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取景框中的她

蔣定岳蹲在禮堂最后一排，相機擱在膝蓋上，九月熾熱的陽光透過高窗灑在他的后頸。他隨意地卷起校服袖口，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調整鏡頭焦距時，腕骨凸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請學生會主席劉星月同學做新學期致辭。“

掌聲響起時，蔣定岳抬起相機，鏡頭像被磁鐵吸引般追隨著那個走上講臺的纖長身影。劉星月今天扎著高馬尾，發尾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像一束晃動的光。她穿著和其他女生一樣的校服，卻因挺直的背脊而顯得格外利落。

取景框里，劉星月站定在話筒前，陽光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細窄的高光。蔣定岳不由自主按下快門，捕捉她調整話筒高度時微微蹙眉的神情。

“高三的同學們，這將是我們在晨光中學的最后一年。“

她的聲音清亮有力，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柔軟。蔣定岳發現當她說到“未來“時，右嘴角會微微上揚；而強調“責任“時，眉間會出現一道淺淺的豎紋。他的手指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不斷按下快門，直到存儲卡報警。

“作為學生會主席，我承諾...“劉星月說到這里時，目光掃過全場，蔣定岳透過鏡頭與她四目相對。那一瞬間，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鎮定，但他已經抓拍到了那個罕見的、真實的瞬間——她微微睜大的杏眼里映著禮堂的燈光，像是盛滿了星星。

掌聲中，劉星月鞠躬下臺，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蔣定岳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微微出汗，相機金屬外殼上留下了模糊的指紋。

“拍夠素材了？“攝影社社長陳默從后面拍他肩膀，“我看你全程就盯著一個方向。“

蔣定岳低頭查看照片，這才驚覺自己拍了五十多張劉星月的特寫，而典禮全景只有寥寥幾張。照片里的她或嚴肅或微笑，甚至有張是她低頭看稿子時，一縷碎發垂落額前的隨意模樣。

“構圖練習。“他干巴巴地說，快速合上相機蓋。

陳默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劉主席確實上鏡，不過聽說她做事雷厲風行，上學期把三個遲到的學生會成員罵哭了。“

蔣定岳想起上周路過學生會辦公室時，聽見劉星月清晰有力的聲音：“策劃書今晚十點前必須交，沒有借口。“當時他從門縫瞥見她伏案的側影，被臺燈鍍上一層金邊。

放學時夕陽西斜，蔣定岳一邊檢查照片一邊往校門口走。相機屏幕上，劉星月演講時揮動的手定格在半空，五指張開像是要抓住什么。他看得入神，沒注意側面沖來的自行車。

“小心！“

身體先于意識作出反應，蔣定岳猛然后退，卻撞上了一個柔軟的身軀。柑橘香氣撲面而來，他轉身看見劉星月踉蹌著后退，眼看就要摔倒——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護住她的后腦勺。兩人以一種近乎擁抱的姿勢定格在放學的人流中。劉星月的睫毛在陽光下近乎透明，蔣定岳能數清每一根。

“你沒事吧？“他松開手，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

劉星月迅速整理好被扯亂的領口，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相機上。“走路不要看屏幕，“她語氣嚴肅，卻伸手扶正了他歪斜的校牌，“很危險。“

蔣定岳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食指側面有長期握筆留下的薄繭。“謝謝主席關心。“他故意用正式稱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劉星月挑了挑眉，這個表情讓她看起來生動許多。“你是攝影社的？今天在禮堂見過你。“

“蔣定岳，高三七班。“他晃了晃相機，“需要的話，我可以把今天的照片發給你。“

“有拍到我翻白眼的畫面嗎？“劉星月突然問，見蔣定岳愣住，她輕笑出聲，“開玩笑的。照片發我郵箱吧，學生會存檔用。“

她從口袋里掏出便簽本，快速寫下一串郵箱。蔣定岳接過紙條時，注意到她的字跡小而整齊，像一排排待檢閱的士兵。

“明天見，攝影師。“劉星月揮揮手，馬尾辮在夕陽中劃出耀眼的軌跡。

蔣定岳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低頭看手中的便簽。除了郵箱，她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他小心地把便簽夾進手機殼里，相機里她的照片在暮色中閃著微光。

回到家，蔣定岳將照片導入電腦。屏幕上的劉星月或嚴肅或微笑，最后停在那張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嘴角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窗外華燈初上，他輕輕點擊鼠標，將這張設為了桌面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