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欣手滑把「低脂小視頻」發給了死對頭陸明川。

對方秒回：「原來你是這樣的小楊。」

她硬著頭皮狡辯：「大冒險輸了！」

陸明川發來她昨晚的虎狼彈幕：「包括這條『想在你腹肌上滑滑梯』？」

當她尷尬到腳趾摳出三室一廳時，他忽然傾身靠近：「方案不錯。」

「不過滑梯項目，得實地考察——」襯衫下擺被緩緩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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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指尖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劃過，又一條「低脂小視頻」精準命中目標——好友列表里那個頂著卡通貓頭的閨蜜。

楊雨欣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幾乎咧到耳根，一股惡作劇得逞的、帶著氣泡水般滋啦作響的暗爽，順著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她心滿意足地把自己往懶人沙發深處又埋了埋，正準備點開下一條沙雕視頻，繼續享受這摸魚時光。

就在這時，掌心里的手機猛地一震。

緊接著，又是一震。

嗡嗡嗡——嗡嗡嗡——

提示音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鐵皮屋頂，追魂索命似的，硬生生撕碎了楊雨欣那點可憐的愜意。

一股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僵硬地低下頭，目光死死鎖住瘋狂閃爍的屏幕。

發亮的屏幕上，最新一條消息赫然來自一個備注冰冷、毫無人情味的名字：【陸明川-市場部】。

下面跟著兩條新消息。

陸明川-市場部：【原來你是這樣的小楊。】

陸明川-市場部：【真是大開眼界。】

楊雨欣腦子里「轟」的一聲巨響，仿佛整個世界的信號燈同時熄滅，只剩下刺耳的忙音和一片絕望的漆黑。她手一抖，手機差點像條滑溜的泥鰍一樣從汗濕的掌心飛出去。

陸明川！怎么會是陸明川？！

02

那個在月度總結會上永遠第一個對她的提案吹毛求疵、在茶水間狹路相逢時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被她私下里咬牙切齒地封為「陸閻王」的公司頭號死對頭？！

她剛才……她剛才居然把那條勁爆熱舞、彈幕里自己還激情留言了虎狼之詞的視頻，精準無誤地……發送給了陸明川？！

「淦！！！發錯人了！」

一聲短促而絕望的哀嚎從喉嚨深處擠出來，楊雨欣感覺自己像個被瞬間抽干空氣的充氣玩偶，癱在沙發里，靈魂已然出竅，徒留一具名為「社死」的軀殼。

指尖抖得如同得了帕金森，她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戳開對話框，試圖亡羊補牢——撤回！快撤回！

屏幕上刺眼的灰色小字無情地嘲笑著她：【您已超過撤回時間】。

完了。徹底完了。職業生涯，社會性死亡，就在此刻！

手機又震了一下，像一把小錘子敲在她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陸明川-市場部：【？】

一個孤零零的問號，比任何長篇大論的嘲諷都更具殺傷力。

楊雨欣頭皮發麻，仿佛能看到屏幕那頭，陸明川那張線條冷硬、總是帶著幾分譏誚的臉上，此刻正挑起一邊眉毛，眼神里充滿了玩味和……看垃圾的鄙夷？

大腦 CPU瞬間過載，所有理智的齒輪都卡了殼。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即將奔赴刑場，顫抖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打，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滾燙的烙鐵上跳舞。

楊雨欣：【陸總！誤會！天大的誤會！您聽我狡辯！這其實是……昨晚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他們逼我的！真的！我對天發誓！】

發送出去，她死死閉上眼睛，像等待宣判的囚徒。空氣凝固得能擰出水來。

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手機屏幕幽幽地亮起。

陸明川-市場部：【哦？大冒險？】

楊雨欣的心剛往下落了零點零一毫米，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陸明川-市場部：【[截圖.jpg]】

陸明川-市場部：【那，也包括這條……「啊啊啊救命！這腰！這腹肌！姐姐好想在你的腹肌上滑滑梯！哧溜哧溜~」？嗯？】

楊雨欣點開那張截圖，放大。

是她昨晚在那個肌肉帥哥視頻底下激情澎湃、完全放飛自我的留言，每一個字都帶著她當時無法抑制的「哧溜」口水聲。

此刻被陸明川原封不動地截取出來，赤裸裸地攤開在對話框里，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她臉上。

血液「轟」的一下全涌上了頭頂，臉頰燙得能直接煎雞蛋。

她猛地捂住臉，發出一聲壓抑的、類似開水壺燒開時的悲鳴。

腳趾在拖鞋里瘋狂蜷縮，恨不得立刻原地摳出個三室一廳外加帶泳池的花園，好把自己深埋進去，永不見天日！

03

就在這時，辦公室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門被不輕不重地叩響。

篤。篤。篤。

節奏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楊雨欣渾身一僵，像被按了暫停鍵，血液瞬間涼透。她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頭。

門被推開。陸明川就站在那里。

他顯然是剛從某個冗長的會議里抽身出來，深灰色的高定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小臂上，露出一塵不染的白襯衫，領口扣子嚴謹地系到最上面一顆，勾勒出利落的下頜線。

他一手還拿著一個黑色的皮質會議記錄本，眼神像精準的探照燈，越過不算寬敞的辦公室空間，直直落在楊雨欣那張紅得快要滴血、寫滿「生無可戀」的臉上。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果凍。楊雨欣感覺自己像一只被釘在標本板上的蝴蝶，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掌握著她社死黑歷史的「獵人」步步逼近。

陸明川沒說話，徑直走到她辦公桌對面的訪客椅前。椅子腿與光滑的地面摩擦，發出輕微卻刺耳的「滋啦」聲。

他慢條斯理地坐下，姿態放松，甚至帶著點慵懶，將那本厚厚的會議記錄本隨意地放在桌面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落在楊雨欣耳中，不啻于驚雷。

他微微后靠，修長的雙腿交疊，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楊雨欣。」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情緒，卻像冰珠子砸在瓷磚上，「大冒險？」

「是……是的，陸總！」楊雨欣猛地回神，屁股像裝了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一半，聲音因為過度緊張而拔高，帶著明顯的顫音，「昨晚……昨晚團建，玩得有點瘋，他們……他們非逼我發這個！我沒辦法！您相信我！」她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釘上「真誠」的標簽。

陸明川沒接話，只是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會議本的硬質封面。

篤。篤。篤。

每一下都像敲在楊雨欣緊繃的神經上。辦公室里只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和她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哦？」他拖長了調子，尾音微微上揚，目光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審視。

慢悠悠地掃過她桌上那半包沒來得及藏好的、開了封的薯片，又掠過她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打開的文檔窗口，最后落回她因為熬夜而微微泛青的眼圈上。

「玩到凌晨兩點半，還有精力『哧溜哧溜』地研究別人的腹肌，并且——」他頓了頓，指尖精準地指向她電腦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在早上九點零五分，準時把研究成果分享給我？」

04

他的語氣平鋪直敘，沒有明顯的嘲諷，卻比任何嘲笑都更讓楊雨欣無地自容。她張了張嘴，卻感覺喉嚨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所有的狡辯在對方精準的時間線和邏輯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像個蹩腳的笑話。

完了。

狡辯失敗。

她絕望地想，腦海里已經開始循環播放辭職信的草稿。

陸明川看著她徹底石化、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樣，敲擊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

幾秒鐘詭異的寂靜后，一聲極其短促、幾乎微不可聞的氣音從他鼻腔里逸出。

像是……沒忍住的笑意？

楊雨欣以為自己幻聽了，猛地抬起眼，撞進陸明川的視線里。只見他迅速垂下了眼睫，掩飾性地抬手，用指關節蹭了蹭鼻尖，但那微微抽動的嘴角弧度，卻再也藏不住了。

他居然……在笑？那個萬年冰山臉、以刻薄挑剔聞名的陸閻王，居然因為她這個史詩級的社死現場……笑場了？！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力，甚至短暫地蓋過了社死的巨大羞恥。

陸明川很快收斂了那點失態，重新抬眼時，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平靜，只是眼底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盡的、奇異的光亮。

他站起身，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楊雨欣電腦屏幕上那份被無數彩色便簽標記覆蓋、標題為【星海樂園年度整合營銷方案 V7.0】的文件。

「方案做到第幾版了？」他突然問，話題轉得毫無征兆。

楊雨欣還沉浸在對方剛才疑似笑場的震驚中，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懵懵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屏幕：「啊？……哦，七、七版了陸總。」

「嗯。」陸明川淡淡應了一聲，沒做評價，轉身朝門口走去。

就在楊雨欣以為這場酷刑終于結束，暗自松了一口氣時，走到門邊的陸明川卻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手搭在門把上，背對著她，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建議把精力用在正事上，楊經理。」他頓了頓，語氣里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妙的、難以言喻的調侃，「畢竟，虛擬的滑梯，體驗感終究有限。」

門被輕輕帶上。

辦公室里徹底安靜下來。

楊雨欣呆若木雞地坐在原地，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天雷劈了個外焦里嫩。

陸明川最后那句話，像魔音灌耳，在她腦子里瘋狂循環播放。「虛擬的滑梯……體驗感有限……」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她脆弱的神經上。

「啊——！」她終于崩潰地低吼一聲，猛地趴倒在桌面上，額頭「咚」地撞在冰涼的桌板上，試圖用物理降溫來冷卻自己滾燙的臉頰和沸騰的羞恥感。

「陸明川！你個狗男人！」她悶在臂彎里咬牙切齒地咒罵，聲音含混不清。

然而，罵歸罵，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卻悄然滋生。

陸閻王居然……會笑？雖然只是那么短暫的一瞬，但那個畫面像病毒一樣頑固地植入她的腦海，甚至暫時壓過了社死的恐懼。

05

接下來的日子，楊雨欣感覺自己活成了驚弓之鳥。

只要在公司公共區域遠遠瞥見那個挺拔冷峻的身影，她立刻低頭、轉身、繞道走，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力求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每次部門會議，當陸明川那雙洞察力極強的眼睛掃視全場時，她都恨不得把頭埋進面前的記事本里，假裝自己是一團無害的空氣。就連在茶水間倒杯咖啡，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都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回自己的工位。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周后，一份來自集團高層的郵件像重磅炸彈一樣砸進了她和陸明川的郵箱——星海樂園年度最大規模的主題季活動策劃，指定由市場部（陸明川）與品牌部（楊雨欣）聯合主導推進。

郵件的末尾，還特意@了他們兩人：【請陸總、楊經理緊密協作，務必打造標桿案例。】

楊雨欣盯著屏幕上「緊密協作」那四個大字，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社死續集」正在向她熱情招手。

她痛苦地捂住臉，內心哀嚎：老天爺！你是嫌我死得不夠透嗎？！

第一次聯合項目會議，氣氛冷得能結冰碴子。

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長條會議桌涇渭分明地劃分出兩個陣營。

陸明川帶著他的市場部精英坐在一端，個個西裝革履，神情肅穆，面前攤開的文件資料擺放得像用尺子量過。

楊雨欣則領著品牌部的「創意瘋子」們占據另一端，桌面上散落著五顏六色的創意草圖、靈感便簽，甚至還有幾個造型奇特的樂園吉祥物小模型。

陸明川開門見山，語速快而清晰，直接拋出一連串冷冰冰的數據指標、市場分析報告和嚴苛的 ROI要求，每一個數字都像精確制導的導彈，試圖將品牌部那些天馬行空的「氣球」一個個戳破。

「楊經理，」他目光銳利地看向對面，指尖點了點投影幕布上復雜的成本結構圖，

「貴部門提出的『全息沉浸式夜游幻境』概念，技術實現成本超出預算 47%，游客承載量不足預期峰值的一半。請問，這個 ROI模型，是基于什么樂觀假設？」

楊雨欣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被質疑的不爽和……一絲絲揮之不去的尷尬。

她站起身，走到幕布前，直接調出了另一份文件投影上去——那是她熬了幾個通宵、結合樂園實際地形和游客動線反復優化過的技術替代方案和分時段流量引導模型。

「陸總，」她的聲音清晰有力，帶著熬夜后的微啞，卻異常鎮定，「我們并非追求不切實際的『全息』。方案 B已采用成熟的大規模投影映射結合智能燈光系統，成本在預算范圍內。

同時，通過錯峰預約和動線優化，峰值承載問題完全可以通過分流解決。

這里是詳細的數據模擬和合作供應商的初步報價支撐。」她頓了頓，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陸明川審視的眼神，「品牌溢價和游客口碑帶來的長期收益，同樣需要納入考量。樂園不是快消品，我們需要講一個能打動人心、讓人記住的故事。」

她條理分明，數據支撐扎實，反擊精準有力。

會議室里安靜下來，品牌部的人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楊雨欣清晰地看到，陸明川那雙總是帶著審視和疏離的深眸里，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他微微頷首，沒再糾纏那個問題，轉而提出了下一個技術細節的質疑。

會議在針鋒相對卻又高效務實的氛圍中艱難推進。雙方唇槍舌劍，為每一個細節、每一分預算爭得面紅耳赤。會議室里的溫度似乎隨著激烈的討論悄然攀升。

06

中場休息的鈴聲如同天籟。

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巨大的疲憊感和饑餓感瞬間席卷而來。楊雨欣感覺自己餓得前胸貼后背，眼前甚至有點發花。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自己放在會議桌下的通勤包，迅速而隱秘地摸出一個獨立包裝的小蛋糕——她最后的能量儲備。

趁著眾人起身活動、倒水的嘈雜，她飛快地撕開包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小蛋糕整個塞進了嘴里。

動作快、準、狠，力求在被人發現前毀尸滅跡。

蛋糕的甜香和綿軟口感剛在舌尖化開，帶來一絲短暫的慰藉。

「好吃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耳邊響起，近得能感受到對方說話時帶起的氣流。

楊雨欣整個人瞬間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她鼓著腮幫子，嘴里塞滿了蛋糕，極其僵硬地、一點點地扭過頭。

陸明川不知何時站到了她旁邊的空位上，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

他微微側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小片陰影，正好將她籠罩。

此刻，他正垂著眼，目光精準地落在她因為塞滿食物而微微鼓起的臉頰上，眼神里帶著一種了然于胸的……玩味？

楊雨欣的腦子「嗡」的一聲，血液再次全涌上了頭頂。

完了！

偷吃被抓現行！

還是在剛剛吵得不可開交的對手面前！

她感覺嘴里香甜的蛋糕瞬間變成了燙嘴的山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瞪圓了眼睛，驚恐又窘迫地看著他，活像一只被捏住后頸皮的倉鼠。

陸明川看著她這副滑稽又狼狽的樣子，眼底那點玩味似乎更深了。

他并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慢條斯理地舉起手中的咖啡杯，湊到唇邊抿了一口。

放下杯子時，他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自己放在桌角的一個不起眼的紙袋——袋口敞開著，露出里面同樣包裝的幾塊小蛋糕，甚至還有兩小包牛肉干。

楊雨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睛倏地睜得更大了！

07

陸閻王的桌角……居然也藏著零食？！而且看起來……和她包里常備的應急糧倉是同一個牌子？！

這個發現帶來的沖擊力，絲毫不亞于上次看到他笑場！

她猛地看向陸明川，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種「原來你也是同道中人」的難以置信。

陸明川接收到她的目光，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幾不可察地微微挑了一下眉梢，隨即移開了視線，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但楊雨欣分明捕捉到了他嘴角一閃而逝的、極其細微的弧度。

一種奇異的、帶著點同病相憐的默契感，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彌漫開來。剛才會議室里劍拔弩張的對立氣氛，似乎被這個小小的、關于加班零食的秘密，悄然溶解了一角。

項目在磕磕絆絆中步入正軌。

無數個深夜，整層樓只剩下他們兩人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鍵盤的敲擊聲、翻閱文件的沙沙聲、偶爾響起的電話鈴聲，成了寂靜夜里唯一的背景音。

起初，交流僅限于冰冷的郵件和公事公辦的電話。

漸漸地，一些變化在無聲中發生。

比如，當楊雨欣凌晨一點還在為某個推廣文案的最終版絞盡腦汁，煩躁地抓亂了頭發時，她的辦公室門會被輕輕敲響。

打開門，外面空無一人，只有門把手上掛著一個牛皮紙袋，里面是一杯溫熱的拿鐵和一塊精致的抹茶千層——正是她前幾天隨口在茶水間抱怨過想念的那家網紅店的招牌。

再比如，某個狂風暴雨的深夜，陸明川辦公室的打印機突然罷工，而一份急需簽字的合同等著掃描發出。

他皺著眉走出辦公室，正打算去樓下碰碰運氣，卻看到品牌部那邊還亮著燈。

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敲了敲門。門開了，楊雨欣頂著一頭亂發和濃重的黑眼圈探出頭，聽明來意，二話沒說就把他讓了進來，指著自己那臺老當益壯的打印機：「隨便用，別客氣，就是聲音有點吵，像拖拉機。」

陸明川看著那臺發出巨大轟鳴、仿佛隨時會散架的機器，再看看楊雨欣一臉「習慣了」的坦然，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他沉默地打印完文件，臨走時，目光掃過她桌上攤開的、畫滿了各種卡通涂鴉和凌亂標記的樂園動線草圖，破天荒地沒有指出任何「不專業」的問題，反而低聲說了句：「思路不錯。」

08

日子在繁重的工作和這些瑣碎而微妙的互動中流淌。項目最終方案匯報的日子終于到了。

明亮的集團大會議室內，氣氛莊重。

楊雨欣站在投影幕布前，身姿挺拔，語速平穩，邏輯清晰地將最終的整合營銷方案娓娓道來。

她巧妙地融合了市場部的數據洞察與品牌部的創意故事線，從「幻夜奇境」的核心概念，到分階段落地的引爆點，再到精確的成本控制和預期收益模型，每一個環節都環環相扣，數據翔實，亮點突出。

匯報結束，她微微鞠躬，臺下響起一片贊許的掌聲。

坐在前排主位的集團副總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轉向坐在旁邊的陸明川：「明川，你是項目總牽頭，最后還有什么要補充或者強調的嗎？」

陸明川站起身，挺拔的身影自帶一股沉穩的氣場。他走到臺前，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退到一旁、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的楊雨欣身上。

「方案闡述得很完整，數據支撐和創意落地的結合點也找得很準。」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慣有的權威感，肯定了方案的核心價值。楊雨欣緊繃的肩線微微放松下來。

然而，陸明川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更為銳利，開始針對幾個極其細微的操作流程節點提出犀利的質詢。

問題刁鉆，直指執行中可能存在的風險盲區。

會場內剛剛輕松下來的氣氛瞬間又繃緊了。所有人都看向楊雨欣。

楊雨欣心頭一凜，但并未慌亂。她立刻上前一步，拿起電子筆，直接在投影幕布上被質疑的流程圖上進行標注和講解。

她對方案的每一個細節早已爛熟于心，此刻思路異常清晰，不僅逐一拆解了陸明川指出的潛在風險，更現場提出了兩套具體的、可立刻落地的優化預案，邏輯嚴謹，反應迅捷。

她流暢自信的應對，再次贏得了在場高管們頻頻點頭。

陸明川看著她從容不迫、邏輯嚴密地化解掉他拋出的難題，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激賞的光芒。他點了點頭，終于露出了今天會議上的第一個、極其淺淡但真實的微笑：「很好。考慮得很周全。」

他轉向副總：「王總，我認為方案可以進入最終審批階段了。」

副總笑容滿面，大手一揮：「好！辛苦兩位了！項目正式通過！后續執行就交給你們了！」

會議結束的掌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熱烈。

楊雨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數月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和成就感同時涌了上來。

09

人群開始散去，互相道賀。

楊雨欣收拾著桌上的筆記本和材料，準備逃離這個讓她耗費了太多心力的地方。

「楊經理。」

那個低沉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楊雨欣動作一頓，轉過身。

陸明川不知何時已走到她面前，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張寬大的會議桌。

他手里拿著自己的文件，臉上會議時的嚴肅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楊雨欣從未見過的神情——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蘊著一點難以捉摸的微光，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整個人透出一種……放松的慵懶？

「方案過了。」他陳述著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楊雨欣耳中。

「是，陸總。」楊雨欣點點頭，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專業，「后續執行我們會……」

「執行細節不急。」陸明川打斷她，向前微傾身體，雙手隨意地撐在了光滑的會議桌面上，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的目光沉沉地鎖住她，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專注，慢悠悠地開口，尾音拖得有點長，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

「現在，我們是不是該聊聊……另一個項目了？」

楊雨欣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茫然地眨眨眼：「另一個……項目？」她最近忙得腳不沾地，腦子里除了星海樂園就是星海樂園，哪來的另一個項目？

陸明川看著她一臉懵懂的樣子，唇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許。

他微微歪了下頭，眼神里那種玩味的光芒越來越盛，清晰地倒映出楊雨欣開始變得有些慌亂的臉。

「嗯。」他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目光緩緩下移，帶著一種近乎實質性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探究感，最終停駐在——她下意識絞緊的手指上？不，是更下方……

10

楊雨欣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只看到自己因為緊張而微微蜷起的手。

等等！

不對！

一股電流猛地竄過她的脊椎！

她瞬間明白了！

那個「項目」！

那個被她深埋心底、恨不得徹底刪除的「項目」！

血液再次不爭氣地全涌上了臉頰，她感覺自己的耳朵燙得要燒起來。

陸明川將她的窘迫盡收眼底，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

他撐著桌面的手沒有動，身體卻再次微微前傾，拉近的距離讓楊雨欣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須后水味道混合著一絲極淡的咖啡香。

他壓低了聲音，低沉磁性的嗓音像羽毛搔刮著耳膜，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比如……實地考察一下，」他故意頓了頓，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瞬間瞪大的眼睛，一字一頓，「你一直很感興趣的……那個『滑滑梯』項目？」

轟——！

楊雨欣腦子里仿佛有核彈炸開！一片空白！臉頰的溫度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甚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自燃！

她想尖叫，想逃跑，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明川，看著那個平日里冷峻嚴肅、一絲不茍的男人，臉上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混合了戲謔與某種深沉期待的表情。

然后，在她幾乎要窒息的注視下，陸明川的左手，那只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緩緩抬起。

指尖，搭在了他自己一絲不茍的白襯衫下擺上。

在楊雨欣徹底宕機的目光中，他捏住了那平整的布料。

接著，以一種慢得近乎折磨的速度，緩緩地、向上——撩起。

11

楊雨欣的大腦徹底宕機。

會議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聲音被無限放大，震得她耳膜生疼。

眼前，陸明川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嘴角噙著的那抹似笑非笑，還有那只搭在襯衫下擺、骨節分明的手……這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鍵，又像被投入了萬花筒，光怪陸離，讓她眩暈。

「嗡——」

「嗡——」

「嗡——」

不是燈管，是她自己腦子里炸開的蜂鳴警報！

臉頰的溫度已經不能用「燙」來形容，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像被點燃的炮仗，「嘭」地一聲原地炸成一朵粉紅色的蘑菇云！

他……他他他！陸明川！

那個刻板嚴謹、一絲不茍、連領帶都要系到分毫不差的「陸閻王」！

他居然！在！撩！衣！服！

「你……你你你……！」楊雨欣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出口的卻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單音節，舌頭像是打了結。

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咚」地一聲撞在冰冷的會議桌沿，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丁點。

「陸總！你干什么？！」她終于吼出了完整的話，聲音因為極度的羞恥和震驚而劈叉，聽起來又尖又利，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陸明川的動作頓住了。

他撩起的襯衫下擺只露出一小截緊實的腰線，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

在會議室的冷光下泛著一種極具力量感的光澤。

他抬眼看著楊雨欣漲紅得快要滴血的臉，還有那雙瞪得溜圓、寫滿了「驚恐」和「你在發什么瘋」的眼睛，眼底的戲謔更濃了。

「干什么？」他慢悠悠地反問，甚至還故意將那截布料又往上提了提，動作帶著一種慵懶的、近乎惡劣的挑釁。

「不是楊經理自己提出的項目需求嗎？『想在你的腹肌上滑滑梯』？」他刻意模仿著她當初彈幕里的語氣，尾音拖長，帶著一絲低沉的磁性，每一個字都像小鉤子，精準地撓在楊雨欣最羞恥的神經上。

「那、那都是誤會！」楊雨欣幾乎要跳起來，語無倫次地辯解，手指胡亂地指著門口的方向，只想立刻逃離這個讓她社會性死亡再死一次的修羅場，

「我……我那是手滑！腦子進水！對！腦子進水了！陸總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當真！我這就去……去處理項目執行細節！」

她一邊說，一邊像只受驚的螃蟹，貼著會議桌邊緣，試圖橫著挪出去。

「站住。」

兩個字，不高，甚至沒什么命令的語調，卻像帶著無形的冰棱，瞬間凍住了楊雨欣想要逃竄的動作。

陸明川放下了衣擺，指尖輕輕撣了撣襯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姿態恢復了幾分平日里那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他繞過會議桌，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晰的「噠、噠」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楊雨欣的心尖上。

他停在她面前，距離近得楊雨欣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睫毛的陰影，和他眼底深處那抹復雜難辨的情緒——有戲謔，有探究，還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近乎灼熱的光？

「誤會？」他低頭，目光鎖著她躲閃的眼睛，「手滑到精準分享給我？腦子進水到能寫出那么……生動的滑梯體驗描述？」

他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危險的、蠱惑的氣息，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廓低語，「楊雨欣，你在我面前『哧溜哧溜』的時候，腦子可清醒得很。」

「轟——！」楊雨欣感覺自己從頭頂到腳趾尖都燒了起來！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把那個詞就這么輕飄飄地說出來？！

她猛地捂住耳朵，整個人恨不得縮成一團，從地縫里鉆進去。

「我沒有！你胡說！你聽錯了！那是……那是鍵盤自己打的！」她開始胡言亂語，邏輯徹底崩盤。

看著她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卻又羞憤欲絕的鮮活模樣，陸明川眼底那點惡劣的笑意終于徹底化開，變成了某種更深沉的東西。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很短促，卻帶著胸腔的震動，清晰地傳入楊雨欣捂住的耳朵里，震得她心尖發麻。

「行吧，」他直起身，似乎終于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但那眼神依舊牢牢鎖著她，「鍵盤打的也行。」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恢復了工作時的冷靜，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宣告，「不過，楊經理，項目需求既然提了，作為負責任的合作方，我這邊總得給個反饋。」

「？」楊雨欣茫然地從指縫里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陸明川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眼神坦蕩得仿佛剛才撩衣服的不是他：「實地考察，隨時可以安排。」

他刻意加重了「實地」兩個字，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臉上掃過，「時間地點，你定。畢竟……」他嘴角勾起一個極淺、卻足以讓楊雨欣心跳驟停的弧度，「用戶體驗至上，對吧？」

說完，他不再看楊雨欣石化當場的表情，轉身，邁著沉穩的步子，徑直走出了會議室大門。

留下楊雨欣一個人，僵在原地，像個被雷劈焦了的木頭樁子，腦子里只剩下「用戶體驗至上」和「實地考察」八個大字，像彈幕一樣瘋狂刷屏。

「陸！明！川！」幾秒鐘后，一聲壓抑到極致、帶著哭腔的悲鳴終于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爆發出來，「你個混蛋！！！」

12

那天之后，楊雨欣感覺自己患上了嚴重的「陸明川 PTSD」。

只要在辦公室看到他挺拔的身影，聽到他低沉的聲音，甚至只是路過他辦公室門口，她都會條件反射般頭皮發麻，臉頰升溫，然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繞道而行。

手機里陸明川的對話框更是被她直接置頂（為了第一時間發現「敵情」）并設置成了免打擾（鴕鳥心態），堅決不再點開。

星海樂園項目進入了緊張的落地執行階段。作為聯合負責人，楊雨欣和陸明川的接觸不可避免。

楊雨欣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專業精神，把所有的溝通都嚴格限定在郵件和工作群里，措辭嚴謹得如同外交辭令，公事公辦，絕不多說一個字。

即使必須當面開會，她也全程眼觀鼻鼻觀心，視線絕不與陸明川有任何接觸，發言簡潔高效，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陸明川那邊倒是一切如常。他依舊是那個雷厲風行、要求嚴苛的陸總，對項目進度和質量把控得滴水不漏。

只是偶爾，在楊雨欣匯報完工作，緊繃著神經準備撤退時，他會用一種極其平淡的語氣，拋出一個與工作無關的「小問題」。

比如：「楊經理，你覺得『滑梯』是木質的體驗感好，還是金屬的摩擦力更佳？」（當時正在討論樂園里一個兒童滑梯的材質選擇）

楊雨欣：「……陸總，根據我們的調研數據，食品級工程塑料在安全性和耐用性上更具優勢，也更符合親子家庭的觸感偏好。」

她面無表情，回答得滴水不漏，耳根卻悄悄紅了。

又比如，在一次深夜加班核對最終物料清單時，陸明川看著屏幕上滑梯的 3D模型圖，若有所思：「這個坡度……是不是可以再優化一下？太陡了容易失控，太緩了又缺乏刺激感。楊經理覺得，多少度角最適合『滑行』？」

楊雨欣盯著屏幕上那個無辜的滑梯模型，差點把手里的鼠標捏碎：

「……陸總，樂園安全規范第 7.3條明確規定，兒童滑梯傾角應在 25°-35°之間。我們采用的是黃金分割點 30°，符合國際標準，安全與趣味性平衡。」她幾乎是咬著后槽牙說完的。

陸明川點點頭，仿佛真的只是在探討技術問題：「嗯，有道理。規范很重要。」

只是那語氣里，總讓楊雨欣聽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楊雨欣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這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他就是在用這種一本正經耍流氓的方式，反復提醒她那個該死的「滑梯項目」！

偏偏她還不能發作，只能憋著，憋得她肝疼！

這種「精神凌遲」持續了快一個月，直到項目進入最關鍵也最混亂的開園前沖刺期。

13

這天，樂園里正在進行最后的設備調試和彩排。

巨大的中央廣場上，臨時搭建的巨型舞臺燈光璀璨，音響震天，扮演各種卡通角色的演員們來回穿梭，工作人員拿著對講機步履匆匆，一片熱火朝天又兵荒馬亂的景象。

楊雨欣作為現場總協調，忙得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

她一手拿著對講機，一手舉著厚厚一沓流程單，一邊指揮著燈光音響的配合，一邊還要安撫一個因為道具翅膀卡住而急哭了的「小精靈」演員。

「燈光！追光再亮一點，追主演！音響師，背景音樂壓一壓，主持人話筒音量不夠！道具組！道具組人呢？快幫她把翅膀弄好！」她的聲音已經喊得有些嘶啞，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幾縷碎發黏在頰邊。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厚重玩偶服、扮演樂園吉祥物「波波熊」的工作人員，因為視線受阻，笨拙地后退時沒注意到腳下復雜的電線，一個趔趄，龐大的身軀直直地向旁邊正在調整固定桁架的工作人員倒去！

「小心！」楊雨欣眼尖看到，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那桁架雖然不算特別重，但邊角鋒利，砸到人后果不堪設想！

她離得最近，幾乎是本能反應，想也沒想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倒下的波波熊，同時伸手去推那個背對著危險、毫無察覺的工作人員！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黑影比她更快！

陸明川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他反應快得驚人，長臂一伸，猛地將那個工作人員用力拽開！

同時，他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攬住楊雨欣的腰，帶著她迅疾地向側面旋身！

「砰！」

「哎喲！」

沉重的波波熊玩偶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幸好玩偶服夠厚，里面的人應該沒事。

而那個被拽開的工作人員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一臉茫然。

楊雨欣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帶著，狠狠地撞進了一個堅實溫熱的懷抱里！

鼻尖瞬間充斥著一股清冽的、帶著淡淡皂角香和一絲極淡煙草味的男性氣息——是陸明川的味道！

她的臉頰緊緊貼著他質地精良的襯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如同鐵箍，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物烙印在她的皮膚上。

時間仿佛靜止了。

周圍嘈雜的人聲、震耳的音樂似乎都瞬間遠去。

楊雨欣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腰間那滾燙的觸感和耳邊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敲打著她的鼓膜。

「沒事吧？」頭頂傳來陸明川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喘息？他的氣息拂過她的發頂。

楊雨欣猛地回過神，像被燙到一樣，手忙腳亂地想要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沒……沒事！謝謝陸總！」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頰紅得像煮熟的蝦子，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陸明川的手臂微微松了力道，卻沒有立刻放開她。

他低頭，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泛紅的耳尖和凌亂的發絲上，眼神復雜。

剛才看到她不顧一切沖上去的那一瞬間，他心臟都差點停跳，身體比腦子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此刻，懷里溫軟的身軀帶著驚魂未定的輕顫，一種陌生的、強烈的保護欲和后怕感交織著涌上心頭。

「下次，」他的聲音有些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別這么莽撞。」

楊雨欣終于掙脫出來，低著頭，胡亂地整理著自己被弄皺的衣服，聲音細如蚊蚋：「知道了……」她感覺腰間被他碰過的地方還在發燙，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周圍的混亂還在繼續，工作人員圍上來扶起波波熊，檢查設備。

楊雨欣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只是眼神再也不敢往陸明川那邊瞟。

然而，一種微妙的東西，就在剛才那電光火石的碰撞和保護中，悄然改變了。

14

開園日空前成功。

「幻夜奇境」主題季引爆全城，媒體好評如潮，游客量屢創新高。

慶功宴上，楊雨欣作為項目功臣之一，被灌了不少酒。她酒量本就一般，幾杯香檳下肚，臉頰緋紅，眼神都有些迷離了。

好不容易從熱鬧的人群里脫身，她腳步虛浮地走到露臺吹風，試圖讓夜風驅散一些酒意和燥熱。

城市的霓虹在腳下流淌，晚風帶著初夏的暖意。

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楊雨欣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她身體微微僵硬，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逃走。

陸明川走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也看著遠處的燈火。

他沒有說話，只是遞過來一杯溫水。

「謝謝。」楊雨欣接過，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又是一陣細微的電流竄過。

她小口喝著水，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卻不再像過去那樣充滿冰冷的對峙，反而有種奇異的、帶著點暖昧的平靜。

「項目很成功。」陸明川打破了沉默，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低沉悅耳。

「嗯，大家都很努力。」楊雨欣點點頭，酒精讓她的神經放松了不少，膽子也大了些。

她側過頭，借著遠處微弱的光線，第一次主動地、認真地打量身邊的男人。

他側臉的線條在光影下顯得格外深邃，褪去了工作時的冷硬，多了幾分沉穩的魅力。

陸明川察覺到她的目光，也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很深，像夜色下的海，里面翻涌著她有些看不懂，卻又讓她心跳加速的情緒。

「那么，」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蠱惑，「作為總負責人，是不是該對所有子項目進行最終驗收了？」

楊雨欣的心猛地一跳，酒精帶來的眩暈感似乎更強烈了。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個梗，從最初的社死源頭，到后來的反復「精神凌遲」，再到此刻……它像一條無形的線，將他們這兩個原本水火不容的死對頭，以一種荒誕又奇妙的方式，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她沒有像過去那樣驚慌失措地否認或逃跑。也許是酒精壯膽，也許是這幾個月并肩作戰的點點滴滴消融了隔閡，也許是剛才他救她時那個堅實溫暖的懷抱……她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忽然也彎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帶著醉意和狡黠的笑容。

「陸總想怎么驗收？」她反問，聲音帶著一絲微醺的軟糯，眼神卻亮晶晶的，像藏著小鉤子。

陸明川的眸色瞬間暗沉下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

他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酒香，強勢地侵入楊雨欣的感官。

他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了手。

這一次，目標不再是襯衫下擺。

修長有力的手指，帶著灼人的溫度，輕輕拂過楊雨欣因為酒意而滾燙的臉頰，指腹帶著薄繭，摩挲過她細膩的皮膚，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然后，那指尖緩緩下滑，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輕柔卻堅定地挑起了她的下巴。

楊雨欣的心跳如擂鼓，幾乎要沖破胸腔。她沒有躲閃，只是微微仰著頭，迎視著他近在咫尺的、如同漩渦般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清晰地映著她此刻迷離又勇敢的模樣。

「用戶體驗，」陸明川低沉的聲音帶著沙啞的磁性，像羽毛搔刮著她的心尖，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識里，「當然要……親身體驗。」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他俯身。

溫熱的、帶著清冽氣息的吻，精準地、不容置疑地覆上了她微啟的唇瓣。

不再是虛擬的滑梯彈幕，不再是隔著屏幕的社死尷尬，也不再是工作場合的針鋒相對或曖昧試探。

這是一個真實的、滾燙的、帶著星海樂園成功喜悅和彼此間暗涌情愫的吻。

是「滑梯項目」的最終驗收報告。

楊雨欣在最初的震驚后，閉上了眼睛，酒精帶來的眩暈感被一種更強烈的、令人心悸的甜蜜和悸動取代。

她生澀地回應著，雙手不自覺地攀上了他寬闊堅實的后背，隔著薄薄的襯衫，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嗯，手感……確實比想象中更適合滑滑梯。

夜風溫柔地拂過露臺，將城市的喧囂隔絕在外。

腳下是璀璨的萬家燈火，頭頂是深邃的夜空。

兩個曾經的死對頭，在經歷了社死、斗嘴、并肩作戰和無數次心跳加速的瞬間后，終于在這個成功的夜晚，交出了一份關于「了解」與「情愫」的滿分答卷。

至于后續的「用戶體驗」是否滿意？

嗯……看陸明川那越收越緊的手臂和楊雨欣那越來越紅的耳尖，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至少，楊經理暫時沒空再給好友分享「低脂小視頻」了——因為她正忙著實地研究一個更值得「哧溜」的獨家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