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忘了嗎？今日是我入宮拜堂的日子，聽聞你身體不適，我又正好通些醫術，故來看看。」

我先一步跨步上前，隔開了她看向顧衍舟的視線。

后者似乎對這樣爭風吃醋的場面很是受用，他抱臂輕點了點：「婉兒，既然你身體抱恙，不如就讓她瞧瞧好了。」

「我沒……」

李婉正要說自己沒事，但話音忽然頓住了。

方才堂客和侍從都隨我一并跟來，這么雙眼睛盯著，她要是說自己沒病，說輕了是驕縱蠻橫，小肚雞腸借病奪寵。

說重了就是欺君罔上。

我倒是真會些醫術，不過都是學來的野路子，從前都是在畜生身上試驗。

幾針下去，李婉的臉色瞬間就從紅潤變得蒼白，她看著我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樣，壓低聲音：「你是故意的！倒是我小看了你，比你那個廢物妹妹聰明。」

說著，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可以打壓我的資本：「我勸你最好適可而止，我能弄死陳明珠，也照樣能弄死你。」

我動作一頓，忽然抬頭看她：「我妹妹怎么死的？」

李婉以為我被她鎮住了，嗤笑一聲，偏頭湊到我的耳邊：「嘖嘖，我給她找了個模樣不錯的小廝，不過陳明珠倔得要死，怎么都不從。」

「她伸手反抗，我就讓人折了她的手指。咬人，就打碎她的牙齒，反正太子早就厭倦了她，商賈之女，死就死了。」

「不過是個有骨氣的，到死都沒吭一聲，不知道你能堅持多久？」

都對上了，妹妹斷了七根手指，碎了五齒。

我的腦海中忽然又浮現起她哭哭唧唧的臉，她最喜歡哭，被搶了東西就委屈啜泣，摔倒了眼眶紅紅哽咽。

唯一一次放聲大哭是我被山野的豺貓咬了一口，血順著褲腿往外滲，陳明珠見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問我，該有多疼啊。

被娘養得嬌氣的妹妹，擦破一點皮就要湊到我面前哼唧的妹妹，被折了骨頭碎了牙齒，為什么一聲沒吭。

那時候她痛嗎？她在想什么。

煩躁，惱怒。

想殺人。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竟是讓李婉篤定的以為我害怕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得意，我便將手中銀針悉數刺入她皮肉之中，寸寸往里推。

「啊啊啊！」

房間內傳出慘叫聲，顧衍舟進來時，只看見李婉已經昏死在了床上。

5

李婉不如畜生皮糙肉厚，這幾針下去，躺了幾天都沒起來。

顧衍舟找來的時候，我正在百無聊賴地揪著梨花樹剛冒出的枝椏。

我被安排到了妹妹從前的院落，這株梨花樹是她向我討來的，這樹也像她，病懨懨的，被揪了兩下就要死要活的往下垂。

「你做的有點過了，阿巳。」

顧衍舟沒有要問罪的意思，反倒從身后將我摟進懷里。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是這樣的人。」

我偏頭，與他四目相對。

這并不是我第一次見顧衍舟，那時候他還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爹不在家的時候，娘和那幾房姨娘都不怎么待見我，我時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只能去周邊的山中打些野味吃。

彼時，我在烤野兔，落魄的顧衍舟便從樹后探出腦袋，他饞得緊，不停地咽口水，看起來和陳明珠裝無辜的時候一樣可憐。

他想吃，我問他能給我什么，他說如果活下來可以娶我。

八抬大轎，民間最高的禮儀，娶我一個鄉野女。

可我看著他閃著暗光的眼睛，不像是要報恩，反倒是想殺了我，野兔只有一只，吃飽了就能活。

只用三秒我就斷定出，我們是同類。

顧衍舟對我有價值，他身上的玉佩、珠寶、首飾都是我沒見過的金貴玩意，換一只野兔綽綽有余。

拿到野兔的他撕下一條腿，分給了我，油水四溢，我也沒推辭。

顧衍舟說有人追殺他，在林里躲了好幾天。

我拿了他的東西，便護著他不受野畜騷擾，偶爾躲閃不及被咬傷也是常有的事情。

顧衍舟看著我深可見骨的傷口，眼神晦暗不明，不是恐懼也不是害怕，我分明看到那雙眼睛閃爍著興奮的神色。

他也是怪物，徹頭徹尾的怪物。

而我同他一樣，手段狠厲，睚眥必報。

沒過幾天，那頭咬傷我的豺貓就被剝皮斷骨做了圍巾。

「我會實現我的承諾，阿巳，等我。」

顧衍舟臨走時對我說，后來京城便傳來消息，被追殺的二皇子奇跡生還，立為太子。

一切都順理成章的進行，只是，他偏偏娶了陳明珠。

偏偏認錯玉佩持有者，娶了我那個又愚又笨的妹妹。

……

「我會幫你善后的，就像你當初幫我那樣。」

顧衍舟頷首將頭蹭在我的脖頸，語氣帶著一絲輕佻和繾綣。

「好啊。」

我斂去眸底殺意，一字一頓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