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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時光褶皺里的樟木香
1995年8月17日清晨六點零七分,陸沉舟在樟腦丸的氣息中驚醒。老式三五牌臺鐘的銅擺晃出暗金色軌跡,床頭貼著褪色的《灌籃高手》海報,藤真健司的微笑凝固在1994年的夏天。他盯著自己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這雙曾在華爾街操盤百億資金的手,此刻正因緊攥高考模擬卷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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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木窗滲進的蟬鳴裹著油條香,母親在樓下用寧波話埋怨煤球受潮。陸沉舟赤腳踩上吱呀作響的地板,腳趾碰到個鐵皮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張《圣斗士星矢》貼紙。記憶如同老式顯像管電視逐漸清晰:昨夜暴雨,蘇暖來送高考筆記時淋濕了劉海,發(fā)梢滴著水把貼紙一張張按在他掌心。
“小舟!把晾衣叉遞上來!“父親陸建國的呼喊從曬臺傳來。陸沉舟機械地挪動身體,卻在路過五斗柜時猛然頓住——玻璃板下壓著的全家福旁,臺歷用紅筆圈著“8月20日“,旁邊歪歪扭扭畫著朵小茉莉。
冰涼的戰(zhàn)栗竄上脊椎。三天后,第12號臺風“茉莉“將裹挾百年一遇的暴雨登陸滬城,蘇暖父親值班的紡織廠危房坍塌。那個總在弄堂口教他裝半導體收音機的蘇明德,會被壓在橫梁下十四個小時,最終因腎衰竭在除夕夜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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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桌上,搪瓷碗里的泡飯蒸騰著熱氣。母親王秀蘭絮叨著廠里改制傳聞,父親正用《新民晚報》練習捆扎大閘蟹。陸沉舟捏著筷子數(shù)米粒,目光掠過碗柜頂層的鐵罐——那里藏著蘇暖上周送的話梅糖,包裝紙上還有她模仿周慧敏的簽名。
“聽說七廠要拆倉庫?“陸建國突然開口,報紙褶皺間露出“浦東新區(qū)規(guī)劃“的標題。陸沉舟手一抖,米粒掉進醬油碟。前世父親正是在臺風天去搶購打折冰箱,被坍塌的腳手架砸傷腰椎,從此只能躺在床上聽半導體里的股票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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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二十分,弄堂里響起自行車鈴的特定節(jié)奏:三長兩短。陸沉舟抓起帆布書包沖出門,看見蘇暖單腳支著二八杠鳳凰車,藍白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紅繩——那是去年城隍廟廟會他贏的獎品。
“陸同學遲到了兩分鐘。“少女晃了晃腕上的電子表,表帶纏著創(chuàng)可貼。陸沉舟突然記起這道傷口的來歷:上周她翻墻撿羽毛球時被鐵絲劃破,而當時自己正沉迷研究深發(fā)展的K線圖。
梧桐樹影掠過少女馬尾辮時,陸沉舟注意到她車籃里的《臨床醫(yī)學概要》。前世蘇暖被迫放棄復旦建筑系,就是為照顧重病的父親。此刻晨光中背生物知識點的少女還不知道,命運的暴雨已在云層深處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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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學課上,陸沉舟在草稿紙寫下“8月20日“,墨跡突然洇成團狀。當他試圖畫臺風路徑圖時,鋼筆尖毫無征兆地斷裂,飛濺的墨汁恰好淹沒“紡織七廠“的位置。后桌傳來蘇暖遞來的紙巾,帶著百雀羚的香氣。
“你是不是中暑了?“午休時蘇暖摸上他額頭,腕間的紅繩擦過鼻尖。陸沉舟望著操場邊曬被單的居民樓,晾衣繩上藍白條紋的床單在風里鼓成船帆。三十年后,這將成為他旗下新能源車的品牌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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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路過證券營業(yè)廳,電子屏紅光閃爍。蘇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你爸還在買延中實業(yè)?“陸沉舟沒說話,視線定格在玻璃門后的報刊架——最新版《集郵》雜志正被穿夢特嬌POLO衫的男人塞進公文包。
當晚,陸沉舟蹲在閣樓翻開鐵皮盒。壓在最底層的四方聯(lián)猴票在月光下泛著金粉,邊紙上“北京郵票廠“的銘文清晰可辨。他摸出地理課本,在臺風形成原理的章節(jié)間寫下兩行數(shù)字:400、8000。前者是父親藏在餅干罐里的存款,后者是今夜該出現(xiàn)在滬西郵市的成交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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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石庫門忽然傳來瓷碗碎裂聲。陸沉舟撲到窗前,看見蘇暖蹲在天井收拾藥渣,藍印花布裙擺沾著褐色痕跡。她抬頭望見閣樓燈光,笑著比劃口型:“要—吃—話—梅—糖—嗎?“
陸沉舟摸著窗臺上曬干的茉莉花串,想起2025年那個暴雨夜。已成為頂尖建筑師的蘇暖站在東方明珠觀光層,指著黃浦江對他說:“當年要是沒弄丟你送的郵票,我本可以買下整條弄堂。“
此刻,十五歲的蘇暖正在窗下哼著《千千闕歌》晾曬中藥。陸沉舟將猴票夾進《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聽見樓下父親調(diào)試新組裝的電視機,新聞聯(lián)播正報道西太平洋熱帶低壓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