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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千年詩意廬山戀
“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蘇軾的廬山名句開始在行李箱底發皺時,我已站在牯嶺鎮的晨霧里,看石板路被露水浸成青釉色。作為濰坊壽光人,我見過彌河蜿蜒穿過鹽堿地的堅韌,看過冬暖式大棚里鮮嫩欲滴的青翠,也嘗過渤海灣吹來的咸澀海風。但當我真正踏上廬山的土地,才驚覺原來山水可以這般溫柔又磅礴,能將人的魂兒都勾了去。
牯嶺晨韻的自然私語
晨霧是牯嶺鎮未拆封的信封,拆開時,石板路泛著溫潤的光。我踩著濕潤的青石小徑向上攀爬,鞋底與石塊摩擦出細微的沙沙聲,和著山澗潺潺的流水聲,像有人在彈奏一曲古老的樂章。三兩聲鳥鳴跌進霧里,畫眉的尾音沾著露珠,山雀的唧啾驚散幾縷煙嵐,連布谷鳥的悠長都帶著松針的清冽。這些來自大自然的私語,時而清脆,時而低沉,仿佛在訴說著廬山千年的故事,描述著千年詩意廬山戀。這是壽光大棚外聽不見的音階,那里的麻雀只在屋檐下數算晨光,算不出云霧里藏著多少平仄。壽光的彌河雖也日夜流淌,卻從沒有這般清越空靈的調子,那是工業文明與農耕文明交織的產物,而這里,是純粹的自然之聲。
路旁的草木沾著細碎的水珠,每一株都綠得驚心動魄。蕨類植物舒展著羽狀的葉片,苔蘚在石縫間鋪就翠綠的地毯,杜鵑花的枝葉間還掛著昨夜凝結的露珠。不像大棚里整齊劃一的蔬菜,這里的綠是潑出去的墨,在崖壁上洇成野趣。這里的綠意肆意生長,帶著山野間最原始的生命力。我伸手輕撫一片楓葉,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水珠順著葉脈滾落,在晨光中碎成一捧星子,跌進山澗的五線譜里。
山間的空氣是清甜的,混合著松針的清香、泥土的醇厚和不知名野花的芬芳。深吸一口,肺葉仿佛都被洗凈,連帶著思緒也變得澄明起來。在壽光,即便是春日里大棚外的田野,空氣里也總帶著點農肥的氣息,那是土地孕育生命的證明,卻哪里比得上此刻的純凈?偶爾有幾聲鳥鳴從松枝間傳來,清脆得像是要把這薄霧都劃破。我駐足聆聽,辨出畫眉的婉轉,山雀的歡快,還有遠處布谷鳥的悠長。這讓我忽然想起我小時候在壽光老家,清晨能聽見麻雀在屋檐下嘰嘰喳喳,卻沒有這般豐富多變的韻律。
茶園時光的云端舞蹈
日上三竿,霧氣退成山腰的紗巾,層層茶樹如綠色階梯通向云端。行至半山腰,一片蔥郁的茶園撞入眼簾。層層疊疊的茶樹沿著山勢鋪展,宛如綠色的階梯通向云端。茶農們指尖翻飛在嫩綠的茶芽間,動作嫻熟又輕柔。他們的影子被陽光鍍成金箔,貼在青山綠水間,便成了流動的《采茶圖》。這場景讓我想起我們壽光菜農在大棚里忙碌的身影,同樣是與土地打交道,同樣是辛勤勞作,卻有著截然不同的韻味。菜農們彎腰在壟間穿梭,而茶農們則是在云霧間舞蹈。我站在茶園邊,看著茶農們將鮮嫩的茶葉收入竹簍。一位老茶農注意到我的目光,笑著招呼我過去。他粗糙的手指捏起一片嫩芽,告訴我這是今年第一茬的云霧茶。“這片葉子吸足了山里的靈氣。”他說,“泡出來的茶湯能讓人看見仙氣。”我接過那片茶葉,放在鼻尖輕嗅,果然有一股清冽的香氣直沖腦門,比壽光蔬菜大棚里培育的香椿芽還要沁人心脾。壽光菜農彎腰的弧度里藏著節氣的密碼,而這里的茶農穿行云霧,每一根手指都沾著山嵐的詩意。老茶農往竹簍里放茶葉的動作,就像在給“春姑娘”編辮子。
瀑布奇觀的天地轟鳴
還未看見瀑布,先聽見山的心跳。循著越來越響的水聲繼續前行,終于見到了慕名已久的廬山瀑布。還未見其形,先聞其聲,那轟鳴如雷的聲響震得腳下的巖石都在微微顫動。轉過一道山崖,眼前豁然開朗,李白的詩在悄無聲息中砸進了我的眼簾:“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瀑布從高處傾瀉而下,如白練懸空,又似銀河倒懸人間。飛濺的水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一道道彩虹在水霧中若隱若現。我站在觀瀑臺上,細密的水珠撲上臉龐,從臉頰慢慢落下,像天地在輕輕的吻掉人世間所有的疲憊和無奈。這讓我想起夏日里在壽光彌河濕地公園避暑的情景,但那里的水汽總是帶著河水的腥味,遠不及這裹著草木甜的清爽的瀑布水霧。那奔騰而下的,撞擊巖石水流的轟鳴,是自然的黃鐘大呂,仿佛帶著無窮的力量,將我心中的煩惱、塵世的喧囂,操不完的心,都被這水聲碾成了細沙,一并沖刷殆盡。我閉上眼睛,任由水霧打濕衣衫,耳邊只剩下瀑布的轟鳴,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一處風景。
含鄱落日的彩霞詩篇
傍晚時分,含鄱口的風掀起我的衣角,像在提醒一場盛大的謝幕。夕陽把天空染成蜜色,云層邊緣燃著金邊,遠處的云海翻涌如金色麥田。觀景臺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游客,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著安靜,等待一場震撼人心的日落。夕陽漸漸西沉,余暉灑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上,整個廬山都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暈之中。遠處的云海在風的吹拂下翻涌不息,宛如一片波濤洶涌的海洋,蔚為壯觀。這景象讓我想起在壽光羊口港看到的渤海灣日落,但海上的日落是直白的油畫,少了這云霧的纏綿與含蓄,廬山這里的黃昏卻是暈染的水墨。
我坐在山頂的巖石上,望著這壯麗的景色,內心被深深地震撼。一只山鷹乘著上升的氣流掠過天際,在夕陽中留下一個黑色的剪影,轉瞬消失在云海之中。這一刻,我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心中滿是對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敬畏與贊嘆。是啊,人間也需要這樣的時刻,每個人也給自己的內心放放假,放下大棚里忙碌的時光,來赴一場云霞的約會,隨著山鷹的翅膀飛翔的軌跡,看云霧如何給太陽披上薄紗,看群山如何在暮色里合十。
牯嶺夜話的山城呼吸
夜幕降臨,山間的燈火次第亮起,星星點點,宛如天上的繁星墜入人間的酒窩。我漫步在夜色中的牯嶺鎮,石板路在路燈的映照下泛著暖黃色的光。街邊的老建筑在燈光中顯露出歲月的痕跡,哥特式尖頂與中式飛檐在路燈下私語,訴說著這座山城獨特的歷史。山風輕拂,帶著些許涼意,卻讓人心曠神怡。街道兩旁的店鋪透出溫暖的燈光,飄出陣陣茶香和美食的香氣。一家老字號茶館的櫥窗里,陳列著各式茶具,紫砂壺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我走進去,要了一杯廬山云霧茶。茶湯清亮,香氣氤氳,入口先是微微的苦澀,繼而化作甘甜,回味無窮。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聽著鄰桌游客用各地方言的交談,感受著這份獨屬于廬山的寧靜與美好。忽然想起了壽光鄉下的夜晚,蔬菜大棚里的白熾燈亮如白晝,菜農正打著手電筒查看著成長中的菜苗,而廬山這里的夜晚,我感覺就連星光都帶著茶的回甘。
歸去來兮的靈魂治愈
廬山之美,不僅在于它秀麗的山水風光,更在于它能讓人在這方天地間尋得內心的寧靜與超脫。在壽光,我們的菜農為生活奔波,在大棚與市場之間穿梭,為每一季的收成而喜憂。清晨要趕早市,午后要打理菜地,夜晚還要盤算明日的行情。而在廬山,我仿佛找到了心靈的歸宿,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泉一石,都有著治愈人心的力量。
記得臨行前那個清晨,我又獨自來到牯嶺鎮的老街。晨霧中的小鎮還未蘇醒,只有早起的茶農挑著擔子匆匆走過。我站在一處高臺上,看著云霧在山間流動,時而淹沒房舍,時而露出青翠的山尖。這流動的云霧,多像人生的際遇,聚散無常,卻又美得驚心動魄。它讓我明白,在忙碌的生活之余,我們更需要這樣一片凈土,來安放我們疲憊的靈魂。
離開廬山時,我帶走了一罐廬山云霧茶,帶走了牯嶺鎮的霧、三疊泉的風、含鄱口的光,也帶走了滿目的詩意與滿心的眷戀。回到壽光后,每當我泡上一杯廬山茶,氤氳的茶香中,仿佛又回到了那片云霧繚繞的山巒之間。茶湯升騰的熱氣里,我看見了瀑布的銀練,聽見了山澗的叮咚,感受到了山風的輕撫。有時候,我會在壽光冬暖式大棚里忙碌的間隙,對著滴灌管道出神:那些銀色的水線,多像廬山瀑布的碎銀。當冬雪撲落在蔬菜大棚上的時候,我會取一撮茶葉投進沸水,看它們在杯中舒展,像極了廬山云霧里舒展的春天。原來遠方從未遠離,它早化作我血管里的溪流,在每個數算收成的間隙,輕輕漫過心岸。抬頭望見棚外的飛雪,也會恍惚覺得那是廬山的云霧飄到了壽光。
壽光的土地生長著煙火,廬山的山水滋養著靈魂。前者是腳下的責任,后者是心中的故鄉。人生本就是一場壽光與廬山的往返,在壽光大棚里種生活,在廬山云霧里養月光。
廬山,這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人間仙境,已然成為了我心中永恒的夢。它時不時在某個靜謐的時刻,或許是在彌河畔散步時,或許是在大棚里查看菜苗長勢時會突然闖入我的思緒,勾起我無盡的回憶與向往。那山,那水,那云霧,那茶香,都化作一場廬山戀,充盈在心間,縈繞在心底,輕聲的訴說: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