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娘生你難產而死，我又當爹又當媽，把你和你大哥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爹從來沒跟你抱怨過。”

“如今你大哥趕考在即，家里窮的揭不開鍋，更別提湊齊去京城的路費，爹實在沒辦法就去求了趙閻王，我跟他說爹愿意讓你去給他兒子頂罪，只求他能給你大哥一筆趕考的錢。”

“我知道這委屈你了，可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啊！你要是去頂了這罪，你大哥就能安心去趕考，他那么有才華，要是能考中，以后肯定能當大官，到時候咱家就能過上好日子了。你娘在天之靈要是知道了，也會欣慰的。”

“。。。”

柴房狹小逼仄，林鈺晚抱膝蹲在墻角潮濕的稻草堆上，聽著門口父親令人窒息的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突然一陣刺痛襲來，陌生的記憶涌入腦海。

她重生了，成了林家村即將被賣給惡人頂罪的農家女。

原主也叫林鈺晚，母親早逝，父親嗜賭成性，兄長一心科舉，自己被餓死。

半個月前鎮霸趙閻王的兒子趙天寶當街強搶民女，失手打死了阻攔的老秀才，圍觀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趙家在當地一手遮天，縣太爺年年收他家的厚禮，本該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次實在鬧的太大了，因為老秀才是鎮上有名的教書先生，門生故舊不少。

盡管趙家連夜打點，用銀子封住了衙門上下的嘴，但壓不住愈演愈烈的民憤，眼看事態就要失控，縣太爺不得不裝模作樣立案查辦。

趙閻王心里清楚，若再不找個替死鬼頂罪，那個混賬兒子怕是要掉腦袋，所以他四處物色合適人選。

可尋常百姓誰愿意擔這殺頭的罪名？就算威逼利誘，也難保不會在公堂上反水。

就在這節骨眼上，林老根竟主動找上門談條件，用原主換取盤纏和打點考官的銀子。

“呵。。。”

林鈺晚看向被鐵鏈鎖住的腳踝，試著掙了掙，粗糙的鐵環立刻磨破了皮膚，滲出血絲。

鐵鏈另一端深深釘入墻中，釘子足有成年人手指粗細，顯然是特意加固過的。

看來林老根這次是鐵定了心要讓她頂罪。

“我根本沒做過殺人的事，你這是拿我的命去換大哥的前程。”

“大哥要是知道，他也不會同意的，他一直告訴我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林老根苦口婆心說了那么久，見林鈺晚還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當即暴怒，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沒良心的東西，老子養你這么大，就換來你這么個白眼狼！”

林鈺晚被打的偏過頭去，腦瓜子嗡嗡的，再想到前世的父母，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上一世，父母信奉兒子才能傳宗接代，女兒不過是養大了換彩禮的賠錢貨。

于是弟弟出生后，她就成了家里的免費保姆，做飯洗衣打掃衛生，還要負責輔導弟弟的功課。

哪怕她成績優異，換來的也只是一句早點出去打工，給你弟攢彩禮才是正經事。

賺了錢后，他們逼她供養弟弟，連生日禮物都是一本關于如何做個好姐姐的書。

更可笑的是，在公司當牛做馬，熬夜做的方案被上司署名，出了問題就是她背黑鍋。

裁員當天暴雨傾盆，她抱著紙箱走出公司大樓，渾身濕透，最后為救一只流浪貓出車禍喪失了性命。

不管在哪個時代，她從來都是被犧牲的那個。

林鈺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爹，你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大哥有才學，就算這次趕考不成，以后也一定會有機會。可我要是頂了罪，我這輩子就毀了，咱家也會背上洗不清的污點。你想想，以后大哥在京城，要是被人知道家里有個殺人的妹妹，他還能抬得起頭嗎？”

這些話沒有激起林老根的父愛，反倒提醒了他，要是林晚半路反悔當堂翻供，趙家惱羞成怒，不僅銀子要吐回去，說不定還會連累文遠的科舉路。

“我讓趙家立個字據，白紙黑字寫清楚，是你自愿頂罪，到時候你乖乖摁了手印就沒事了。”

林鈺晚猛的抬頭，胸口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中。

好一個自愿，分明都是他的孩子，林文遠是心頭肉，原主就成了隨意買賣的牲口。

林老根看看她紅腫的臉，再回頭看了一眼門外，心里罕見的產生幾分愧疚，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下來，“反正不管怎樣，你什么時候答應了，我就什么時候放你出去。”

“你也別想著跑，林家村上下一條心，你就算插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林鈺晚低下頭沒吭聲，可這心里拔涼拔涼的。

林家村全是姓林的，族老們向來同氣連枝，就算知道頂罪的事，只怕還會幫著按住她手腳，好讓這“未來貢士”安心赴考。

而且她一個女子，沒錢沒路引，就算逃出這個院子，也逃不出村子十里地，更別說趙家勢力遍布全縣。

林鈺晚環顧四周，發現除過門外，只有一扇巴掌大的氣窗嵌在高處，剛好夠貓出入。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對策時，門背后的林文遠走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大哥。”她期待的說了句。

林文遠不占理，心虛的別過臉，不敢看從小跟在屁股后長大的妹妹，“妹妹，你就當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為了娘，去頂了這罪吧。等我有了出息，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會給你找個好人家，讓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盯著對方躲閃的眼神，林鈺晚諷刺的扯了扯嘴角，顯然他已經將他們的談話聽的一清二楚。

原主從小膽小懦弱，被村里孩子扔泥巴，揪辮子也不敢反抗，只會縮在墻角掉眼淚。

若不是兄長林文遠經常護著，怕是早就被欺負的跳了河。

可如今這個曾為原主趕跑惡童的讀書人，默許林老根將她推進火坑。

所謂骨肉至親，到底抵不過真金白銀，她心里最后一絲希望也熄滅了。

“我同意了，不過縣太爺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