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際鋼琴比賽中嶄露頭角的天才少年，后來卻神秘地消失在音樂圈的視野中。她曾在音樂學院的老錄像中看過他的演奏。

“我只是...被您櫥窗里的鋼琴吸引了。“藍雅寧低聲說，不確定他是否認出了自己。

季言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走向那架古董鋼琴。“1897年的施坦威，音色比現代鋼琴更溫暖。“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琴鍵，“想聽聽它的聲音嗎？“

不等她回答，季言已經坐下，手指在琴鍵上舒展開來。他沒有演奏任何經典曲目，而是一段即興的旋律，如同海風般自由流淌，時而溫柔如波浪輕撫沙灘，時而激昂如暴風雨中的海浪。

藍雅寧屏住了呼吸。這段沒有樂譜的音樂直擊她的心臟，那些她從未能在琴鍵上表達的情感，此刻正從這個男人的指尖傾瀉而出。

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季言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藍雅寧小姐，對吧？我看了你今晚的演出。“

被認出身分的尷尬讓藍雅寧繃緊了身體，她下意識地準備道歉并離開。

“你的技術無可挑剔，“季言繼續說道，“但確實缺少了一些東西。“

這樣直白的評價讓藍雅寧愣住了。多年來，無論是老師、經紀人還是媒體，都只對她的技巧贊不絕口，沒有人敢如此直接地指出她的不足——或者說，沒有人真正聽出了她的不足。

“缺少什么？“她聽見自己問道，聲音比她想象的要脆弱。

季言站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張黑膠唱片放在老式唱機上。“聽聽這個。“

唱片轉動，一段簡單的民謠旋律流淌而出，演唱者是個聲音沙啞的老人，音準并不完美，卻讓藍雅寧的眼眶莫名發熱。

“這是?“

“我爺爺，漁民，一輩子沒受過音樂訓練。“季言的聲音柔和下來，“但他唱出了他的一生。你的演奏里，我聽不到藍雅寧的人生。“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轉動了她心中某個鎖住的門。藍雅寧想說些什么，喉嚨卻哽住了。

季言看了看手表，“很晚了，你該回去了。大鋼琴家深夜流連小琴行，被拍到可不好。“

藍雅寧點點頭，向門口走去，卻在門前停下：“我還能再來聽那架鋼琴的聲音嗎？“

季言的表情在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海音琴行隨時歡迎真正愛音樂的人。“

走出琴行，藍雅寧深吸一口帶著海鹽味的空氣。十年來第一次，她感到自己不僅僅是“完美鋼琴家藍雅寧“，而只是一個渴望表達卻不知如何開口的女孩。

走出琴行，藍雅寧深吸一口帶著海鹽味的空氣。十年來第一次，她感到自己不僅僅是“完美鋼琴家藍雅寧“，而只是一個渴望表達卻不知如何開口的女孩。

她的指尖在身側微微顫動，仿佛還殘留著那架古董鋼琴的觸感——象牙鍵不像音樂廳的斯坦威那樣光滑冰冷，而是帶著歲月摩挲出的溫潤。遠處傳來渡輪的汽笛聲，與腦海中盤旋的旋律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經紀人第七個未接來電。藍雅寧卻鬼使神差地打開錄音軟件，對著夜色輕聲哼唱起季言即興演奏的主旋律。軟件生成的波紋在屏幕上跳動，像心電圖般起伏。

音樂學院的導師曾說她“連呼吸都精準得像節拍器“，但此刻她的氣息紊亂不堪。海風掀起襯衫下擺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后背竟沁出了一層薄汗——這在嚴格控溫的音樂廳里從未發生過。

櫥窗里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藍雅寧退到街對面的梧桐樹下，看見季言的身影出現在二樓窗前。他推開窗戶，夜風立刻卷起他額前的碎發。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在凝視著她所在的方向。

藍雅寧屏住呼吸。月光流過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那里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疤痕——是琴凳上那個摔碎的陶瓷杯留下的嗎？還是更久遠的傷痕？她想起他按住琴鍵時小指上褪色的墨跡，像一串模糊的音符。

二樓傳來黑膠唱片沙沙的轉動聲，放的仍是那首漁民歌謠。季言的身影逐漸隱入黑暗，唯有老人的歌聲飄蕩在街道上：“...網破了能補，船舊了能修，只有海知道的心事啊...“

她突然很想知道，那架1897年的施坦威，是否也曾在某個暴風雨夜被打濕過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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