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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遇
刺鼻的消毒水味,無影燈刺眼的白光,還有心電監護儀那令人心悸的、拉成一條絕望直線的蜂鳴——這是我意識里最后的碎片。冰冷,窒息,無邊無際的黑暗如潮水般淹沒上來,帶著手術臺上器械碰撞的遙遠回響。
然后,是撕裂般的劇痛。
不是來自心臟,而是皮膚,仿佛被粗糙的砂礫狠狠摩擦過。肺部猛地吸入一口灼熱、充滿原始土腥和濃烈野獸臊味的空氣,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耳邊不再是儀器的哀鳴,而是震耳欲聾、飽含原始暴戾的咆哮,還有利爪撕開皮肉、獠牙咬斷骨骼的恐怖聲響。
我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
地獄。
血。
視野所及,全是潑灑、飛濺、流淌的暗紅色。巨大的、毛色混雜的野獸尸體橫七豎八地倒伏在泥濘和破碎的植被上,有的還在微微抽搐。濃烈的血腥味和內臟的腥臊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幾只體型稍小、鬃毛糾結的鬣狗模樣的生物正瘋狂撕扯著一具尚溫熱的狼尸,發出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我本能地想要尖叫,喉嚨卻像被鐵鉗死死扼住,只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每一根神經都在瘋狂拉響警報。這不是夢。這絕不是夢!手術室冰冷的器械觸感還殘留在指尖,可眼前……
一片巨大的陰影驟然籠罩下來,遮住了頭頂那片被高大奇異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陰影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一頭狼。
不,那絕對超出了我對“狼”這個概念的理解范疇。它龐大得如同史前巨獸,肩高幾乎超過我的頭頂,一身銀灰色的毛發濃密如鋼針,此刻卻被大片大片干涸和新鮮的血跡染得斑駁猙獰。它剛剛結束一場殺戮,粗重的喘息噴出灼熱的白氣,鋒利的獠牙上還掛著黏稠的肉絲和血沫,金色的瞳孔如同熔化的黃金,冰冷、兇戾,沒有絲毫屬于人類的溫度,只有最原始的、赤裸裸的獸性。
它的目光,像兩道實質的冰錐,精準地釘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沒有好奇,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純粹的、評估獵物價值的漠然。金色的獸瞳微微收縮了一下,似乎確認了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
時間仿佛凝固了。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瀕死邊緣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幾乎要撞碎胸腔。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發出雷鳴般的回響。
它動了。
巨大的頭顱猛地低下,帶著一股腥風。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感到腰間傳來一陣幾乎勒斷骨頭的劇痛——它粗糙如砂紙的舌頭,帶著倒刺,狠狠地舔過我的腰側!那感覺,像被一把鈍刀刮過皮膚,瞬間火辣辣地疼起來,細小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渾身肌肉繃緊,恐懼的淚水終于沖破了眼眶。
它似乎對那點微末的血腥味毫不在意,巨大的頭顱湊得更近,冰冷的鼻息噴在我的頸側,仔細地嗅聞著,從頭發絲到沾滿泥土和血污的腳踝,每一寸都不放過。那專注的姿態,如同在審視一件來歷不明的物品。
“人類……雌性?”一個低沉、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喉音和古怪的腔調,極其突兀地在我腦中響起。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我意識深處震蕩!我猛地一顫,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驟然放大,難以置信地看向那雙冰冷的金色獸瞳。
它……它會說話?在我腦子里說話?
那巨大的狼首微微歪了歪,金色的瞳孔里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困惑,隨即又被更深的冰冷和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欲取代。沒等我從這驚悚的意念交流中緩過神,眼前的世界驟然天旋地轉!
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鉗住了我的腰!下一秒,我整個人被凌空叼了起來!粗糙的毛發和堅硬如鐵的肌肉硌得我生疼,濃烈的雄性氣息混合著血腥味瞬間灌滿鼻腔。視野劇烈晃動,下方是飛速掠過的染血草地、猙獰的尸體和那些仍在撕咬的鬣狗。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它奔跑起來。
速度太快了!周圍的景象化作模糊的色塊向后飛掠,狂風猛烈地灌進我的口鼻,幾乎無法呼吸。我只能死死地閉緊眼睛,雙手徒勞地試圖抓住它脖頸上粗硬的鬃毛,指尖被扎得生疼。每一次巨狼的跳躍和落地,都帶來一次劇烈的顛簸,五臟六腑都像是要被震得移位。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瘋狂的速度終于減緩下來。我被粗暴地甩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骨頭像是散了架。我蜷縮著,劇烈地咳嗽干嘔,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勉強睜開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光線幽暗的洞口,開鑿在陡峭的山壁上,像一張巨獸的嘴。洞口附近的地面相對干凈,散落著一些巨大的獸骨,空氣里彌漫著干燥的塵土味和屬于這頭巨狼的濃烈體味。
它龐大的身軀堵在洞口,逆著外面微弱的光,投下令人窒息的陰影。金色的獸瞳在昏暗的光線下灼灼發亮,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在地、狼狽不堪的我。
“暖床,”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直接撞入我的腦海,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塊砸下,“工具。”它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那冰冷的意念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殘忍和輕蔑,“春天,扔掉。”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四肢百骸都凍得僵硬。暖床工具?春天就扔掉?那話語里的漠然,仿佛在處置一件用舊了的獸皮。我蜷縮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洞口的光線被它龐大的身軀遮擋,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它似乎對我的恐懼毫無興趣,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嚕,便轉身走向洞窟深處一片鋪著厚厚干草和獸皮的地方,龐大的身軀臥了下去,只留下一個散發著威懾力的背影。
洞窟里死寂一片,只有我壓抑不住的抽泣聲和它沉重悠長的呼吸聲在回蕩。冰冷和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勒得我喘不過氣。手術室的無影燈仿佛成了上輩子的事,而眼前這鋪著獸皮的狼窩和那個冰冷的“春天扔掉”的宣判,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漫長如年。洞口外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壓抑著痛苦的嗚咽。一頭體型明顯小很多的灰狼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它的一條前腿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鮮血淋漓,染紅了爪子和胸前的毛發。它痛苦地嗚咽著,濕漉漉的眼睛看向洞窟深處那個巨大的背影,充滿了依賴和恐懼。
是狼崽?還是受傷的成員?我下意識地看向那巨大的銀狼。
它只是懶洋洋地掀開眼皮,金色的瞳孔掃了一眼受傷的小狼,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不耐的咆哮。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自己扛著,別來煩我。
小狼被那聲咆哮嚇得縮了縮脖子,嗚咽聲更低了,它拖著斷腿,艱難地挪到洞窟一個角落,蜷縮起來,舔舐著自己的傷口,身體因疼痛而微微抽搐。那斷口處,血肉模糊,骨頭茬子隱約可見,鮮血還在不斷滲出。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爬升。這就是獸世法則?弱肉強食,受傷就意味著淘汰甚至死亡?那我自己呢?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雌性,在這個地方的下場……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洞口附近那些被踩踏過、染著血的凌亂植被。幾叢不起眼的綠色植物混在其中,葉片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葉脈清晰。一種強烈的熟悉感瞬間擊中了我——那是艾草!學名 Artemisia argyi,菊科蒿屬,葉片呈卵狀橢圓形,背面有灰白色蛛絲狀柔毛,揉搓后有濃烈的特殊香氣……止血消炎的良藥!醫學生的本能瞬間壓過了恐懼和絕望。
求生的欲望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絕望中掙扎著燃燒起來。機會!
我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恐懼的顫抖,手腳并用地爬向洞口。每一步都牽動著被巨狼叼過和被摔傷的肌肉,疼得我直抽氣。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后那兩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刺在我的脊背上。它在看著我,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仿佛在看一只困獸徒勞的掙扎。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我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忽略那令人窒息的注視,顫抖的手指終于夠到了那幾株艾草。我用力將它們連根拔起,顧不上泥土,立刻轉身,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角落那只受傷的小狼爬去。
小狼警惕地抬起頭,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齜著牙,斷裂的前腿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別…別怕…”我張開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帶著明顯的顫抖。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威脅,將手中的艾草盡可能輕柔地展示給它看,同時模仿著記憶中安撫小動物的動作,放緩動作。
小狼的鼻翼翕動著,嗅了嗅艾草的氣味,眼中的警惕和敵意似乎消退了一點點,但依舊緊繃著身體。
我顧不上那么多了。必須快!趁著那銀狼還沒阻止我!我抓起幾片艾草葉子,用盡力氣揉搓擠壓,淡綠色的汁液順著我的指縫流下,散發出濃烈而奇異的辛香。我小心翼翼地將沾滿汁液的葉片和揉碎的草渣,輕輕敷在小狼血肉模糊的斷肢傷口上。
就在我的手指觸碰到它傷口的瞬間,背后猛地傳來一聲低沉而充滿警告意味的咆哮!如同悶雷在洞窟里炸響,帶著凜冽的殺意!一股冰冷的腥風瞬間撲到我的后頸!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了!動作僵在半空,敷藥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完了!激怒它了!它要把我撕碎了!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和撕裂并未到來。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眼角的余光瞥向洞窟深處。
那頭巨大的銀狼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蓄勢待發的銀灰色小山,堵在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上。它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光,牢牢地鎖定著我,或者說,鎖定著我敷在小狼傷口上的手。那眼神極其復雜,有審視,有警惕,有探究,還有一絲……我無法理解的、極其隱晦的波動。它沒有立刻撲過來將我撕碎,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兇神,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重錘,一下下砸在我的神經上。
我的指尖下,小狼原本因為劇痛而緊繃抽搐的身體,在那清涼的草藥敷上去之后,似乎極其細微地……放松了一點點?那痛苦的嗚咽聲也低弱了下去。它甚至嘗試著舔了舔敷在傷口邊緣的草渣,喉嚨里發出一種近乎舒服的咕嚕聲。
整個洞窟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小狼偶爾發出的微弱咕嚕聲,巨狼沉重壓抑的呼吸聲,以及我因為極度緊張和恐懼而無法抑制的粗重喘息聲在回蕩。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血腥和草藥混合的奇異氣味。
巨狼的目光,像兩把冰冷的刮骨刀,在我敷藥的手和小狼逐漸平靜下來的傷口之間來回逡巡。那眼神里的審視和探究越來越濃重,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肉,看清我血液里流淌的秘密。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它龐大的身軀微微動了一下,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其低沉、意義不明的咕嚕。然后,它重新邁開沉重的步伐,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步一步,緩慢地朝我走來。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完了。
就在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裁決降臨的瞬間,一股極其陰冷、滑膩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洞口外彌漫進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我的四肢百骸,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幾乎是同時,堵在洞口方向的銀狼猛地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那吼聲充滿了狂暴的憤怒和冰冷的警告,震得整個洞窟都在嗡嗡作響!它龐大的身軀瞬間繃緊,鋼針般的銀色鬃毛根根炸起,如同被激怒的兇神,猛地轉向洞口!
洞外的光線被一個更為修長、詭異的身影擋住了。
那是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類人的生物。他身形頎長,比例完美得近乎妖異,皮膚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仿佛從未見過陽光。下身覆蓋著細密光滑的黑色鱗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一直延伸到腰部,取代了雙腿。一條同樣覆蓋著黑鱗、足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細的蛇尾支撐著他,無聲地滑過地面,留下一道濕冷的痕跡。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狹長、上挑,瞳孔是冰冷得毫無感情的幽綠色,如同深潭里沉淀的毒液。他的視線越過暴怒的銀狼,精準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味,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極其詭異的笑意。
“蒼牙,”一個陰柔、滑膩、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響起,用的是和銀狼意念交流相似的方式,直接鉆進我的腦海,帶著令人作嘔的冰冷粘膩感,“你這里,藏了件……有趣的東西。”
是那個蛇族祭司!我的心臟驟然沉入冰窟!他怎么會找到這里?!
“滾!”銀狼蒼牙的意念咆哮如同炸雷,帶著狂暴的殺意,龐大的身軀微微伏低,利爪深深摳進地面的巖石,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金色的瞳孔死死鎖定著洞口那個不速之客,喉嚨里滾動著威脅的低吼。“我的領地!我的東西!”
“你的?”蛇族祭司陰柔的意念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幽綠色的蛇瞳閃爍著詭譎的光,“如此珍稀的……祭品,獨吞,可是會觸怒神明的。”他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貪婪地舔舐著我的皮膚,“她的氣息……如此純凈,如此……特別。足以喚醒沉睡的祖神!”
祭品?!喚醒神明?!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