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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全文:共六章

第一章驚蟄?碎屏

驚蟄日,正午的陽光燙得嚇人,像融化的金屬汁液,順著摩天寫字樓的玻璃幕墻往下淌。光線在地面切割出支離破碎的光斑。

我沿著冰冷的墻角蹲下,指尖死死掐進胸前“銷冠”工牌的塑料棱角。尖銳的邊緣在掌心刻下深深的紅痕,火辣辣地疼。就在半小時前,HR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還在眼前晃悠:“基于公司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和……你的近期表現(xiàn),我們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懶得編。

這個月第三次了,為了改那該死的方案,又是一個通宵。昨晚,我直接栽倒在打印機旁邊,額頭磕在冰涼的金屬外殼上,留下一個紅印子。手機屏幕撞得稀碎,干涸的血痂還黏在上面,是昨天擦鼻血時蹭上去的。裂痕從HOME鍵向四周輻射,猙獰如同上周述職報告上,CEO用紅筆給我畫出的那張評估蛛網(wǎng),每一條線都指向“不達標”。

西裝褲膝蓋處的補丁硌著皮膚,粗糙的觸感提醒我,那是用一張廢棄PPT封面縫上去的,上面還隱約可見“賦能”、“閉環(huán)”的字樣,真夠諷刺。三個月前,為了趕季度報告,在宜家樣板間模擬客戶提案,結(jié)果被地毯絆倒,膝蓋摔破了。當時保潔阿姨手忙腳亂遞來的創(chuàng)可貼,上面還印著鮮紅刺目的“客戶至上”logo,現(xiàn)在想起來像個笑話。

脖子上掛著的二手相機背帶早就磨斷了。現(xiàn)在用的是公司年會發(fā)的破爛會議手冊綁繩臨時固定著,金屬卡口一下下刮擦著鎖骨,鈍痛。這臺原價三萬的機器,是我拿連續(xù)三個月的全勤獎,加上啃了兩個月便利店飯團省下的錢換來的所謂“職場體面”。結(jié)果,體面沒換來,工作先沒了。

黃山的記憶猛地撞進腦海。那天凌晨四點,鯽魚背。我穿著熨燙筆挺的西裝,像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站在寒風里瑟瑟發(fā)抖。三腳架的金屬部件冰冷刺骨,凍得幾乎要粘掉一層皮。云海在腳下劇烈翻涌,美得驚心動魄,可我的鏡頭里沒有壯麗日出,只有我自己踉蹌著,狼狽倒地的影子。

膝蓋狠狠撞在冰冷的花崗巖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幾乎是同一時間,工作群里“收到”“收到”“收到”的提示音瘋狂跳動,叮叮當當,像給我的狼狽配上的荒誕背景音樂。血珠滴落,砸在摔碎的手機屏幕上,迅速暈開。我盯著屏幕里那張扭曲變形、沾著血和泥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領帶夾死死勾住了三腳架的水平儀。多么精準,又多么荒謬。就像這份工作里每一個冰冷的KPI,它們總在悄無聲息地扭曲著某些重要的東西,比如健康,比如……我自己。

山下傳來年輕游客興奮的尖叫聲。“快看!這邊光線好!”他們高舉著自拍桿,爭搶著最佳的拍攝位置,手機殼上貼著的卡通“打工人”貼紙在陽光下閃爍不定,格外刺眼。我甚至看到一個女孩的手機殼上寫著“卷不動了”,但她拍照的姿勢比誰都標準。

我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創(chuàng)可貼。上面印著的不是公司logo,而是幾顆小小的、樸拙的咖啡豆圖案。林宇上周塞給我的。那個在潞江壩成天和泥土、咖啡樹打交道的男人,胡子拉碴,笑起來眼角全是褶子,總說城市人的傷口,需要沾點泥土才好得快。“你那寫字樓里的空氣,消毒水味兒比咖啡味兒還濃。”他當時是這么嘲笑我的。

指尖撫過手機屏幕上那些深刻的裂痕。林宇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帶著點泥土的粗糲感:“屏幕碎了就別修,裂痕,能接住更多光。”

陽光透過裂縫,在指尖上跳躍,細碎,卻異常明亮。一個穿著外賣服的小哥騎著電動車飛馳而過,車筐里裝著剛出爐的面包,香氣飄了過來。我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才想起從昨晚到現(xiàn)在,只喝了幾口冰咖啡。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工牌被我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相機還沉甸甸地掛在脖子上,綁繩勒得更緊了。我低頭看了看屏幕上的裂痕,又抬頭看了看刺眼的太陽。或許,林宇說得對。

第二章菌絲覺醒

云南潞江壩的夜晚,雨下得毫無章法,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雨水順著帳篷的縫隙滴落,在防潮墊上暈開一小片水漬。林宇猛地掀開帳篷簾,雨水被他帶進來,甩了我一臉。他的軍靴踩在墊子上,留下一個混合著泥漿和咖啡渣的腳印,形狀像極了某種失控生長的菌類。“你這殺蟲劑是直接往臉上噴的?”他眉毛擰著,伸手過來,指腹粗糙,小心地拈掉我睫毛上粘著的白色結(jié)晶,“這玩意兒比野象還毒,想不開直接喝消毒水不行?”語氣里帶著點嘲弄,但動作卻很輕。

天快亮了,外面還是黑漆漆的。我揉著眼睛坐起來,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的咖啡樹枝上掛著個熟悉的東西——我那條前幾天被野象追時,慌不擇路甩丟的內(nèi)褲。它在晨風里晃晃悠悠,像面羞恥的旗幟。我臉上有點發(fā)燒,這TMD也太丟人了。林宇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沒什么表情,隨手從旁邊拿起一個芭蕉葉包扔給我。葉子包得挺嚴實,打開一看,里面是幾顆黑黢黢、像是被火燎過的咖啡豆。“嚼碎了咽。”他說完,轉(zhuǎn)身去擺弄那根不停滴水的竹制水管,“比你們城里人吃的什么抗焦慮藥片強。”我半信半疑,丟了一顆進嘴里。牙齒用力,嘎嘣一聲,一股濃烈的焦苦味瞬間炸開,苦得我差點吐出來,但咽下去后,喉嚨里卻留下一點奇怪的回甘。他背對著我,開始低聲哼歌,是首很老的搖滾,調(diào)子跑到能把赤道都拐彎,驚得旁邊竹棚上的織巢鳥撲棱棱飛走了。他彎腰時,工裝褲后袋里露出半截泛黃的筆記本,風吹開一頁,我好像瞥見里面夾著一朵干枯的咖啡花。這讓我想起公司茶水間那些永遠鮮亮卻毫無生氣的塑料綠植。雨點砸在頭頂臨時搭的鐵皮上,咚咚咚,咚咚咚,一開始覺得吵,聽久了,那節(jié)奏竟然有點像總部開部門大會前,領導秘書在會議室門上敲的那種神秘暗號,一下,一下,敲得人心頭發(fā)緊。

第七次,絕對是第七次被野象追了。這次運氣更差,腳下的運動鞋深深陷進了腐爛樹葉和泥土混合成的軟地里,拔不出來了。眼看那龐然大物越來越近,我嚇得腿都軟了,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林宇反應比我快多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猛地往旁邊灌木叢里一撲。我們倆滾作一團,野象巨大的腳掌幾乎是擦著我的相機鏡頭落下,震起的塵土和腐葉嗆得我直咳嗽。他整個人壓在我身上,很沉,讓我想起之前加班,被老板按在打印機前改方案改到天亮的窒息感。但這次不一樣,他的呼吸噴在我耳邊,帶著一股泥土和汗水的味道,還有點像……顯微鏡消毒液的苦味?“怕就叫出來,”他聲音壓得很低,貼著我耳朵,同時伸手把我頭發(fā)里沾著的、疑似象糞的東西彈掉,“叫聲能嚇走它們。”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發(fā)不出聲音,只有牙齒在打顫。就在這時,一旁的腐葉堆里,慢悠悠悠爬出來一只甲蟲,藍綠色的硬殼在昏暗光線下泛著金屬光澤,殼上的紋路復雜而深刻,竟然和我那摔碎的手機屏幕裂痕有些相似。真是活見鬼了。我盯著那甲蟲,又感受著身上林宇的重量和耳邊野象粗重的呼吸聲,心里某個地方好像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有點麻,有點癢。

第三章顯微革命

咖啡樹像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擊中,集體染上了疫病,葉片枯黃卷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顯微鏡視野里,無數(shù)纖細的菌絲交錯縱橫,構(gòu)成復雜而詭異的紋路,正沿著葉脈肆意擴張,仿佛要將咖啡樹的生命網(wǎng)絡徹底絞殺。我屏住呼吸,試圖調(diào)整焦距看得更清晰些,手卻有些發(fā)抖,差點碰歪載玻片。

“別用你那套修圖的標準來看。”林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看清楚,這些菌絲,它們在重組生死。”他伸手穩(wěn)住我的載玻片,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我的手背,溫熱的觸感讓我心里微微一跳。我重新湊近目鏡,努力拋開腦子里那些像素和圖層的概念,只專注于眼前這微觀戰(zhàn)場上的搏殺與重構(gòu)。

下午,我們跟著象群在林子里穿梭,尋找它們排出的糞便,目標是那些經(jīng)過消化道的咖啡豆。空氣中彌漫著植物腐敗和大型動物的混合氣味,野象沉重的喘息聲在悶熱的林間回蕩。我笨拙地用樹枝撥開一坨還冒著熱氣的象糞,差點被那股濃烈的氣味頂個跟頭。林宇瞥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彎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副研究者的嚴肅。“被消化液解構(gòu)過的咖啡因,信息可比你們精心包裝過的PPT誠實多了。”他一邊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幾顆灰白色的咖啡豆,一邊說道。

他的話像根針,不偏不倚地扎在我心上某個柔軟的地方。我想起那些通宵達旦做的PPT,為了一個標題的顏色、一個圖標的擺放反復修改,最終呈現(xiàn)給老板的,究竟有多少是真實的價值,又有多少是為了迎合而堆砌的泡沫?象糞的臭味似乎都沒那么難以忍受了,反倒是過去辦公室里那股精致的香氛,此刻回想起來竟有些令人作嘔。

回到臨時搭建的晾曬場,我在一堆等待處理的病葉里翻揀。這些是被初步判定為完全失去價值、準備丟棄的腐葉。陽光透過竹架的縫隙灑下來,落在葉片上。忽然,一片葉子上某種異樣的色澤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是腐爛的褐色或黃色,而是一種奇異的、泛著金屬質(zhì)感的藍色幽光。在晨光下,那藍色顯得格外突兀,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讓我想起公司裁員名單上那些被加粗標紅的名字,同樣扎眼,同樣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我忍不住叫住了正要走向?qū)嶒炇业牧钟睿澳憧催@些葉子,顏色不對勁。”

林宇停下腳步,走過來,拿起鑷子,小心地夾起一片泛著藍光的葉片。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著陽光,仔細端詳。光線穿過葉片上細密的菌絲,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張細細的網(wǎng),讓他原本就有些神秘的氣質(zhì)更添了幾分捉摸不透。“這是拮抗菌。”他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我心中的漣漪。這個專業(yè)詞匯,對我來說有些陌生,卻又隱隱感到一絲熟悉,似乎在哪里聽過。竹竿上的麻雀被他的聲音驚動,撲騰著翅膀飛向遠處,留下幾聲清脆的鳴叫,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

“拮抗菌?”我重復了一遍,努力在腦海中搜索相關的記憶。

“嗯,就是能夠抑制病原菌生長的微生物。”林宇解釋道,他的指尖還殘留著昨夜解剖病樹時沾上的樹漿,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那光澤竟與我手機屏幕上細碎的裂痕有些相似,同樣神秘,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感。“這些看似已經(jīng)死去的葉子,并沒有完全放棄抵抗,它們在腐爛的過程中,反而培育出了自己的救世主。”

他的話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震撼。原本以為只是被淘汰的廢棄物,竟然蘊藏著新的生機,這簡直就像一個絕處逢生的隱喻。我再次看向那些泛著藍光的葉片,它們不再像裁員名單上的紅字那樣冰冷和絕望,反而多了一絲希望的色彩,一種在絕境中掙扎求生的韌性。

這時,實驗室里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警報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老式離心機發(fā)出刺耳的鳴叫,顯示屏上跳動的波形圖,與上周被斃掉的提案曲線竟然驚人的相似,幾乎是完全重合。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熟悉的挫敗感涌上心頭。提案被斃,項目擱淺,職場上的種種不如意,像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然而,就在這片刻的失落之后,我卻又隱隱感覺到,在這看似混亂的一切背后,似乎隱藏著某種新的可能性。病葉中誕生的拮抗菌,被象群消化過的咖啡豆,甚至這臺發(fā)出故障警報的離心機,所有這些看似毫無關聯(lián)的碎片,都指向一個模糊卻又令人興奮的方向。也許,就像林宇所說,生死并非簡單的二元對立,毀滅與新生,解構(gòu)與重組,它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動態(tài)的平衡,一種在廢墟中重生的力量。而我,或許正身處一場新的“顯微革命”的邊緣,一場關于生命,關于工作,關于自我認知的革命。這種預感讓我感到一絲不安,同時也充滿了期待,一種想要打破職場困境,重新找回自我價值的強烈渴望。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那絲惆悵,快步走向?qū)嶒炇遥胍纯淳烤拱l(fā)生了什么。

第四章直播暴動

直播間的氣氛如同沸騰的油鍋,彈幕密密麻麻地糊滿了屏幕,各種顏色的ID在快速閃爍。林宇穿梭在設備間,忙得腳不沾地。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意外發(fā)生了——他手臂掃過工作臺邊緣,那桶盛放著深藍色菌劑的容器,毫無預警地傾倒。

液體像決堤的洪水,瞬間在地面蔓延開來,眨眼間就吞噬了我攤開在桌面上,熬夜整理的觀察筆記。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表,是我連續(xù)幾天的心血結(jié)晶,此刻正被深藍色的液體無情地浸泡。一股怒火直沖腦門,我猛地站起身,正要開口,林宇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到菌液池邊蹲下。

他的手掌帶著一絲熱度,隔著單薄的衣料傳遞過來。我愣了一下,怒火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接觸稍稍澆滅。

“看水面。”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看看倒影。”

我?guī)е苫罂聪蚓撼兀钏{色的液體如同鏡面,映出我略顯狼狽的臉。昏暗的光線下,黑眼圈確實比上周淡了不少。一絲驚喜悄然爬上心頭,之前的煩躁和怒火也消散了大半。

直播間的彈幕還在飛速滾動,關于“文藝病”和“菌絲療法”的爭論愈演愈烈,幾乎要將屏幕撕裂成兩半。就在這時,幾條匿名的消息悄無聲息地混入了彈幕洪流:

“驚天八卦!聽說隔壁大廠有人把主管的領帶埋進咖啡渣里,就為了培育拮抗菌!”

“真的假的?領帶?咖啡渣?這是什么操作?”

“樓上OUT了吧,菌絲療法了解一下!對抗職場PUA,從身邊做起!”

這些帶著戲謔和調(diào)侃的消息,瞬間點燃了直播間的氣氛,引發(fā)了新一輪的熱議。看著這些腦洞大開的評論,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興奮,仿佛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正在緩緩開啟。職場,似乎也不再是固有的冰冷和壓抑,可以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就在這時,菌絲培養(yǎng)皿中,終于探出了嫩綠的新芽,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點希望之光。直播團隊爆發(fā)出歡呼,鏡頭立刻聚焦過去。林宇小心翼翼地摘下那片翡翠色的葉子,走到我面前,輕輕地別在了我的相機背帶上。

“太棒了!擁抱一下!慶祝一下!”直播助理興奮地喊著,攝影師也舉起了相機,對準我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想有所回應,林宇卻突然拉住我的手,沒有任何預兆地縱身一躍,跳進了旁邊的發(fā)酵池。藍紫色的菌液瞬間沒過了我們的胸口,冰涼的液體包裹著全身,我驚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聽見林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笑意:

“現(xiàn)在,你聞起來就像一棵真正的咖啡樹了。”

池底不斷涌出氣泡,咕嘟咕嘟地向上冒,撞擊在我的手機碎裂的屏幕上,折射出迷離的光線,形成一個個微型的星云漩渦,如夢似幻。

“啵——”一個氣泡破裂,水花四濺。我仿佛透過那瞬間的光影,看見了會議室落地窗上,那個加班到深夜,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自己,如同一個被職場牢牢束縛的鬼影。而此刻,浸泡在菌液中的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 liberation。一種想要徹底掙脫束縛,打破一切規(guī)則的強烈沖動,在心中瘋狂滋長。

第五章野性圖騰

我們站在那片被稱為“咖啡樹墓地”的地方,空氣里彌漫著腐殖質(zhì)和濕土的混合氣味。百年歷史的枯死樹干縱橫交錯,內(nèi)部的菌絲網(wǎng)絡確實如林宇所言,復雜得驚人,幽暗中似乎有點點微光閃爍,那是我們?nèi)庋垭y以捕捉的生命活動。

林宇沒打招呼,突然伸手扒開我剛裹緊不久的防菌服,把我的相機鏡頭直接按在一截粗壯的腐朽木頭上,動作快得我來不及反應。“貼上去,聽。”他的聲音很近,氣息掃過我的耳朵。

相機冰冷的金屬外殼緊貼著朽木,起初只有模糊的嗡鳴。隨即,極其細微的、清脆的斷裂聲傳來,是菌絲在蔓延。“聽見沒?”林宇問,“死樹在說話,教活人道理呢。”

腐木深處,果然傳來一陣斷續(xù)的敲擊聲,篤、篤篤、篤……有種奇特的規(guī)律感。“摩爾斯電碼?”我忍不住小聲問。

“差不多,”林宇的聲音帶著點笑意,“樹蛙,用頭骨敲空腔,找對象。”

我:“……”這課上得就很離譜。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運動手環(huán)不合時宜地猛烈震動起來,屏幕亮起,顯示著“總部緊急會議”的加急提醒。看著那幾個字,胃里一陣翻攪,過去那些會議室里的窒息感瞬間回涌。不,我不要回去。這個念頭異常清晰。

夜色更深時,我們回到了發(fā)酵池邊。月光灑在藍紫色的菌液上,池面泛著一層冷冷的幽光。林宇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金屬長棍,穿著他的軍靴,站在池邊不緊不慢地攪動著液體。空氣中再次飄散開那股熟悉的鐵銹味,和黃山懸崖邊聞到的一模一樣。我正出神,他忽然轉(zhuǎn)過身,伸手就抓住了我胸前的相機背帶。

“嗤啦——”一聲刺耳的裂響。他竟用力扯斷了那根我纏了三周、別著新葉的尼龍背帶。力量之大,斷裂的尼龍扣差點彈到我臉上。暗處的林子里,一只夜梟被驚起,發(fā)出短促的叫聲。

“你干什么!”我捂著胸口,又驚又氣。這背帶雖然舊,但陪了我很久。

“傷口都快好了,還捂著這層皮干嘛?”林宇丟開斷裂的背帶,只捏著那片新葉,語氣平淡,臉上沒什么表情。“你看這葉子,”他把葉片湊到我眼前,月光下,葉脈清晰可見,“它的脈絡是活的,在呼吸。”

他捏著葉柄,將那葉片鋸齒狀的邊緣,輕輕按在我攤開的右手掌心。那道因為長期握持相機磨出的舊傷疤,微微刺痛了一下。葉片的缺口,不大不小,正好嵌進了傷疤的凹陷處,嚴絲合縫。

我怔住了,低頭看著掌心的葉子和傷疤。月光下,林宇后頸處那道一直沒太在意的疤痕,此刻竟泛著極其微弱的藍色熒光。那不規(guī)則的形狀……我腦中轟然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那輪廓,和我記憶深處父親破產(chǎn)那年,被大火燒毀的自家咖啡莊園地圖,幾乎一模一樣。

他察覺到我的注視,并未回頭。“怎么?”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原來,他身上也背負著這樣的過去。那些看似不經(jīng)意的舉動,那些奇怪的話語,似乎都有了源頭。他不是在故弄玄虛,他或許……真的知道一條不同的路。

第六章終極勛章

終章的直播,我們選在了黃山鯽魚背。風很大,吹得人幾乎站不穩(wěn)。我抓著最后一瓶菌劑,用盡全身力氣奮力潑向懸崖峭壁。瓶子脫手而出,在空中劃了道弧線,藍紫色的液體撞在巖石上,瞬間散開。幾乎是同時,頭頂傳來密集的嗡鳴聲,三千架無人機迅速升空,在灰藍色的天幕下排列組合,最終穩(wěn)穩(wěn)地拼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工牌圖案。那是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又無比痛恨的圖形,此刻懸在空中,像個冰冷的宣告。

林宇就站在當年我摔倒流血的那個位置,腳踩著粗糙的巖石,動作卻穩(wěn)得很。他沒看無人機,雙手正靈活地擺弄著一塊濕乎乎的菌絲培養(yǎng)基,那東西混合著咖啡渣和藍莓酒發(fā)酵后的奇特氣味,被他三兩下捏成了一個有點歪扭的心形。

“手伸出來。”他命令道。

我下意識攤開右手。

“仔細看好了。”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輕輕掰開我的手指,將那團溫熱、散發(fā)著復雜氣味的菌團,鄭重地按進了我掌心那道長年累月握相機磨出的舊傷疤里。菌絲的觸感奇異,濕潤又帶著韌性,正好填滿了傷疤的凹陷。傷口處傳來一陣微麻的癢意,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根須在悄悄鉆探。

“這,”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才是真正的銷冠。”

他話音剛落,空中的無人機群像是接收到了無聲的指令,工牌圖案瞬間瓦解,轟然散開。無人機噴灑出的菌劑在陽光的照射下,蒸騰成一片肉眼可見的藍色薄霧,薄霧迅速擴散,很快籠罩了整個山頭,連遠處的松樹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藍暈。光線穿過霧氣,發(fā)生了奇妙的折射。恍惚間,那些我以為早已徹底刪除、埋葬的廢片,那些失敗的、被否決的、充滿挫敗感的影像,竟然在霧靄中影影綽綽地顯現(xiàn)出來,又迅速消失,像一場短暫的幻覺。

直播間的彈幕詭異地停滯了,一片空白,仿佛所有人都被這景象震懾住了。足足三十秒后,屏幕才重新滾動起來,鋪天蓋地的“勛章”二字瘋狂刷屏,密密麻麻,幾乎要沖出屏幕。

我轉(zhuǎn)頭看向林宇。夕陽的余暉恰好落在他后頸,那道不規(guī)則的疤痕此刻正泛著清晰可見的藍色熒光,那幽幽的藍光,如同活著的菌絲在脈動。那形狀,那輪廓……咖啡莊園地圖的殘影再次猛地撞進我腦海。他察覺到我的目光,卻只是轉(zhuǎn)過身,迎著獵獵山風,毅然走向懸崖邊緣。風鼓起他那件沾染了藍紫色菌液的舊襯衫,背影邊緣的那抹藍色,不偏不倚,恰好與當年我摔倒時,滴落在巖石上的血珠暈染開的形狀,在記憶里完美重合。

山下傳來旅游大巴的引擎聲和導游喇叭的聒噪聲。一群舉著自拍桿的年輕人正興奮地尖叫、拍照,對著我們腳下這片夢幻般的菌絲云海指指點點。“哇塞!特效!好美啊!”他們的聲音順著風飄上來。他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片看似浪漫唯美的藍色霧靄里,包裹著多少個深夜加班的疲憊、多少次會議室里的窒息、多少難以言說的職場噩夢,如今都被這些微小的生命體,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具象化了。

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突然閃爍了幾下,毫無征兆地徹底黑了下去。屏幕一片漆黑,但表帶連接處,卻仿佛有無形的、極細的藍色菌絲纏繞了上來,越收越緊。所有未讀的工作郵件,那些加急的通知,催促的報告,似乎都在這一刻,被這些看不見的菌絲徹底吞噬、分解。

我站在崖邊,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松針和濕潤泥土氣息的空氣,冰涼的山風灌入肺腑,前所未有的輕松。過去的一切,好像真的隨著那塊黑掉的屏幕,徹底煙消云散了。新的旅程,大概就是這樣開始的吧。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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