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國際高中的櫻花大道在三月末下了一場粉色的雪。

林小滿抱著一摞新生手冊穿過人群時，鼻尖突然落下一片冰涼的花瓣。她仰起頭，看到漫天飛舞的櫻花像是被誰按下了慢放鍵，每一片都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這個場景在她昨晚的夢境里出現過三次——在第三次時，五米外那棵百年櫻樹突然攔腰折斷。

“同學！快讓開！“

尖叫聲與記憶重疊的剎那，林小滿已經沖向櫻花樹。風衣口袋里的薄荷糖撒了一地，她顧不得撿，伸手拽住站在樹下的男生。對方懷里的文件如白鴿四散，露出學生證上燙金的“顧澤“二字。

這是她第一次看清夢中人的模樣。少年輪廓清俊如工筆畫，眼尾一顆淚痣墜在瓷白的皮膚上，被櫻花映出淡淡的胭脂色。林小滿忽然想起自己養(yǎng)的那尾紅白錦鯉，每次甩尾時鱗片折射出的光也是這樣冷冽又灼人。

“樹要倒了。“她急促地說，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顧澤紋絲不動。那雙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目光落在她因奔跑而滑落的袖口——那里有個淡青色的月牙形印記，此刻正泛著微弱熒光。

轟然巨響中，二十米高的古樹貼著他們的衣角砸下。林小滿被慣性帶得踉蹌，額頭撞在對方胸口，聞到雪松混著墨香的氣息。此起彼伏的快門聲里，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大得離譜。

“預知者？“耳畔傳來低語，聲線像浸過冰泉的琴弦，“第幾次了？“

林小滿猛地后退半步。飄落的櫻花突然恢復正常速度，紛紛揚揚落在顧澤肩頭。他彎腰拾起散落的文件，袖口滑落時，手腕內側赫然是和她對稱的月牙印記。

學生會長的銘牌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林小滿注意到他的指甲泛著不自然的青灰色，像是長期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里的標本。

“你在看這個？“顧澤忽然輕笑，指尖撫過印記。那個笑容讓林小滿想起解剖課上被剖開胸腔的兔子，美麗又詭譎，“知道要付出什么代價嗎？“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林小滿這才發(fā)現自己的小腿被飛濺的木屑劃破，血珠滲進白色短襪。她蹲下身時，顧澤的影子恰好籠罩過來，將春日陽光切割成碎片。

“星海高中的櫻花樹每年都會隨機選中祭品。“他俯身在她耳邊說，呼吸拂過頸側激起一陣戰(zhàn)栗，“不過像你這樣主動撞進來的笨蛋，倒是第一個。“

林小滿攥緊口袋里的學生卡。今早在教務處領卡時，她就覺得那張金屬卡片燙得反常。現在卡面浮現出細密的暗紋，像是某種未知文字的拓印。

“會長！電視臺的人來了！“遠處有人高喊。

顧澤直起身時，林小滿瞥見他后頸有一道淡紅色勒痕，像被無形的絲線纏繞過。少年逆光而立，櫻花穿過他修長的手指，在兩人之間織就一張光怪陸離的網。

“明天下午四點，生物準備室。“他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如果還想保住你的記憶。“

林小滿低頭包扎傷口時，發(fā)現血漬在水泥地上勾勒出眼睛的形狀。那只眼睛眨了眨，瞳孔是深不見底的靛青色。等她再抬頭，顧澤已經消失在櫻花雨盡頭，只有他別在胸口的銀質懷表躺在原地，表蓋內側刻著模糊的羅馬數字——恰好是她今早驚醒時看到的夢境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