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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惡魔掉進后院

梅雨季的潮氣裹著舊木梁的霉味鉆進鼻腔,聶黛踮腳去夠倉庫頂層的樟木箱。

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圍裙,發梢沾著木屑——這是她手作茶盞時的標配行頭,圍裙口袋里還塞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是今早外婆用新收的金桂蒸的。

“嘶——“

指尖突然傳來刺痛,聶黛慌忙縮回手,只見食指肚上裂開一道細口,血珠像顆紅寶石般滾出來。

她手忙腳亂去摸褲兜的紙巾,余光卻瞥見腳邊的青釉茶盞——那是她方才從樟木箱底翻出來的,祖傳三代的老物件,釉面有細密的開片,像冰裂紋般爬滿器身。

血珠“啪嗒“落在茶盞內側,聶黛心尖跟著一顫。

這茶盞是外婆的寶貝,說是祖上傳下來的“鎮宅器“,平時連摸都不讓她多摸。

她手忙腳亂抽紙巾去擦,可那血珠剛碰到釉面就不見了,反倒是茶盞表面浮起淡金色紋路,像活過來的藤蔓般沿著開片游走,最后在盞底凝成個火焰形狀的符號,隱隱泛著紅光。

“小黛?“

倉庫木門被推開條縫,聶婆婆的聲音裹著艾草香飄進來。

聶黛手一抖,茶盞差點摔在地上。

她慌忙用圍裙兜住,抬頭看見外婆扶著門框,銀發在昏黃的燈泡下泛著暖光:“又翻箱倒柜的?

說過多少次,那箱子里的東西......“

“我就看看!“聶黛把茶盞藏在身后,露出討好的笑,“您看這霉斑都長到箱角了,我幫著通通風。“她刻意讓語氣輕快,可手指還在發顫——方才那紋路出現得太蹊蹺,像有生命似的。

聶婆婆的目光掃過她藏在身后的手,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嘆口氣:“午飯好了,灶上溫著酒釀圓子。“

等外婆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聶黛才把茶盞捧到窗臺上。

窗外的雨絲斜斜掃進來,在釉面上凝成水珠,可那金色紋路還在,隨著光線流轉明滅。

她湊近聞了聞,有股淡淡的焦糊味,像燒過的檀香。

是幻覺嗎?

她用沒受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紋路,指尖傳來細微的灼燒感。“嘶——“她猛地縮回手,卻見茶盞上的紅光更亮了,連帶著她方才被劃破的傷口都開始發燙,像有根細針在皮肉下輕輕挑動。

這晚聶黛做了個怪夢。

她站在一片焦土上,風卷著灰燼撲在臉上。

遠處有座坍塌的石殿,斷柱上刻滿和茶盞紋路相似的符號。

有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呢喃,像砂紙擦過青銅:“千年之約,血為契......“

“誰?“她喊了一聲,聲音被風撕碎。

那聲音更近了,帶著幾分暴戾的悶響:“解我封印......“

聶黛猛地驚醒,額角全是冷汗。

月光透過紗窗照在床頭柜上,那盞茶盞正泛著暗紅的光,像塊燒紅的炭。

她下意識去摸手腕,那里多了個淡金色的印記,形狀和茶盞底的火焰符號一模一樣,摸起來還有點發燙。

“外婆!“她光著腳沖進外婆的房間,卻見老人坐在床頭,手里捧著個雕花木盒。

“小黛。“聶婆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好像早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似的對聶黛說:“坐過來。“

木盒里鋪著紅綢,躺著半塊殘破的玉玨,和茶盞底的火焰符號如出一轍。“你太奶奶說,這是我們聶家的血脈封印。“老人的手指撫過玉玨缺口,“那茶盞里鎮著個東西,當年你老祖宗用血脈為引封的。“

“什么東西?“聶黛攥緊睡衣下擺,腕間的印記還在發燙。

“惡魔。“聶婆婆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千年前的事了。

本來該代代傳下去,等血脈稀薄到......“她突然握住聶黛的手,“明天我就把茶盞封進地窖,你以后別再碰它。“

“不行!“聶黛抽回手,“這是咱們家的傳家寶,總不能藏一輩子!“她想起茶盞上的紋路,想起夢里的焦土,“再說了,它都自己發光了,藏起來就能沒事嗎?“

聶婆婆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話。

月光照在她灰白的發間,聶黛這才發現外婆的背比去年更駝了——她總說自己是普通的茶盞匠,可現在看來,那些深夜里翻的古籍,偷偷在院子里種的艾草、曼陀羅,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清晨,聶黛在后院晾薄荷葉。

梅雨季的陽光像浸了水的棉絮,軟趴趴地搭在青瓦上。

她蹲在竹匾前挑揀葉子,忽然聽見“轟“的一聲,像有什么東西砸穿了院角的葡萄架。

“誰?!“她抄起晾衣桿,心跳快得要沖出喉嚨。

葡萄架下的薄荷叢里躺著團黑影。

聶黛屏住呼吸湊近,卻見那黑影動了動——是個男人!

他穿著墨色長袍,發間墜著青銅獸首,額角生著兩只暗金色的短角,皮膚下隱約有鱗片紋路游走。

最駭人的是他的眼睛,眼尾上挑,瞳孔泛著暗紅,像兩簇跳動的火焰。

“你......“聶黛的晾衣桿“當啷“掉在地上。

男人扶著薄荷叢起身,卻踉蹌著栽進泥里。

他捂著胸口咳嗽,鱗片紋路變得暗淡,連角都蔫蔫地垂下來:“血契......完成了?“

聶黛后退兩步,撞在竹匾上。

薄荷葉“嘩啦啦“撒了一地,她卻顧不上撿:“你、你是......“

“牛紂。“男人擦了擦嘴角的黑血,暗紅瞳孔鎖著她,“被你們聶家封印千年的惡魔。“

話音未落,他突然抬手掐住聶黛的手腕。

聶黛疼得倒抽冷氣,可下一秒,腕間的金色印記突然發燙,像團火順著血管燒進男人的手掌。

牛紂悶哼一聲,猛地松手后退,指尖冒著青煙:“你......“

“你這魔王也太廢了吧?“聶黛揉著發疼的手腕,突然福至心靈——她想起昨晚查的古籍,說女巫血脈對黑暗力量有天然抗性。

眼前這男人明明氣勢洶洶,卻連個凡人都制不住,倒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牛紂的瞳孔驟然收縮,暗紅里閃過一絲疑惑。

他撐著地面想站起來,卻又重重跌坐回去,喉間溢出低啞的喘息。

聶黛這才注意到他的長袍破了好幾個洞,露出的皮膚泛著青灰,像是被什么力量抽干了生氣。

“喂。“她蹲下來,看著他額角沾著的薄荷葉子,“你......真的是惡魔?“

牛紂別過臉去,鱗片紋路在陽光下忽明忽暗:“......成體被封印,現在只是幼體。“

“幼體啊。“聶黛托著下巴,突然笑了,“那你現在是不是得聽我的?

畢竟我是解開封印的人?“

牛紂猛地抬頭,暗紅瞳孔里翻涌著被冒犯的暴戾,可下一秒又被虛弱壓了下去。

他別過臉,喉結滾動兩下,到底沒說出威脅的話來。

后院的麻雀撲棱棱飛過葡萄架,聶黛聽見外婆在屋里喊:“小黛,收衣服啦!“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擺,看著泥地里的男人:“先起來吧,總不能讓你躺薄荷叢里。“她指了指院角的廢棄茶室,“那邊有張舊木床,你......將就一下?“

牛紂盯著她,眼里的暴戾淡了些,只剩幾分探究的意味。

他撐著地面站起來,卻因為腿軟又晃了晃。

聶黛伸手扶了他一把,觸到他皮膚的瞬間,腕間的印記又輕輕發燙——這次不是灼燒,倒像被羽毛掃過。

“走啊。“她拽著他往茶室走,“我去給你拿條干凈毛巾,你這一身泥......“

牛紂任她拽著,垂在身側的手緩緩蜷起。

他望著聶黛發頂翹起的呆毛,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這和他記憶里的“聶家人“太不一樣了。

那個將他封印的老女巫,眼里只有冷硬的規則;可眼前這個,連生氣都帶著股薄荷的清甜。

茶室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聶黛松開他的手,轉身去擦木床。

牛紂站在門口,看著她彎腰的背影,暗紅瞳孔里的疑惑更深了。

他抬手摸了摸額角的短角,突然想起千年前那個雪夜——公主將匕首刺進他心口時,眼里也是這樣的溫度,卻藏著比冰更冷的算計。

“發什么呆?“聶黛直起腰,手里抱著床舊棉被,“快進來啊,外面要下雨了。“

牛紂望著她遞過來的棉被,喉間的嘆息終于溢出:“......你會后悔的。“

聶黛歪頭笑了:“后悔什么?撿了個會說話的大貓?“

牛紂的角尖突然立起來,暗紅瞳孔危險地瞇起。

可不等他發作,聶黛已經把棉被拍在他懷里。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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