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實驗室爆炸的轟鳴聲中恢復意識的。

耳膜仍在嗡嗡作響，視網膜上殘留著刺目的藍光。我撐起身子，手掌按在冰冷的青磚地面上，掌心傳來某種粗糙的織物觸感。等等，實驗室的地板明明是環氧樹脂涂層——我猛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繡著金線云紋的玄色袍角，再往上，是十二旒白玉珠串輕輕晃動的帝王冠冕。

“宋學士？“渾厚的男聲從頭頂傳來。我這才發現自己正以跪姿伏在殿前，四周跪滿了頭戴烏紗的官員，鎏金蟠龍柱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冷汗浸透后背，我的白大褂不知何時變成了朱紅色官服，胸前的孔雀補子正隨呼吸起伏。

“陛下問話，宋卿何故不答？“左側傳來壓低的女聲，我瞥見緋色羅裙下探出半截鎏金履尖。大腦飛速運轉，今早的量子對撞實驗數據突然在眼前閃回——能量峰值異常時的波長曲線，竟與昨日在古觀星臺遺址發現的星圖拓片完全吻合。

喉間泛起血腥味，我垂首盯著地面上自己的倒影。那張臉確實是我的，但眉骨處多了一道淡粉色的舊疤。記憶如潮水漫過，這具身體殘留的意識告訴我，此刻是永昌三年，而我竟成了三日前暴斃的翰林院侍讀學士宋明遠。

“臣...“剛開口就被自己的聲音驚到，那確實是比往常低啞幾分的聲線。指尖掐進掌心，我強迫自己抬頭直視龍椅上的帝王，“臣適才突感眩暈，御前失儀，請陛下治罪。“

殿內響起輕微的抽氣聲。皇帝微微前傾，旒珠碰撞聲清脆如碎玉。正要開口，殿外突然傳來騷動。一隊玄甲衛抬著木箱疾步而來，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在殿內漫開。我的瞳孔驟然收縮——木箱里蜷縮著個渾身是血的宦官，他右手緊攥的象牙笏板上，赫然刻著翰林院的火漆印。

“報！西華門當值太監在御書房外發現此物。“侍衛統領單膝跪地，呈上半截燒焦的羊皮卷。當我的視線觸及卷軸上熟悉的量子方程式時，后頸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刺痛，那是穿越前實驗艙安全鎖啟動時的神經痛覺殘留。

皇帝展開殘卷的瞬間，我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起詭異的藍光。昨夜實驗艙的警報聲突然在耳邊炸響，那些不斷跳變的參數與此刻殿內飄動的熏香竟產生某種共振。當鎏金蟠龍柱的陰影掃過御案時，我看到了——在皇帝身后的屏風投影里，另一個自己正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狂奔，手中的監測儀迸發出耀眼的火花。

“宋卿。“帝王的聲音將我從雙重幻視中拽回，“這梵文符咒，你作何解？“

我的喉嚨發緊。那根本不是梵文，而是用希臘字母書寫的薛定諤方程，墨跡邊緣還沾著21世紀實驗室特有的熒光標記粉。此刻殿外驚雷乍起，晨光被翻滾的烏云吞噬，在所有人抬頭望天的剎那，我清晰看到云層中浮現出昨夜實驗數據的投影。

指尖深深陷進掌心，疼痛讓我保持清醒。這個時空的物理規則正在崩壞，而龍椅上那位帝王扳指里的量子糾纏態，或許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鑰匙。當第一滴雨砸在蟠龍金柱上時，我忽然聽見風中傳來自己穿越前最后的驚呼——那根本不是意外事故的慘叫，而是看到實時監測數據時恍然大悟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