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這廣大的世界的岸沿，我獨自站定、沉思，直到愛情、聲名，都沒入虛無里。

——濟慈

像往常一樣，今年的春節依舊無法讓她提起興趣，電視機若有似無的歌曲，被該死的信號卡得噼里啪啦，更讓她心生燥意。

正準備起身關掉，就聽見廚房有人在叫她，無聲地嘆口氣，認命似的“怎么了，媽？”

“你去樓下買瓶醋，不要白醋，別買錯了。”劉女士總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就是明明你不想干這活兒，但她那語氣，總讓你覺得你不去就是對不起她。

葉灼七明白這種無力感從哪來，但又能怎樣，活了十幾年，她早就清楚她們家的邏輯。

也好，她也算是鬧了個清靜，走走停停到超市，一群小孩兒擠得不行，湊近一看，排排坐，全是看春晚的。

她不明白，每年都長一樣的春晚到底好看在哪里，無心打擾，干脆利落地讓小賣部阿姨拿了瓶醋，就準備打道回府。

卻若有似無感受到一陣兒不算小但也稱不上大的勁兒拽著她，低頭，是“小玉兒”隔壁鄰居的小孩。

葉灼七只好蹲下，輕聲細語湊近“怎么啦，玉兒？”

小女孩一門心思沉浸在春晚里，但看得出來，想跟她說話的欲望在此時比什么都大。她早就習慣了小女孩的套路，無奈配合道

“玉兒，這次又喜歡上哪個小哥哥啦？”

“他。”順著小姑娘指的方向，葉灼七的眼神也隨意飄著，努力提起興趣應和地看了一眼，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一樣，但又說不清楚，只能說確實模樣出挑，卻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沒什么意外，她一向對這些明星藝人沒什么興趣，或許更準確一些，沒什么能讓她提起興趣。

每年的春節對她來說就像是按部就班，假笑應付甚至叫不出名字的親戚，聽著大人們對自己以后的規劃，無聊透頂。

好在寒假沒多久，就開學了，高三，最后半年。

“七七，你這次一模多少分呀？”梅雪兒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靠在她肩上。

“五百多一點吧。”葉灼七成績不算很好，在南渝市最好的高中也就中等偏上的水平，勉強湊合。

“怎么辦呀，這馬上就要高考了，你說我能考上大學嗎？”

她放下筆，偏過頭，眼神無處認真，搞得梅雪兒還以為她要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結果……

“我覺得能。”梅雪兒剛要湊上前去抱她，下一秒，就像是從頭到腳淋了一盆冷水。

“如果是比看小說的話。”

“……”

她剛準備說她開玩笑的，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吵鬧聲打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謝硯白嗎？”

“不是說他不回學校了？今天怎么又回來了？”

“好像聽說是回來拍廣告，順便來一趟。”

“我天，他怎么比電視上還帥，該死的。”

樓梯口，此時此刻被圍得水泄不通，還沒等葉灼七反應過來，她就被身邊這位女俠一把拉進了人群之中。

第三次，還沒扯動梅雪兒，她預備放棄，“啊，你說啥，我沒聽見。”

“我說我去廁所。”她不想打擾她的興致，干脆找個理由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顯然，她還是低估了粉絲的狂熱，關鍵是這也沒看見人啊，不知道在擠什么。

終于，歷經千辛萬苦，在人群里掙扎了不知道多久，被她歹著個缺口，一溜煙兒就竄了出去。

耳朵終于清靜了，看了一眼周圍滿是人的環境，葉灼七決定走一回小道。

“硯白，你放心，只要你按照老師說的來，文化課沒問題的。”這聲音太熟悉了，她正琢磨怎么就沒想起來時，人就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同學啊，你怎么都追到這兒來了，高三的學生不應該這么沒規矩啊。”李長江的聲音太具有辨識度，葉灼七腦子嗡嗡的，一時都竟然忘了反駁。

直到旁邊男生爽朗的笑聲才喚回她正常的意識，她微微移動了一下眼珠，整個眼眶里就只有他的身影。

比她高半個頭的身高，估計怎么著也有一米八，干干凈凈的頭發隨意耷拉在額頭上。眼睛格外明亮，她頭一次見這樣清澈的眼神出現在男生身上。

怎么形容呢，少年像是秋天的傍晚恰好的一陣風，清爽卻又溫柔，對，溫柔，這是她對謝硯白的第一印象。

“還盯著看，沒看過？”李長江突兀的聲音才讓她回了神，不動聲色地對上他的眼神，動作沒有絲毫慌亂，眼神也分外從容。

“不好意思，確實沒看過。”坦坦蕩蕩的語氣一時竟讓李長江愣了兩秒。

絲毫不慌亂的背影倒是讓謝硯白有些意外，但僅僅也就是意外而已。

所以剛剛應該就是謝硯白，對上了，也是那晚在小賣部匆匆撇過的一眼。

好像，也就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