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冷藏柜里的腳步聲

霧江市的雨，似乎永遠下不完。

冰冷的雨絲敲打著市局法醫(yī)中心那扇布滿水漬的窗戶，發(fā)出單調而壓抑的“啪嗒”聲。林寒裹緊了身上那件過于寬大的實習生白大褂，指尖殘留的消毒水味混合著窗外潮濕的霉味，鉆進鼻腔。他低頭，看著解剖臺上攤開的《法醫(yī)病理學》，書頁上娟秀的筆記屬于“林寒”——這個二十歲、成績吊車尾、不久前還因“實習壓力過大自殺未遂”而被邊緣化的警校實習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具年輕軀殼里裝著的，是另一個被滅口的靈魂——前世頂尖法醫(yī)林振華的記憶碎片，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

“又發(fā)呆？林寒！”略帶沙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恍惚。老法醫(yī)陳國棟端著個掉了漆的搪瓷缸走進來，熱氣氤氳了他花白的眉毛，“今晚你值后半夜，殯儀館那邊送來的三具無名尸，登記入庫就行，別亂碰，尤其是A-17。”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在林寒蒼白的臉上掃過，“……你臉色很差，撐不住就叫我。”

林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知道了，陳老。”聲音干澀。陳國棟，他前世的師父，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庇護者。也只有陳國棟，在他“自殺”后還愿意帶他這個“麻煩精”。

陳國棟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解剖室的門“咔噠”一聲合上，隔絕了走廊的光線和聲音，只剩下頭頂慘白的無影燈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聲。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午夜十二點的鐘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林寒處理完登記，靠在冰冷的金屬柜上，試圖驅散腦海中那些血淋淋的記憶碎片——跨國器官販賣、背叛、冰冷的河水和刺入心臟的匕首……

“咚！”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毫無征兆地在死寂中炸響！像是什么沉重的東西，在極力撞擊金屬柜門！

林寒猛地站直身體，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聲音……來自停尸房深處的冷藏區(qū)！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死寂。只有雨聲和自己的心跳。

是錯覺？老鼠？霧江市殯儀館的老鼠比貓還大……他甩甩頭，試圖驅散荒謬的念頭。

“咚！咚！咚——！”

撞擊聲再次響起！更加急促，更加沉重！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拼命地推搡、抓撓！

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頭頂！林寒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恐懼，抓起墻角的強光手電和一根防暴棍，一步步走向那扇通往冷藏區(qū)的厚重鐵門。

冰冷的金屬把手凍得他指尖發(fā)麻。他用力推開。

一股比解剖室更濃烈十倍的寒氣混合著福爾馬林和某種……若有若無的甜腥腐臭，撲面而來。手電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一排排泛著幽冷金屬光澤的冷藏柜。編號清晰可見。

聲音……似乎是從最里面一排傳來的。

他一步一步挪過去，腳步聲在空曠冰冷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臟上。手電光掃過冰冷的柜門，最終定格在——

107號柜。

柜門邊緣，赫然殘留著幾道新鮮的、暗紅色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從內(nèi)部瘋狂刮擦留下的！

林寒的呼吸瞬間停滯。A-17……陳老特意叮囑過不要亂碰的那具無名女尸，就在里面！

他猛地轉身，沖向角落的監(jiān)控室。老舊的黑白屏幕上，分割成數(shù)個畫面。他顫抖著手，快速回放冷藏區(qū)的錄像。

時間：23:58分。畫面里一切正常。

00:00:01秒。

107號冷藏柜的門鎖指示燈，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然后徹底熄滅！

00:00:05秒。

沉重的金屬柜門，伴隨著內(nèi)部劇烈的撞擊和扭曲的摩擦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里面……緩緩地、一點一點地……頂開了！

一只蒼白、毫無血色的手，扒住了柜門的邊緣！手指扭曲，指甲縫里塞滿了暗紅色的冰渣！

接著，是另一只手。

然后，一個穿著裹尸袋的身影，如同提線木偶般，以一種極其僵硬、詭異的姿態(tài)，從狹窄的冷藏柜里……爬了出來！

她摔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