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然的白襯衫袖口還沾著一點咖啡漬，這是她連續第三天穿著同一件襯衫了。她站在品酒會入口處，手指不安地摩挲著黑色鉛筆裙的側縫線。

“你能不能別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李筱雅一把拽過她的手腕，“我好不容易才搞到邀請函?！?

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如同白晝，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香檳杯折射出細碎的光芒。何舒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簡單的職業裝，再掃視周圍女士們的晚禮服，喉嚨發緊。

“我不屬于這里。“她小聲說。

李筱雅塞給她一杯紅酒：“連續加班三周的人需要放松。再說了，品酒會而已，又不是時裝周。“

何舒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液體滑過喉嚨，帶著微微的酸澀。她皺眉看了看空杯子，心想這還不如便利店買的葡萄汁。

“天吶！“李筱雅瞪大眼睛，“你當這是喝水嗎？“

“我渴了。“何舒然聳肩，“而且味道一般?！?

“那是2015年的羅曼尼·康帝！一杯要兩千多！“

何舒然的手一抖，差點摔了杯子。她正想說什么，一位侍者無聲地出現在身旁，托盤上放著一杯新倒的紅酒。深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像融化的寶石。

這次她學乖了，小心翼翼地接過，裝模作樣地晃了晃杯子，然后——還是一口悶了。

“小姐，那是我為下一位客人準備的品鑒酒?！?

聲音從背后傳來，低沉得像大提琴。何舒然轉身，看到一個高她半頭的男人。他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帶結一絲不茍地卡在喉結下方。他的眼睛——她第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眼睛，像她剛才喝下的紅酒，深邃得能把人吸進去。

“抱歉，我以為...“何舒然尷尬地放下空杯。

“以為這是自助飲料區？“男人嘴角微揚，卻不是真心的笑容，“1961年的Chateau Latour，全球不到400瓶?！?

何舒然感到血液涌上臉頰。她太熟悉這種語調了——那種高高在上、充滿優越感的禮貌。廣告公司里那些穿定制西裝的客戶代表們，都是用這種語氣對她這樣的“創意人員“說話的。

“真遺憾，“她直視對方的眼睛，“這么貴的酒，味道配不上它的名聲。單寧粗糙，余味短促，像是被過度氧化的果汁?！?

男人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

“有趣的觀點?！八麖氖陶呤种薪舆^另一杯同樣的酒，輕輕搖晃，“不過我想，能夠真正品鑒這款酒的人，至少應該知道它需要醒酒兩小時以上?！?

何舒然感到一陣惱火。“就像有些人，“她慢條斯理地說，“外表光鮮，內在卻需要很長時間'醒酒'才能讓人忍受？“

男人愣住了，隨即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案稻拌?。“他忽然伸出手，“醇憶酒莊的，算是今晚的主辦方之一?！?

“何舒然?！八q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廣告人?！?

他的手干燥溫暖，握力適中，卻讓她莫名感到一絲電流。

“何小姐確實與眾不同?！案稻拌〉哪抗庠谒砩隙虝和Ａ?，“白襯衫配鉛筆裙，在今晚的賓客中獨樹一幟。“

這是贊美還是諷刺？何舒然分辨不出。她正想回應，李筱雅突然出現挽住她的胳膊。

“舒然！原來你在這里——“李筱雅看到傅景琛，聲音立刻低了八度，“傅...傅總，您好。我是李筱雅，上個月在商會的...“

“李小姐。“傅景琛點頭致意，又看了何舒然一眼，“看來您的朋友比您更了解這個場合的重要性?！?

何舒然感到李筱雅掐了掐她的手臂，明顯是警告她別亂說話。

“我只是覺得，“何舒然微笑，“真正重要的從來不是場合，而是人。可惜今晚這兩者似乎不太匹配?！?

，傅景琛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平靜?！捌诖麓我娒鏁r，何小姐能找到更匹配的環境?！八⑽㈩h首，轉身離去。

“你瘋了嗎？“李筱雅低聲尖叫，“那是傅景琛！傅氏集團的太子爺！他家不僅擁有頂級酒莊，還...“

“一個傲慢的紅酒販子?！昂问嫒黄沧?，“我們走吧，這里空氣不太好?！?

離開時，她不經意回頭，發現傅景琛站在遠處，正注視著她。燈光下，他手中的紅酒杯像一顆小小的心臟，在他指間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