也。約市肆小飲。
廿六日,客杭,早重霧。早見唐仲文,不遇。為長興欠俸,囑呈文催討。盛親家公自長安來,同西盛壽一哥及二鄉人相訪。盛親家公約到芳潤橋午面,壽一哥同集。
廿七日,客杭。到省中伺候書卷已完,馬生改抹,但咨省而已。晚見馬生云,非不用力,首領官不從奈何?愿退元物,不曾收。歸家悶甚,奔走兩月,今日壞盡。
廿八日晚,燈下坐久,謀之無計。更遲二日,且往長興索俸作歸耳。
三十日,晴,冷。湯君白知予事不如意,呼舟過湖,閑行散悶,游南山惠因華嚴寺,次游開化院,次游石屋洞,深暗不可測,覺陰氣逼人,壁上記姓名而回。入勝果尼寺,君白令親惟德母子,為尼延坐,設茗罷。次游水樂洞,扣寺門久之,乃得入。繞寺皆奇石,有亭,扁曰“聲在”,寺后(缺一字)泉滴,洞中相應,鏗然有聲,故名。亭有石刻坡翁《東陽水樂亭詩》,觀畢而下,踏石上黃葉,扳徑邊古松,山林間自有一種清氣。借筆題云:“至大元年十月卅日,京口郭天錫同湯君白來此聽泉。”寺僧具茶,飲之清甘,即此水也。更過一二僧寺,以心緒不佳,不及詳記。泛湖而還,西北風起,同君白錢唐門小酌,分路。
至大元年戊申十一月初一日。
初二日,晴,客杭。到省中領文書,取回甘結。同子長見吾子行就別,次別湯北村。晚見馬生,了結乃事,晚邀子長小酌,囑照元除事,別李叔義。
初三日早,別張德輝,同沈六郎買人事。
初四日,晴,離杭州。唐涇晚飯,夜行。
◎附載
至大戊申十一月十五日,客長興。訪欽察公,出宣和御府黃居采《雪雀圖》,用雙幅絹畫,角上添金龍,長可六七寸,圍葫蘆御書,并內府圖畫二印。雪樹數株,凍雀上下,下復作二,真奇物也。
十一月廿四日己卯,陳元善來,約文卿及予到其家,觀蘇漢臣《孩兒》四軸,具酒三酌。
三十日冬至節,客長興。同沈孤峰、陳監鎮、袁正甫、盧希顏、沈希古,賀呂知州三酌。諸公去后,呂侯獨留予看許道寧《溪山漁樂圖》。上用宣和殿寶,后有伯幾、仲賓、子昂三公題,李君章物也。
閏十一月十三日,客長興。訪孟云心,出示黃居采《萱草湖石蝶貓》二軸,蔡月卿物也。黃氏父子作石用筆橫拖,小作圈子,俗謂之野鵲翅。
至大元年戊申閏十一月十五日五更,束裝賦歸。早離長興,午過呂山下,松竹蒼翠,前一橋,曰“甫里橋”。人言是陸天隨隱處,詩家蘊藉,猶可想像也。
至大二年己酉二月初九日,趙伯可相約早飯,飯已,發書,請伏虎林首座,引領作焦山之行,虎林聞呼即至。是日春色佳麗,江靜無風,到山,見謙巽中維那。次入方丈,見尊無能長老,留茶。茶已,領入具酒煮面,坐者予及趙伯可、二僧司官、伏首座。登山之頂看塔,展目眺望,次憩于飛仙亭。回見雅淡云首座,巽中煎魚具酒小集。酒盡,伯可先睡,度不可回,先遣諸仆渡江,晚陪尊長老、虎林、淡云到海門邊看日落,一瞬萬頃金波蕩搖,可謂奇觀。散步而回,尊老既別,仍送酒果到淡云房小酌。次拉虎林、巽中踏月,上羅漢巖坊福東濟禪房,佛燈熒然,爐香未過,具茗果閑話。俯視棲鶻危巢,皆在窗下,與二僧月下放聽江聲,倚樹清論久之,一洗城市之塵俗也。夜宿巽中房,虎林共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