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得像是一整塊厚重的幕布，深灰色的云層層疊壓低，風穿梭在狹窄的巷道間，卷起些許塵埃，帶著雨水將至的潮濕氣息。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靜默里，仿佛下一秒，傾盆大雨便會無聲砸落，將這份沉悶盡數吞沒。

枕邊的手機屏幕幽幽亮起，振動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尤為突兀。溫阮蹙起眉，纖細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像是被人從沉沉夢境中拽出。她動作緩慢地拿起手機，聲音里還帶著未散的倦意：“喂。”

“溫阮，你在干什么？都幾點了，宴會快開始了，趕緊過來！”電話那頭的人語氣不耐，伴隨著隱約的交談聲和酒杯碰撞的輕響，顯然已經身處熱鬧的宴會廳中。

溫阮垂著眼，沉默了幾秒，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她將手機隨意扔在床頭，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了片刻，才緩緩坐起身。被子從她身上滑落，露出削瘦的肩頸，肌膚在晨光映照下，透出一絲病態的蒼白。她的動作極緩，像是連最簡單的起身都耗費了所有力氣。

她坐在床沿怔怔出神，指尖無意識地捏住睡裙的布料，捏了松，松了又捏。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直到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從花灑傾瀉而下，沖刷著她瘦削的肩背，霧氣蒸騰，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她的臉。她伸手抹去一片水霧，看著鏡中的自己，神色漠然，眼底沉沉，仿佛蒙了一層薄霧，沒什么生氣。

她換上了一條黑色長禮服，禮服是極簡的設計，絲綢質地順著她的肩線滑落，露出一截瘦削的鎖骨。裙擺貼合著她的腰線下垂，落地的布料增添了一絲清冷的疏離感。她的手腕上沒有任何裝飾，黑色的裙擺襯得她的肌膚愈發蒼白，如同夜色之下沉靜的月光，遙遠而冷淡。

她沒有吃飯，胃里空蕩蕩的，但那種空乏感已經麻木了，連絲毫的饑餓感都察覺不到。她只是隨手拿起包，推門走出，站在街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宴會設在城郊的一座私人莊園，整棟建筑在燈光的映襯下輝煌而奢華。紅毯鋪展，從門口延伸至臺階之上，仿佛連通著另一個世界。名流們舉著香檳交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和名貴香水的味道，裙擺曳地，襯衣袖口的銀扣折射著冷冽的光。

溫阮走進去時，四周的喧嘩仿佛被自動屏蔽，她的世界是安靜的，所有的聲音都像蒙了一層水霧，遙遠而模糊。

她徑直穿過人群，走到宴會廳中央的白色三角鋼琴前，緩緩落座，纖細蒼白的手指搭在冰冷的琴鍵上。

宴會正式開始，隨著第一道音符落下，清冷的旋律緩緩流淌在空氣中。她的指尖輕盈地在琴鍵上起落，動作熟練而流暢，每一次敲擊都精準無誤，卻又透著一絲近乎偏執的沉溺。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與外界的喧囂隔絕，只沉浸在黑白鍵之間，緩緩地、固執地彈奏著這場被稱為“藝術”的演奏。

燈光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的側臉蒼白如瓷，神色淡漠，眼神沉靜得沒有半點波瀾，仿佛正透過琴鍵，看向無人知曉的深淵。

她要彈三場，每一場報酬五萬，共計十五萬。她不在乎自己彈了什么，也不在乎這些旋律是否取悅了誰，只是機械地抬起手、落下，周而復始。

直到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宴會廳短暫地靜默了一瞬，隨后是掌聲響起。溫阮垂下眼，像是終于從一場夢境中醒來，指尖微微收攏，輕輕地握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