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十七分，莫凡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右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枕下的水果刀。窗外雨聲淅瀝，老舊公寓的走廊燈光透過門縫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線。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更加急促，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

“凡哥！開門啊！是我華二狗！“

王大華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莫凡皺了皺眉，放下水果刀，披上外套走向門口。透過貓眼，他看到自己大學時代的死黨站在門外，臉色蒼白得像紙，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

“你大爺的華二狗，凌晨兩點你要死啊，我這里可沒有電瓶車讓你偷啊，所以你他媽最好有充分的理由——“莫凡拉開門，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華二狗的狀態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雙眼布滿血絲，嘴唇發青，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濕透，卻詭異地沒有帶傘。

“凡哥啊，我可算見著你了，我滴個親娘啊！我感覺我那里鬧鬼。“華二狗的聲音嘶啞，“要不是小爺我跑得快，我差點就交代在那里了。三天了，我實在受不了了。“

莫凡嘆了口氣，側身讓開：“進來吧。“

華二狗跌跌撞撞地走進屋內，莫凡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緊握著某樣東西，指節都泛白了。等華二狗在沙發上坐下，莫凡遞給他一條干毛巾和一杯熱水。

“大驚小怪的，說說吧，怎么回事？“莫凡在他對面坐下，順手將茶幾上的玉佩往自己這邊挪了挪。玉佩約莫半個手掌大小，呈現出罕見的陰陽雙色——一半瑩白如雪，另一半漆黑如墨。兩種顏色在中間完美交融，形成一幅天然的太極圖案。更奇特的是，那黑色部分在光線下竟泛著暗紅光澤，像是干涸的血跡。那便是莫凡他爺爺留下的傳家之寶，但莫凡至今也不知道這玉佩叫什么名字，不過據說對某些東西有奇效。

華二狗雙手捧著熱水杯，熱氣氤氳中他的臉顯得更加憔悴。“上周小爺我搬進了新租的公寓，就在老城區那邊。一開始沒什么，就是偶爾覺得冷，我以為只是房子舊了，通風不好。“

他咽了口唾沫，手指無意識地在杯子上敲擊著：“然后前天晚上，我半夜醒來，臥槽你猜怎么著發那個衣柜門居然自己打開了。小爺我明明記得睡覺前關得好好的。我起來關上，回去繼續睡，結果早上醒來，衣柜又開了，而且...“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你奶奶個腿的，我發現我的一件襯衫被扯出來，扔在地上，扣子全被扯掉了。“

莫凡挑了挑眉：“可能是你夢游？“

“我夢你大爺啊！小爺我從不夢游！“華二狗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而且昨晚...昨晚我親眼看到了。“

“看到什么？“

“一個...影子。“華二狗放下杯子，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劃開屏幕，“得虧我機靈，住這破老房子留了個心眼，裝了個監控，拍到了這個。“

視頻中，華二狗的臥室在深夜顯得格外安靜。突然，衣柜門緩緩打開，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從里面“滑“出來——之所以用“滑“這個詞，是因為那東西確實不像是在走，而是以一種詭異的、近乎漂浮的方式移動到了床邊。視頻在這里戛然而止。

“后面呢？“莫凡問道。

“沒了。“華二狗苦笑，“手機自動關機了，等我再打開，這段視頻就只剩下這么點。凡哥，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但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你能幫我了。“

“因為我是個“神棍”，是吧？“莫凡翻了個白眼地笑了笑。他是“鎮靈一脈“的最后傳人，這個曾經顯赫的道家分支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但到莫凡這輩，出了個笑話，就是莫凡，出生十八年來，愣是一個捉鬼驅邪的法術都學不會，整個一法術廢人，但莫凡卻是天生陰陽眼，并且可以觸碰到靈體，以至于莫凡只剩下“打鬼“的本事——字面意義上的打。

“靠，說什么呢？你可是道家傳人，莫凡，莫少啊！”華二狗急忙解釋。

“滾你大爺的。“莫凡站起身，走向臥室，“等我換件衣服，我們去看看你那間'鬼屋'。“

五分鐘后，兩人走在雨夜的街道上。華二狗撐著一把黑傘，莫凡則披著一件深灰色雨衣，背上斜挎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樂器盒的長包，里面裝著他的“工具“——銅錢劍、鐵砂袋、桃木釘和其他一些不怎么正統的驅鬼用品。

“你什么時候開始租的那房子？“莫凡問道，雨水順著他的雨衣帽檐滴落。

“上周三。“華二狗回答，“當時小爺我一眼就相中了，因為這房租便宜得離譜，兩室一廳，月租居然只要一千二。我當時覺得簡直是撿了個終極大便宜啊...“

莫凡哼了一聲：“這種鳥不拉屎的的老城區，能給到這個價格，不是兇宅就是風水極差。你他媽就沒打聽過那房子的歷史？不怕女鬼天天陪你睡啊？“

“嘿嘿凡哥我問過了房東說之前住的是個老太太，自然死亡。“華二狗撓了撓頭笑著說道，“我心想應該是正常生老病死吧，但我今天問了樓下小賣部的老板，他說...那老太太其實是在屋里上吊的，死了快一周才被發現。“

莫凡停下腳步，雨水在他腳邊濺起小小的水花：“你大爺的，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華二狗的公寓位于一棟八十年代建的老式居民樓頂層。電梯早已停運，兩人爬了六層樓梯才到達。走廊的燈忽明忽暗，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發黃的膩子。華二狗的房門是601，門漆剝落，門牌歪斜地掛著。

“凡哥，就…就…就是這間。“華二狗掏出鑰匙，手抖得幾乎插不進鎖孔。

莫凡按住他的肩膀：“冷靜點，有我在。“

門開了，一股陰冷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某種難以名狀的腐朽氣味。莫凡皺了皺鼻子，這味道他很熟悉——不完全是霉味，更像是某種東西“腐爛“后留下的氣息，但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腐爛。

他攔住正要開燈的華二狗：“你大爺的，等一下。“從口袋里摸出一枚古舊的銅錢，在門框上輕輕敲了三下，然后才示意華二狗開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莫凡迅速掃視整個客廳。典型的八十年代裝修，家具陳舊但整潔，墻上還掛著幾幅山水畫。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但莫凡的后頸汗毛已經豎了起來——這房子有問題。

“你睡哪個房間？“他問道。

“右邊那個。“華二狗指向走廊盡頭的一扇門。

莫凡點點頭，從長包里取出銅錢劍握在右手，左手則抓了一把鐵砂。他示意華二狗跟在身后，慢慢向臥室移動。

走廊比想象中要長，莫凡注意到墻壁上有些奇怪的污漬，形狀像是...手印？但比正常人手要大得多。他假裝沒看見，繼續前進。

臥室門半掩著，莫凡用銅錢劍輕輕推開。房間很整潔，床鋪平整，衣柜緊閉，窗戶上掛著厚重的窗簾。看起來一切正常，但莫凡能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有什么東西在這里，而且知道他們來了。

“凡哥...“華二狗在他身后小聲說，“咋這么冷啊，是不是溫度是不是變低了？“

確實，房間里的溫度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下降。莫凡呼出的氣已經變成了白霧，他握緊了銅錢劍：“趕緊把你拍到的視頻再放一次。“

華二狗顫抖著掏出手機，劃開屏幕。就在他點擊播放的瞬間，房間里的燈突然閃爍起來，衣柜門發出“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一條縫。

“凡哥它來了...“華二狗的聲音幾乎變成了氣音。

莫凡將鐵砂撒成一個半圓擋在兩人面前，銅錢劍橫在胸前：“繼續播放。“

視頻開始播放，那個模糊的黑影再次出現在屏幕上。與此同時，房間里的溫度驟降，莫凡看到自己呼出的白霧變成了詭異的青色。衣柜門完全打開了，里面黑洞洞的，仿佛通向另一個世界。

“看墻角...“華二狗驚恐地指向房間左側。

莫凡轉頭看去，墻角處，一個模糊的人形陰影正在凝聚。那不是普通的影子，它有著不自然的輪廓，頭部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歪斜著，四肢細長得過分。最可怕的是，它正在從二維的陰影逐漸變成三維的實體。

“別快動。“莫凡低聲警告，同時從包里摸出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特制的鐵砂——混合了銀粉、鹽和他爺爺秘方配制的草藥灰。

黑影已經完全脫離了墻面，現在它站在墻角，身高接近兩米，細長的四肢垂在身側，頭部低垂，看不清面容。房間里響起一種奇怪的聲響，像是許多人在遠處竊竊私語，又像是風吹過狹窄縫隙的呼嘯。

“凡哥...“華二狗的聲音帶著哭腔，“它在看我...“

確實，那個黑影的頭慢慢抬了起來，雖然沒有眼睛，但莫凡能感覺到它“注視“的視線。一股惡寒順著脊椎爬上來，他的本能在大聲警告：危險！

黑影突然動了，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向兩人“滑“來。華二狗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手機掉在了地上。

莫凡反應極快，一把鐵砂撒向黑影，同時銅錢劍橫劈過去。鐵砂接觸到黑影的瞬間發出“嗤嗤“的聲響，像是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黑影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向后縮去。

“退后！“莫凡喝道，同時從包里掏出一把桃木釘。黑影被鐵砂傷到后變得更加扭曲，它不再保持人形，而是變成了一團蠕動的黑暗，向莫凡撲來。

莫凡側身避開，銅錢劍精準地刺入黑影中心。又是一聲尖嘯，黑影劇烈抖動起來，房間里的物品開始瘋狂震動，床鋪、書桌、椅子全都跳動著，仿佛經歷一場微型地震。

“它要現形了！“莫凡大喊，“華二狗，把窗簾拉開！“

華二狗跌跌撞撞地沖向窗戶，就在他抓住窗簾的瞬間，一滴粘稠的液體落在華二狗手背。他顫抖著抬頭，看見天花板消防噴頭正在滲出暗紅液體。更多血珠滴落在了華二狗的頭發上，忽然黑影突然膨脹，變成了一個實體——一個穿著舊式旗袍的老婦人，臉色青白，眼睛只有眼白，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她張開嘴，發出一聲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

“趁現在！“莫凡吼道。

華二狗猛地拉開窗簾，月光傾瀉而入。老婦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扭曲變形，莫凡抓住機會，一把桃木釘擲出，精準地釘在老婦人周圍的五個方位——這是“五鬼鎖魂“的簡化版，雖然不能徹底消滅惡靈，但能暫時困住它。

老婦人的身影開始消散，但她的聲音卻留了下來，回蕩在房間里：“滾出去...這是我的家...這里不歡迎你們...“

隨著最后一絲黑影消失在空氣中，房間恢復了平靜。燈不再閃爍，溫度也開始回升。華二狗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結...結束了？“

莫凡搖搖頭，收起銅錢劍：“結束你大爺啊，只是暫時擊退了而已。這種級別的怨靈不會這么容易放棄。“他走向衣柜，從里面扯出一件舊衣服——正是視頻中被撕壞扣子的那件，“她對你特別'關注'啊二狗，你知道為什么嗎？“

華二狗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你大爺啊，我壓根就不認識她...“

莫凡若有所思地看著衣柜內部，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東西在反光。他伸手掏出來——是一枚老式的銅紐扣，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圖案。

“這是...“莫凡的臉色變了，“事情比我想象的復雜。這不是普通的鬧鬼，華二狗。有人故意引你到這里來。“

“什么意思？“華二狗驚恐地問。

莫凡將那枚紐扣舉到月光下：“這可是'引魂扣'，這可是道家的禁忌啊！有人把它放在衣柜里，就是為了讓那東西找上你。“他轉向華二狗，表情嚴肅，“你大爺的，實話告訴我，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人？特別是...懂這些門道的人？“

華二狗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他低下頭：“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啊凡哥，其實...上周我拒絕了一個項目，對方是個地產開發商，想拆這片老房子...他們找過我很多次，說給我雙倍傭金...“

莫凡冷笑一聲：“我就知道。這不是簡單的鬧鬼，是有人用邪術逼你就范。“他拍了拍華二狗的肩膀，“趕緊收拾點必需品，今晚去我那兒住。明天我們去找那個開發商'談談'。“

華二狗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凡哥你說'談談'...你該不會是要...“

莫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我可是很講道理的。“他拍了拍長包里隱約露出的銅錢劍柄，“物理說服，一向是我的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