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這是它誕生時的第一個念頭。

它如同漆黑的墨水般從那混沌的裂隙中流出，它用自己黏糊糊的觸手如同新生兒般感受著著世界的模樣。

“尖尖的是什么？”

它那漆黑如墨又黏糊糊的觸手摸到了那草尖又膽怯的收回，隨后又有些好奇的再次摸了上去，用身體將其包裹隨后吃掉。

“不好吃……這又是什么？”

那草叢的味道對它而言并不好吃，于是那觸手又開始不安分的向四周探索而去，直到，它摸到了一頭死老鼠的尸體。

它用觸手好奇的撫摸著那已經腐爛發臭的鼠尸，隨后緩緩將那鼠尸吞沒進自己的體內。

“好吃！”

隨后，下一秒，它那令人恐懼的模樣幾乎是轉瞬間化作一只人畜無害的小老鼠。

“啊！什么東西！”

刺眼的陽光將它嚇了一跳，害怕的閉上雙眼，但是隨后又緩緩的咪起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這色彩繽紛的世界，那小老鼠的眼神中滿是好奇。

各種味道涌入他的鼻腔，令他感到有些驚訝，他貪婪的吸收著各種味道，以至于有些流連忘返。

還有些驚奇的動了動自己那幼小的鼠爪，再掃了掃自己的尾巴，隨后看向四周。它的腦子中多了這只小老鼠的記憶，從母胎中誕生到最后被某個東西一腳踩死，事無巨細的全都映入了它的腦海之中。

“開心。”

它的腦中充斥著對這世界的好奇和喜愛，它毫不吝嗇的表達著自己的情緒，好似一頭快樂的小老鼠。

它在這片樹林中快樂的奔跑，跳躍。渴了就跑去小溪邊喝水，餓了就跑到樹頂上去摘果子，哪怕有狐貍或者毒蛇要將它吃掉，在看到它那原本的樣子后都被嚇得落荒而逃。

“為什么黑下來了？”

它看著四周開始變得漆黑的環境感到害怕，這是它第一次入夜，它并不知道為什么四周會開始變黑，它害怕的蜷縮成一團，發抖的將手腳全部縮入鼠毛中去取暖。

在害怕和寒冷中度過了它的第一夜，雖然它并不懼怕寒冷和死亡，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小鼠的本能還是印刻在它的腦中讓它共感著寒冷與對未知的恐懼。

如此三年，它從一只小老鼠到小鳥，梅花鹿，野雞，再到現在的狐貍，它體驗了這座大山所有生靈的一切，它無憂無慮，它好似那世間最快樂的生命般歡樂。

直到……

一片嘈雜的聲音將在山崖下的它從美夢中驚醒，它睜開自己的眼睛，一名少年墜落在它面前，腦門上已經被這山崖下的巖石開了個大洞，身體墜落到地面時濺起的血液灑在它臉上。

看著那少年的眼神中逐漸失去光芒，它也從驚愕中緩過神來慢慢朝著那男孩靠近，用爪子戳了戳那男孩，見并沒有反應后開始打量起來。

那少年有著一頭烏黑的頭發，穿著破破爛爛的獸皮，手里還死死攥著那根石頭做的長矛，手腕上綁著不知名小草編制的手環。

“這是什么？沒見過的東西，沒毛的猴子？”

它歪了歪腦袋，思索著面前到底是什么生物，隨后它想出了一個最好的辦法。

“哎呀，試試味道不就知道了嘛。”

說著，它緩緩退去那狐貍的外貌，變回那一團漆黑的墨水生物，隨后將自己緩緩的包裹住那少年，隨后將其吃下。

“不好吃……，好苦，好可憐……可憐是什么？”

它不知道為什么腦中會閃過這些想法，它不知道可憐是什么意思，它只能嘗試著回顧著那少年腦海中的記憶。

“沒有？為什么沒有？”

感受不到任何關于那少年的記憶，它明顯有些慌亂和不安，它第一次吃下東西沒有獲得關于東西的記憶，它也不懂得如何表達，它只能慌亂的扭動著黏糊糊的觸手。

“沙……沙沙……”

嘈雜的腳步聲從山崖旁的樹林傳來，從聲音來看好像有十幾個身影從樹林中朝著這里走來。

這是它從沒聽見過的聲音，那種用什么東西撥開樹叢，還有那怪異的呼喊聲，它本能的將自己的模樣轉變成了那少年的模樣，它認為那些自己沒見過的東西大概和這個一樣。

“阿四，阿四？”

一個身著獸皮手持長矛的少年從樹林中率先走出，他看見那摔下懸崖的少年居然還能蹲在原地有些一愣，隨后看見少年腦門上的血和身體的淤青便趕忙的靠近想要關心他的傷勢。

“哈！斯！”

它模仿著它認為最能讓人恐懼的聲音，試圖讓那另一名少年退離，它從沒見過這種沒毛猴子，也本能的害怕他手中的長矛。

“阿四？是我啊？”

看見那它居然一邊向自己嘶吼一邊開始后撤，那少年不禁感到疑惑的開口問道。

“羿天，阿四怎么樣了？”

樹林中傳來了成年男性的聲音，這也讓它更加的害怕，甚至嘶吼的更加大聲，隨后準備直接向另一個方向逃跑。

“阿四好像摔壞頭了！”

羿天眼疾手快，眼看著那“阿四”想要逃跑，直接丟開手中的長矛就撲了上去，隨后死死的抓住它。

羿天將它死死抓住，它本想直接變出原型嚇退他，畢竟自己在絕境時這樣每一次都有效，然而現在的它仿佛被困在這少年的軀殼之中無論怎樣都無法變回去了。

它著急了，甚至開始用那“阿四”的手去抓，用他的牙去咬。

這一套攻勢下來那羿天也有些遭不住，只得趕忙向那邊的大人大聲呼叫。

“阿四要逃跑！你們快過來！”

聽到這聲呼叫，那叢林里還在走過來的人們便急匆匆的朝這邊趕來。

一名魁梧的男性率先從樹林中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在空地上的二人，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在羿天懷中掙扎的“阿四”，對他居然從那么高的山崖中跌落還活著感到詫異，隨后便走上前去直接將二人推開。

它見有機會，便再一次的想要逃跑，可那腳踝卻被那男人死死抓住。

其它人也陸續的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看著半張臉被鮮血染紅的“阿四”，有幾人感到心疼便想要上前來檢查，可又被它的嘶吼警告嚇退。

“大乾，阿四這是怎么了？”

一旁的幾人看著“阿四”仿佛野獸的模樣不禁有些感到害怕的對著抓住“阿四”的大乾問道。

“好像是摔壞腦子了。”

大乾開口道，他身上穿著的獸皮從外觀來看要比其它人好的多，哪怕是體型也大一圈，顯得孔武有力，看來應該是這些人的領頭。

“他出了好多血。”

羿天看著那“阿四”的頭上和地面石頭上的血漬喃喃開口道。

“先把他捆起來吧，我來背他回去。”

大乾看著那還在對自己張牙舞爪的“阿四”，不禁也有些心疼起這孩子一家的遭遇，便對著其它人紛紛道。

其它人見此也點頭，畢竟如果就這么放任“阿四”在這里不管也不好。

于是“阿四”便如同獵物般被捆住手腳被大乾背在背上，盡管它一路上不斷嘶吼嚎叫，大乾也只是讓大家忍耐一下。

終于，在翻過了幾座大山之后，一座冒著炊煙的部落出現在它的眼中，漸漸的，見他們沒有傷害自己的舉措它便安靜了下來，內心的好奇壓制住了恐懼，開始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

“（那是什么？感覺暖暖的。

那是什么？好香。

那是什么？……）”

對新事物的好奇讓他開始不安分起來，開始蠢蠢欲動，試圖掙脫開綁著手腳的藤蔓。

留著部落里的人大多是婦女老幼，很多人看著“阿四”被大乾背回來還好似發瘋似的不斷嘗試掙脫，便在一旁議論紛紛。

“那不是阿四嘛？大乾，他怎么了？”

有個按耐不住好奇的一名婦女走上前去對著將“阿四”從背上放下了的大乾問道。

“從山崖上摔下來，瘋了。”

大乾沒有正眼看那婦女，只是默默的將“阿四”渾身的束縛解開，只留下雙手被綁著。

“啊？哎呀……這一家子……害……真慘啊。”

“（都瘋了還帶回來浪費糧食干嘛？）”

說著，那婦女仿佛嫌這“阿四”晦氣般趕忙遠離開，隨后悄咪咪的靠近大乾的耳朵旁開口道。

“別多嘴。”

大乾只是冷冷的回道，看向那婦女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寒光。

那婦女見大乾嚴肅的神情又看了看它手中的長矛，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哥哥？哥哥？”

一少女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它的目光本能的被身體驅使著望向那邊，只見少女在狩獵歸來的人群中焦急的尋找著自己的哥哥，直到目光和“阿四”對上。

“哥！”

那少女看見它流了半張臉的血更加焦急的跑了過來，徑直的將被捆住雙手的“阿四”抱住，然后就開始哭了起來。

“（她……是誰？）”

“（被抱著，好難受……滾開！不要抱我……）”

“（阿哥不能打妹妹……好難受……為什么不能打妹妹，好想哭……為什么，為什么？）”

它被抱住的瞬間本能的想直接用雙腳將她踹開，或者是用牙咬她，這樣她就不會讓自己被抱著難受了。

可，它為什么會下不了手呢？它不理解，它從沒體會過這么強烈的抗拒情緒，為什么不能傷害她？阿妹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也會想哭，它不理解，它還年幼。

但它很快就會長大，這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