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時代拋棄的人（上）**

郭予瑾摘下工牌時，金屬扣撞擊桌面的聲音像一顆子彈射進心臟。

“這是最后一次了。”人事總監推了推金絲眼鏡，辭退通知書上的紅章鮮艷如血。

三十歲生日這天，他抱著紙箱走出寫字樓。上海陸家嘴的暴雨傾盆而下，豪車碾過水洼濺起的泥點打在他褲腿上。寶馬車里傳來女孩的嗤笑：“大叔，讓讓啊！”

雨幕中，他摸到口袋里冰涼的機械表。那是今早收到的快遞，父親附的紙條潦草得像病歷：“你爺爺臨終攥著的，說是傳家寶。”

回到家，老式掛鐘敲響十二下。紙箱里滑出一本《汽車構造原理》，封皮還粘著大學食堂的辣椒油。他忽然想起二十歲那年，自己站在清華機械系領獎臺上，院長拍著他肩膀說：“小郭啊，中國汽車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多諷刺。如今他設計的專利被公司轉賣給德國人，而他卻因“成本過高”被踢出項目組。

機械表的齒輪突然瘋狂轉動。

表盤滲出詭異的藍光，墻上的“2023年臺歷”如蠟油般融化。他眼睜睜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日期倒退——

**2023→2000→1980！**

一股大力將他扯進時空漩渦。

---###**第二章鳳凰自行車與紅燒肉（上）**

郭予瑾是被豬油香喚醒的。

粗瓷碗里顫巍巍的紅燒肉，墻上泛黃的《廬山戀》海報，鄰桌大爺中山裝口袋里露出的鳳凰煙盒——這是1980年國營飯店。

“同志，你的二兩糧票。”服務員敲了敲桌子。

他渾身冷汗：穿越了？手表日歷停在了1980年5月17日。

街對面，“上海自行車三廠”的招牌銹跡斑斑。穿藏藍工裝的老師傅正蹲在門口抽煙，腳邊堆著斷裂的車架。郭予瑾瞳孔一縮——那是后來拍賣會上拍出百萬的“初代鳳凰牌”！

“師傅，這車架怎么不用鉻鉬鋼？”他脫口而出。

老師傅像被燙了似的跳起來：“啥鋼？咱這都是錳鋼！”

現代人盡皆知的鉻鉬鋼技術，此刻還要等五年才會引進。郭予瑾摸著車架斷面，突然抓起粉筆在地上演算：“看！如果屈服強度提升到1350MPa，車架管壁就能薄三分之一...”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一個戴蛤蟆鏡的胖子擠進來，腕上的金表晃人眼：“小兄弟，來我廠里當技術顧問，月薪給你開八十！”

郭予瑾望著他遞來的名片——【永昌自行車廠廠長王永富】，突然記起這是后來因造假破產的奸商。

“我要去鳳凰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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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一滴血（中）**

王永富的金牙在陽光下閃了閃。

“鳳凰廠？他們下個月就要發不出工資了！”

郭予瑾跟著老師傅走進車間時，心涼了半截。

三十年代的沖床嘶吼著吐出零件，女工們用鐵錘手工矯正車架弧度。倉庫里堆著滯銷的28大杠，車座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國家要引進日本生產線了。”車間主任老李踢飛一個報廢齒輪，“咱們這些老骨頭，遲早進博物館。”

郭予瑾摸到工作臺上的《紅旗》雜志，頭條赫然是《關于汽車工業引進技術若干意見》。歷史記載，正是這一年，中國用十億條牛仔褲換回了第一條桑塔納生產線。

“如果我能造汽車呢？”他輕聲說。

老李像看瘋子似的瞪他：“知道轎車四大工藝嗎？沖壓、焊接、涂裝、總裝！咱們連自行車變速器都造不利索...”

話沒說完，廠區突然炸開尖叫。

“死人啦！”

沖床旁，學徒工小王滿手是血——他的食指被模具齊根切斷。衛生員拎著破藥箱沖過來時，郭予瑾已經扯下襯衫扎緊動脈。

“送華山醫院！現在去還能接指！”

“醫院要單位介紹信...”

“去他媽的規定！”郭予瑾背起人就跑。

血浸透了他的后背。小王虛弱的聲音混著淚：“郭哥...我才十七，不能當殘廢...”

那天晚上，郭予瑾在手表背面發現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