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鎮的晨霧總帶著股鐵銹味。林秋踩著露水浸透的青石階，肩頭扁擔壓著新劈的柴禾吱呀作響，東市街角的茶幡在風中翻卷，賣炊餅的老劉頭揭開蒸籠，白茫茫的熱氣裹著麥香漫過整條長街。他數著腳下斑駁的臺階，第三十七級缺角的青磚縫里嵌著半枚銅錢，七歲那年他親手塞進去的，如今銅綠已經爬滿了“永寧通寶“的字樣。

“小秋哥！“

帶著藥香的呼喚讓林秋頓住腳步，扎著雙螺髻的少女倚在褪色的朱漆門邊，蒼白的面頰被朝霞染出幾分血色，懷里還抱著滾著金邊的青瓷藥罐。林月踮腳去夠他肩上的柴垛，袖口滑落處露出一截伶仃的腕骨，淡青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膚下若隱若現。

玄天宗的云舟辰時便停在南門了。她將藥罐換到左手，右手指尖凝出寸許微光，在柴捆上輕輕一劃，枯藤應聲而斷，王掌柜說這次測出靈根的，能領二十兩安家銀

林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少女掌心尚未消散的靈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抹瑩白中摻雜著幾縷不祥的灰氣，五年前測靈根的記憶如潮水翻涌，祠堂中央的測靈石柱青光沖天，母親發間木簪落地迸裂，父親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扣住他的命門。

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動用靈力！他聲音發緊，從懷里摸出尚帶體溫的油紙包，桂花糖糕的甜香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卻沖不散喉間翻涌的苦澀，趙大夫開的方子還差三味藥，我今日去后山...

話音被一串清越的鈴音斬斷，掛在檐角的青銅鈴無風自動，鈴舌撞擊處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林秋猛地抬頭，三道赤色流光正撕開云層，在鎮子上空拖曳出灼目的尾焰，修士御劍的破空聲驚起滿山寒鴉，黑壓壓的羽翼遮蔽了半邊晴空。

暮色像打翻的硯臺，將棲霞鎮浸在濃墨里，林秋背著竹簍穿過松林時，懷中的紫云藤正滲出幽藍汁液，這是妹妹藥方里最關鍵的引子，唯有長在斷魂崖背陰處的老藤才能入藥，他摩挲著袖袋里溫潤的玉佩，父親臨終前塞進他手里的物件，此刻正隨著漸起的夜風隱隱發燙。

金鐵交鳴之聲就是在這時刺破寂靜的

九節鞭燃著磷火的幽光掃過樹冠，碗口粗的杉木轟然倒地，林秋貼著潮濕的苔蘚滾進石縫，看見兩個黑袍客正圍殺白衣修士，左側那人袖口的金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盤錯的紋路讓他想起五年前闖進家中的那群人，他們腰間懸著同樣的金紋令牌，將父親嘔血寫就的藥方撕得粉碎。

冥頑不靈！持鞭者突然暴喝，鞭梢毒蛇般纏住白衣人的劍刃，黑霧自鞭身蒸騰而起，竟將寒鐵劍腐蝕出蛛網般的裂痕，白衣修士踉蹌后退，染血的袖袍突然朝林秋藏身處揮出一道氣勁：走！

凜冽的劍氣擦著耳際掠過，林秋后頸寒毛倒豎，背簍被余波震得四分五裂，紫云藤的碎屑混著枯葉漫天飛舞，他借著沖力撲向崖邊，卻見黑袍人袖中射出三道烏光，腐臭味撲面而來的剎那，玉佩突然爆發出灼目的青光。

斷崖在腳下崩塌

急速下墜的耳鳴聲中，往事如走馬燈掠過，七歲那年測靈根時掌心亮起的青光，母親深夜對著銅鏡垂淚時呢喃的天劍閣，父親臨終前攥著玉佩說的封印，寒潭水灌入鼻腔的瞬間，他看見玉佩化作游龍般的青芒，潭底沉睡的古老劍陣正次第亮起。

三千載春秋彈指過，沒想到還能見到故人之后。蒼茫之聲在識海震蕩，林秋在冰冷的水流中蜷縮成胎兒的姿勢，青色光繭包裹著他下沉，潭底矗立的殘碑上，“天劍“二字正滲出殷紅血珠，你既承了這枚滄溟玉，便是天劍閣第七代掌令...