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第九次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時，春日的陽光正把金屬外殼曬出焦糖色澤。她踮起腳尖，芭蕾舞鞋在地面擰出細小的漩渦，透過玻璃看著最上排那杯限定的草莓奶霜奶茶。

“這次絕對要按對密碼。“她對著反光玻璃整理馬尾辮，碎發間露出綴著星星發夾的玫瑰金藍牙耳機。上周在器材室偷聽到的對話突然在耳邊回放——“聽說沈學長每天午休都來買奶茶，按鍵順序是左三右五...“

金屬按鍵的涼意滲入指尖，她模仿著偷拍視頻里那人按密碼的節奏。當草莓圖案的奶茶哐當落下時，身后突然傳來雪松混著薄荷糖的氣息。

“第28次偶遇。“

江念手一抖，奶茶在半空劃出拋物線。她轉身撞進帶著體溫的校服外套，銀質袖扣硌在鎖骨，抬頭正對上沈清和垂落的睫毛。他左手穩穩接住下墜的奶茶杯，右手還握著天文社的星圖筆記本。

“沈、沈學長...“她后退半步，后背貼上滾燙的販賣機。三年來在禮堂觀眾席偷看的側臉突然放大在眼前，連他眼尾那顆淺褐色的淚痣都清晰可見。

沈清和晃了晃奶茶杯，冰塊碰撞聲驚飛了廊檐下的白腰雨燕。他修長的手指突然戳破塑封膜，俯身就著她用過的吸管喝了一口。喉結滾動時，沾著奶霜的唇角微微揚起：“這次進步了，至少沒按成芒果冰沙。“

江念感覺耳尖在燒。上周她把芒果冰沙潑在他天文望遠鏡上的畫面突然閃回，那臺據說能觀測到仙女座星云的專業設備，此刻正映著他們交疊的影子。

“要賠禮的話...“沈清和突然從筆記本里抽出一張便簽紙，鋼筆字跡力透紙背，“背下這個。“

江念接過時指尖擦過他腕間的星空表盤。便簽上詳細列著奶茶販賣機的隱藏菜單：抹茶奶蓋要左三鍵連擊兩次，蜂蜜柚子茶需要同時按住確認鍵五秒，而草莓奶霜...

“這個季節的限定款，密碼是每天更新的。“他忽然握住她正要縮回的手，帶著她在按鍵區快速輸入數字，“今天的是0415。“

金屬按鍵在他掌心發燙，江念突然發現這串數字格外熟悉。四月十五日，三年前新生報到那天，她在禮堂后臺撞見少年獨自調試星象儀。旋轉的土星光環映在他白襯衫上，從此每個黃昏的販賣機前都多出一個徘徊的身影。

警報聲突然撕裂午休的寧靜。沈清和神色驟變，扯開校服第二顆紐扣扔進販賣機投幣口。江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著手腕躲進消防通道。

“別出聲。“他單手撐在她耳側，另一只手捂住她差點驚叫的嘴。透過門縫，江念看見戴著值周生袖章的老師正在檢查機器。沈清和的呼吸掃過她發頂，腕表秒針的震動順著相貼的皮膚傳來。

“你改裝了販賣機？“她壓著氣音問，忽然發現他鎖骨處沾著一點草莓奶霜。這個距離能看清他校服領口內若隱若現的銀鏈，墜子形狀像是微型望遠鏡。

沈清和低頭時，銀鏈滑出衣領擦過她鼻尖。他指尖抹去自己鎖骨上的奶霜，忽然點在她手腕內側：“熱感應裝置。每次有人在三樓拐角停留超過三十秒...“他的拇指劃過她跳動的脈搏，“我的手機就會收到提示。“

江念的藍牙耳機突然傳出震動，鎖屏界面跳出陌生號碼的短信：【今天販賣機攝像頭拍到的第28位顧客，要續費觀看券嗎？】

她猛然抬頭，發現沈清和正把玩著手機。鎖屏壁紙是天文臺穹頂的星軌圖，角落里卻露出一角淡紫色裙擺——分明是她去年文藝匯演時的演出服。

“沈學長早就知道...“喉嚨突然發緊，攥著便簽的手沁出汗漬。那些自以為隱蔽的偷看，那些故意掉落的舞鞋，原來早被收進他望遠鏡的聚焦點。

廣播突然響起教導主任的聲音：“請天文社沈清和同學立即到教務處，關于私自改裝校園設備的情況說明。“

沈清和后退半步整理衣領，經過她身邊時忽然抽走那張便簽。鋼筆在背面唰唰劃過，塞回她手心時還帶著體溫：“明日密碼預告。“

江念望著他消失在光暈里的背影，展開便簽背面新添的字跡：【0416｜草莓奶霜+三分糖，三樓西側露臺接收銀河快遞】。暮色漫過鋼筆字的邊緣，她突然發現這串數字對應的農歷日期，正是三年前初見那天的白露。

舞蹈房的方向傳來鋼琴練習曲，江念摸出藏在舞鞋里的手機。備忘錄最新條目還是今早更新的【4月15日，晴，沈學長會穿淺灰毛衣嗎？】，此刻卻多出一條自動同步的錄音文件。

點開的瞬間，販賣機運作的嗡鳴與心跳聲交織傳來，背景音里有人輕聲哼著《天鵝湖》的旋律。那是她上周獨自練舞時，對著空蕩蕩的禮堂即興改編的變奏。

暮色漸濃時，江念終于在天文社活動室窗外發現端倪。望遠鏡的目鏡蓋輕輕轉動，折射出的光斑在她裙擺拼出星云圖案。而沈清和留在窗臺的星圖筆記里，夾著張過期半年的文藝匯演門票，票根編號正是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