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站在練功房的鏡子前，汗水順著她精致的下頜線滑落。十八歲的身體已經具備了專業舞者的所有條件——修長的脖頸，纖細卻有力的腰肢，以及那雙被老師稱為“為芭蕾而生“的完美足弓。鏡中的女孩有著瓷白的肌膚和烏黑如緞的長發，此刻正隨著她的呼吸起伏。

“再來一次。“林老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第三幕的獨舞部分，注意轉圈時的重心。“

紀瑤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踮起腳尖。音樂響起，她的身體隨之流動，像一泓被風吹皺的泉水。旋轉時，她習慣性地看向鏡子，卻在某個瞬間恍惚了一下——鏡中的影像似乎沒有完全同步，那個倒影的眼睛比她自己的更亮一些，嘴角的弧度也更俏皮。

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紀瑤！“林老師皺眉，“集中注意力。“

“對不起，老師。“紀瑤揉了揉太陽穴，“我可能有點累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幾個月，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世界上某處存在著另一個自己。有時在夢中，她會看見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但那女孩穿著破洞牛仔褲和oversize的T恤，頭發染成夸張的粉藍色，沖她放肆地笑著。

“今天就到這里吧。“林老師看了看表，“別忘了明天是你父親的生日宴，你需要保持最佳狀態。“

紀瑤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舞蹈學院大門時，初夏的陽光正好，她瞇起眼睛，突然注意到馬路對面墻上新出現的一幅涂鴉——一個跳舞的女孩剪影，線條靈動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墻上跳下來。最讓她震驚的是，那個剪影的姿態，正是她今天練習的獨舞動作。

“怎么會...“紀瑤不由自主地穿過馬路，伸手觸碰那幅涂鴉。顏料還沒完全干透，創作者應該剛離開不久。

“喜歡嗎？“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紀瑤轉身，然后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不同的是，這個女孩的頭發染成了粉藍色，右耳上打了一排耳釘，穿著做舊的牛仔外套和破洞褲，脖子上掛著幾個噴漆罐。她嘴角掛著紀瑤夢中見過的那個放肆笑容。

“你...“紀瑤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我叫紀玥。“女孩歪著頭打量她，“哇哦，這感覺真奇怪，就像在照哈哈鏡。“

紀瑤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領養的，養父母從未隱瞞這一點。但她從未想過會遇到一個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不，不是相像，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我們是...“紀玥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周我整理養母遺物時發現的。我的出生證明，上面寫著我有一個雙胞胎姐妹。“

紀瑤顫抖著接過那張紙，上面的信息清晰明了：紀玥，女，出生時間比紀瑤晚了七分鐘。

“這不可能...“紀瑤喃喃道，但內心深處，某種沉睡已久的直覺正在蘇醒。那些奇怪的夢境，練舞時偶爾感覺到的“另一個自己“，突然都有了解釋。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紀玥指了指街角的店，“我覺得我們有很多話要聊。“

兩小時后，紀瑤已經知道了紀玥的全部人生——她在孤兒院長到三歲，被一位單身美術老師收養，在城北的普通社區長大，上公立學校，熱愛街頭藝術。而紀玥也了解了紀瑤的精英教育、舞蹈生涯和富足生活。

“所以我們的親生父母...“紀瑤攪動著已經冷掉的咖啡。

“不知道。“紀玥聳聳肩，“我的養母去世前只說是在醫院門口撿到我的，當時我身上只有這張出生證明。你呢？“

紀瑤搖搖頭：“爸爸只說是在福利機構領養的我，當時我大約兩歲。“她頓了頓，“我們應該做DNA檢測，確認...“

紀玥大笑起來，引得周圍顧客紛紛側目：“得了吧，看看我們的臉，還需要什么檢測？“她突然湊近紀瑤，“不過說真的，你從來沒感覺到我的存在嗎？我從小就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夢里我在一個豪華的房子里，穿著漂亮的裙子跳舞...“

紀瑤倒吸一口氣：“我也做過這樣的夢！只是在我的夢里，我穿著破牛仔褲在墻上畫畫...“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某種無形的紐帶在她們之間悄然形成。

“所以，“紀玥突然眼睛一亮，“明天是你養父的生日宴？“

紀瑤警覺地看著她：“你想干什么？“

“帶我去唄。“紀玥眨眨眼，“我想看看我親愛的'妹妹'生活在什么樣的世界里。“

“這太冒險了，“紀瑤搖頭，“爸爸不會喜歡這種驚喜的。“

“拜托~“紀玥拉長聲調，“就當作是我找到失散多年姐妹的小小慶祝？我保證乖乖的，就看看不說話。“

紀瑤猶豫了。理智告訴她這很荒唐，但內心深處，她渴望更多了解這個突然出現的姐妹，渴望弄清楚她們為何被分開，又為何會在十八年后相遇。

“好吧，“她最終妥協，“但你必須穿得體些，還有，把頭發藏起來。“

紀玥歡呼一聲，引得咖啡廳里的人再次側目。紀瑤忍不住笑了，這個女孩身上有種她從未擁有過的自由與不羈，讓她既羨慕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