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玻璃糖與監護儀

「他的人生像一局開局掉線的游戲，而母親是唯一亮過的圖標」

【比賽現場】

冷氣從通風口嘶嘶地滲出，在場館地面凝成一層薄霜。Nox把過大的隊服袖子挽到肘部，露出蒼白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他第三次用犬齒咬碎青檸味棒棒糖，這次刻意用臼齒研磨，讓棱角分明的糖渣在舌面上犁出細小的傷口。

解說臺傳來電流雜音：“Nox選手再次選擇了極端反野路線！“聲音在“再次“這個詞上微妙地變調，像是解說員咽下了后半句“像往常一樣不要命“。

他的右手無名指驟然抽搐，指甲在機械鍵盤的F5鍵上刮出刺耳的聲響。這個瞬間他想起昨天夢里那個畫面：母親浮腫的手背上，暗紅色的血液正順著透明的輸液管倒流，在管壁形成一串逐漸膨脹的血珠，像某種正在孵化的昆蟲卵。

“First Blood！“

系統提示音是經過調音的鋼琴C大調，與記憶中監護儀單調的“滴——“聲形成詭異的和聲。敵方打野的ID在視野邊緣閃現，Nox條件反射地咬緊牙關，舌面上未愈合的傷口重新綻開。血腥味混著人工香精的甜膩在口腔擴散，這種味道讓他想起五歲生日那天，摔碎的蛋糕混著母親咯在餐巾紙上的血。

公屏突然浮出一行字，盡顯嘲諷：

[這么拼命，你媽在看嗎？]

Nox的呼吸停滯了1.7秒——恰好是當年監護儀從報警到護士沖進來的時間。耳機里的游戲音效突然扭曲成尖銳的耳鳴，頻率與ICU的警報聲完美共振。他的虹膜上倒映著游戲畫面，視網膜卻重疊著另一個畫面：慘白的病房里，綠色心電圖正在歸零。

但他的手指比意識快0.3秒完成連招：

閃現越過地形——像當年翻過醫院防火梯，

突進貼臉——像撲向正在下滑的病床護欄，

精準收割——像按下護士遺漏的呼叫鈴。

五殺提示響起時，他吐出的糖棍在垃圾桶內壁彈跳三次——塑料與金屬碰撞的聲響，精確復刻了那個雨夜，護士長最后關閉監護儀時，按鍵發出的三重“咔嗒“聲。

“讓我們恭喜Nox選手完成這場不可思議的逆轉！“解說員激動得破音，“請到舞臺中央接受采訪！“

聚光燈將他的影子釘在地板上，Nox把臉埋進隊服領口。衣料摩擦著右耳后那綹遺傳性白發，這是母親留給他的十四處身體特征之一。記者的話筒戳到他下巴時，他聞到了金屬防噴罩上的咖啡漬味道。

“糖太甜了。“他回答某個關于狀態的問題，同時用右手拇指指甲掐入左手腕第五道舊傷疤——這是母親化療第三周期時，他在等候區用圓規留下的。疼痛讓他想起最后一次擁抱，母親肋間引流管硌在他胸口的觸感。

回到休息室，Nox從隊服內袋摸出最后一根棒棒糖。糖紙展開時發出類似心電圖紙的脆響，他注意到空格鍵上那枚自制鍵帽——用五歲生日蠟燭熔鑄的，刻著被指紋磨淺的“MOM“字樣——正沾著新鮮的血跡，在LED背光下呈現半透明的櫻桃色。

窗外突然下雨了。雨滴撞擊玻璃的節奏，與當年ICU窗外的雨聲形成精確的時間復現。他的瞳孔微微擴大，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患者在閃回時的特征性反應（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