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灑進來，在木質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顏秶秊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目光第三次掃向圖書館門口。

“已經遲到十七分鐘了。“她小聲嘀咕著，翻開《高等數學》的扉頁，用鉛筆在空白處畫下第五個“正“字的第一筆。這是她記錄別人遲到時間的方式，從初中起就養成的習慣。

正當她準備合上書放棄這次會面時，圖書館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引得幾位正在看書的同學不滿地抬頭。

“抱歉抱歉！“來人一邊壓低聲音道歉，一邊左右張望，目光最終鎖定了角落里獨自坐著的顏秶秊。他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籃球鞋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你就是顏秶秊？“男生拉開她對面的椅子，毫不客氣地坐下，帶起一陣微風，夾雜著陽光和汗水的氣息。

顏秶秊微微后仰，下意識地皺起眉頭。眼前的男生穿著松垮的校服，領口敞開露出鎖骨，頭發因為劇烈運動而微微汗濕，有幾綹不聽話地貼在額頭上。她認得這張臉——季揚，學校籃球隊的王牌，幾乎每次路過操場都能看到他被一群女生圍著送水的場景。

“你遲到了十八分鐘。“顏秶秊合上書本，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按照約定，超過十五分鐘這次輔導自動取消。“

季揚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標志性的陽光笑容：“別這么嚴格嘛學霸，訓練結束得晚，我還特意跑過來的。“他指了指自己還在起伏的胸膛，“看在我這么有誠意的份上，通融一次？“

顏秶秊注意到他說話時右臉頰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酒窩，這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有感染力。但她很快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開始收拾書本。

“李老師說你會幫我補數學。“季揚伸手按住了她正要合上的筆記本，“下周就要月考了，我要是再不及格，教練會殺了我。“

顏秶秊抬眼看他：“那是你的問題。我討厭不守時的人。“她抽回筆記本，動作干脆利落，“而且，我不認為一個訓練后連澡都不洗就來圖書館的人，會認真對待學習。“

季揚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低頭聞了聞自己的T恤，表情變得有些尷尬：“有這么明顯嗎？“

“整個閱覽區都能聞到。“顏秶秊站起身，將書本抱在胸前，“建議你下次至少擦擦汗再來。再見。“

她轉身要走，卻被季揚一把拉住了書包帶子。

“等等！“他的聲音突然提高，引來圖書管理員的瞪視，又趕緊壓低，“李老師說如果你不幫我，就不推薦你參加下個月的全國數學競賽。“

顏秶秊的腳步頓住了。全國數學競賽——那是她準備了整整一年的比賽，獲得名次對保送頂尖大學至關重要。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

季揚已經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出奇地認真：“我也不想這樣，但教練下了最后通牒。我們各取所需，你幫我及格，我保證不耽誤你競賽準備。成交？“

陽光從側面照過來，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顏秶秊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與他張揚的外表形成奇妙的對比。

“明天同一時間，如果你再遲到——“

“絕對不會！“季揚立刻舉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我保證提前到，洗得香噴噴的，像個乖學生。“

顏秶秊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又迅速壓了下去：“把你的課本拿出來，我們先看看你哪些知識點最薄弱。“

季揚手忙腳亂地從背包里掏出一本幾乎嶄新的數學課本，書頁邊緣連折痕都沒有。顏秶秊翻開第一頁，眉頭越皺越緊。

“函數的基本概念...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她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季揚撓了撓頭，笑得有些心虛：“其實我上課大部分時間在看比賽錄像...“

“那你考試怎么蒙及格的？“

“選擇題隨便填，大題寫幾個公式，老師會給同情分。“季揚聳聳肩，“但這次不行了，李老頭說再看到我交白卷就讓我停賽。“

顏秶秊嘆了口氣，從筆袋里拿出一支紅色水筆，在季揚的書上圈出幾個章節：“今晚把這些例題全部做完，明天我要檢查。“

“全部？“季揚瞪大眼睛，“這至少有二十頁！“

“二十七頁。“顏秶秊糾正道，“如果你真的想及格，而不是繼續靠'同情分'混日子的話。“

季揚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在看到她嚴肅的表情后閉上了。他低頭翻看被圈出的內容，眉頭緊鎖：“這些符號對我來說就像外星文...“

“那就從最基礎的開始。“顏秶秊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下一個坐標系，“X軸，Y軸，這個總認識吧？“

季揚點點頭，表情稍微放松了些：“這個我懂，籃球戰術板上也有類似的。“

“很好。“顏秶秊在坐標系上畫出一條直線，“y=x，最簡單的線性函數。你的任務是今晚畫出這個函數在x從-3到3時的圖像，并列出對應的y值。“

季揚認真地看著紙上的圖形，突然抬頭：“你教得比老師清楚多了。“

這句突如其來的稱贊讓顏秶秊愣了一下。她注意到季揚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清澈的琥珀色，里面沒有她常見的敷衍或虛偽，只有純粹的欣賞。

“因為老師面對的是四十個學生，而我只用管你一個。“她移開視線，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些，“明天同一時間，我要看到完整的作業。“

季揚鄭重地點頭，將那張紙小心翼翼地夾進課本里。顏秶秊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他突然問道：“為什么答應幫我？真的只是因為競賽嗎？“

圖書館的空調嗡嗡作響，窗外的梧桐樹影在兩人之間的桌面上搖曳。顏秶秊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還因為你剛才說'各取所需'時的表情，像是真的很在乎籃球。“

走出圖書館，顏秶秊深吸一口初秋微涼的空氣。她沒想到會這樣評價季揚——那個在傳聞中花心、懶散、靠臉和籃球技術混日子的校園風云人物。但剛才那一刻，她確實看到了他眼中少有人見的認真。

與此同時，季揚仍坐在圖書館里，盯著顏秶秊留下的那張坐標紙發呆。他回想著這個全校聞名的學霸女孩——永遠一絲不茍的校服，永遠整齊的筆記，永遠冷淡的表情。但就在剛才，他捕捉到了她嘴角轉瞬即逝的微笑，還有她講解數學時眼中閃爍的光芒。

“有意思。“季揚輕聲自語，翻開課本第一頁，破天荒地開始認真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