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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映著殘月，沈枝意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十五歲的少女跪在雪地里，看著母親最后一根狐尾在劍光中化作齏粉。那抹銀色流光墜入冰河時，分明在她眉心落下一滴溫熱的血。

“記住，要像個人類活著。“母親的聲音散在風雪里。

十年后。

春風堂的千畝花田泛起紫霧，沈枝意跪坐在鳶尾叢中，指尖凝著靈力。露水順著她的睫毛滑落，在將墜未墜時，被一片竹紋衣角輕輕拭去。

“又在偷偷修煉？“玉竹折扇挑開她耳畔的碎發，宋時序半蹲下來時，腰間玉佩與花枝相撞，發出碎玉般的清響。他今日換了件月白云錦袍，袖口銀線繡著的青竹紋在晨光里若隱若現。

沈枝意慌忙收手，裙擺上的紫鳶尾卻已盡數枯萎。“我不是...“她低頭盯著自己發抖的指尖，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面又翻涌上來——五歲那年，她也是這樣看著父母的鮮血染紅整條冰河。

“靈力失控而已。“宋時序漫不經心地掐訣，枯萎的花瓣瞬間復原成含苞模樣，“上個月李師妹燒了半片牡丹園，上上個月陳師弟凍壞了整個蘭圃...“他忽然用折扇托起她的下巴，“倒是你，每次失控都先掐自己掌心。“

沈枝意觸電般后退，后背撞上木樨樹。簌簌落花間，她看見對方翡翠玉佩上流轉的靈光，那里面映出的自己，眼角不知何時染了抹妖異的紅。

“少主！東苑的并蒂蓮...“遠處傳來弟子的呼喊。

宋時序起身時，一片木樨花瓣粘在他發間銀絲帶上。走出十步又回頭，折扇輕點她腕間傷痕：“今晚子時，后山鏡湖。“說罷指尖彈出個瑩白光點，沒入她眉心時化作清涼的靈力，“把這個喝了。“

沈枝意怔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懷里的白玉瓶透著寒氣，卻比不過胸腔里翻涌的刺痛。方才靈力失控的瞬間，她分明聽見心底有個聲音在笑——那是十年前就該和父母一起死去的，屬于九尾天狐的部分。

暮色漸濃時，她對著銅鏡解開衣帶。后腰三寸處，淡銀色的狐尾印記正在發燙。窗外忽然響起叩擊聲，鏡中倒映出宋時序的身影，他隔著窗欞遞來一支并蒂蓮，花瓣上還凝著夜露。

“別碰那封印。“他的聲音比月光還輕，“至少...不是現在

鏡湖吞下第十一顆星子時，沈枝意踩碎了懷里的白玉瓶。寒泉順著裙裾攀爬的瞬間，她看見宋時序倒映在水面的身影裂成千萬片，每一片都映著不同的自己——五歲蜷縮在冰面的女童，十五歲掐著掌心的少女，還有...水霧深處那個拖著九條銀尾的虛影。

“別看。“溫熱手掌突然覆住她雙眼，宋時序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繃，“你母親用魂飛魄散換你活著，不是讓你在這里自毀。“

沈枝意突然抓住他手腕。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在肌膚相觸的剎那噴涌而出：血月下母親斷尾結印，冰河里漂浮的翡翠玉佩，還有...春風堂家主抱起她時，袖口沾染的九尾狐血氣息。

“你們宋家，當年是不是在場？“她指尖暴漲出銀光，九根虛幻的狐尾刺破夜空。湖面開始結冰，冰紋卻是詭異的狐火形狀。

宋時序的玉佩突然發出悲鳴。他掐訣的右手青筋暴起，左手指尖卻溫柔地撫過她眼尾：“當年父親趕到時，只來得及從鮫人刀下搶回你。“袖中滑落的舊玉佩叮咚墜地，與沈枝意頸間掛著的半塊嚴絲合縫。

鏡湖轟然沸騰。無數記憶碎片騰空而起，沈枝意看見五歲的自己蜷縮在宋家主懷里，少年時的宋時序偷偷把靈力渡進她心脈。最深處的畫面卻是驚雷——春風堂的千畝花田下，埋著九百九十九具九尾天狐的骸骨。

“這就是你讓我活著的理由？“她笑得眼角滲血，狐尾掃過之處，宋時序的月白長衫綻開血痕，“用我族人的尸骨養你們的花靈？“

“是用他們的魂魄鎮壓魔淵。“宋時序突然捏碎玉佩，翡翠碎片化作鎖鏈纏住暴走的狐尾。他心口浮現出與沈枝意后腰相同的印記，“三百年前，是你母親親手將鎮魔杵刺進我父親心臟。“

沈枝意怔住。那些狂亂的狐尾忽然溫柔地環住青年滲血的傷口，像是身體里另一個自己在悲鳴。月光穿透宋時序的胸膛，那里跳動的竟是一朵并蒂蓮。

“宋家每一任家主，都要與九尾天狐結生死契。“他握住她顫抖的指尖按向自己心口，花瓣在觸碰的剎那染上緋色，“你哭什么？當年在冰河里，不是你先抓住我的玉佩不肯放？“

夜梟驚飛時，沈枝意嘗到了唇間血腥味。不知是誰先咬破了誰的舌尖，糾纏的靈力中，她看見宋時序束發的銀絲帶寸寸斷裂。三千青絲垂落的瞬間，青年眼底閃過妖異的金芒——那是宋氏血脈被狐火喚醒的征兆沈枝意表示：“我明天要出去修仙抓藥你去么”。宋時序說道“行吧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有事”

沈枝意第一次見到江南春，是在宋時序咳血昏迷的雨夜。青衫少女撐著鮫綃傘踏月而來，藥杵輕叩，檐角銅鈴便凝成冰藍蝶影。

“他心脈里養著兩股靈力。“江南春指尖銀針折射出奇異光彩，“一股是春風堂的草木精魄，另一股...“她忽然轉頭看向沈枝意發間玉簪，“姑娘可曾聽過「雙生契」？“

窗外銀杏沙沙作響。孟延安倒掛在枝頭，拋接著三枚銅錢：“宋公子每月朔月必來鏡湖，原是為了平衡體內相沖的靈力。“他突然翻身落地，掌心托著片金燦燦的銀杏葉，“沈姑娘要不要試試？把你們的靈力纏在這葉脈上。“

沈枝意下意識后退，卻被宋時序冰涼的手掌握住手腕。青年不知何時醒了，蒼白的唇彎起弧度：“孟兄又在教人奇怪的法術。“他袖中忽然飛出一段紅繩，將四人手腕連成星芒陣，“不如玩個更大的？“

修煉室突然劇烈震蕩時，四人正在試驗新創的合擊術。孟延安的銀杏傘卡在陣眼，江南春的銀針與沈枝意的狐火纏成螺旋，宋時序的青竹陣被染成詭異的粉紫色。

“收力三成！“宋時序話音未落，屋頂已被靈力漩渦掀飛。煙塵中傳來清脆的碎裂聲——沈枝意腕間遮掩狐尾印記的玉鐲裂開縫隙。

江南春突然甩出鮫綃纏住她的手腕：“這不是普通封印。“藥杵點在泛紅的肌膚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有人在用你的妖力溫養某種東西...“

“比如這個？“孟延安從廢墟里扒拉出塊殘碑，上面沾著與沈枝意同源的狐血。宋時序撫過碑文的指尖微微發抖，那是父親臨終前反復描摹的「鎮魔錄」。

四人掌心突然同時發燙。紅繩化作流光鉆進殘碑，映出三百年前的畫面：九尾狐族少女與宋氏少年并肩而立，共同將靈力注入一棵銀杏幼苗——正是孟延安真身的起源。

“所以我們是...“沈枝意狐耳不受控地冒出來，“初代締約者的轉世？“

江南春的藥囊突然飛出月見草，孟延安的銀杏葉與宋時序玉佩共鳴。當四種信物懸浮成陣時，沈枝意后腰的狐尾印記終于完整浮現——那分明是張被撕碎的契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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